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转身之后》 作者:青筠 【文案】 曾经那般相爱的他们,却落得决绝分开的下场 如今的萧潇,精明强势,再不会冲动做傻事 而如今的路子谦,低调沉默,也没了当年的高傲轻狂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另一个的劫 萧潇总以为他才是让自己转身仓皇逃离的劫难 却从没有想过 应劫的,会是他…… -----------------------------------------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他爱她,她也爱他,不是没有欺骗,但却足够珍惜彼此。不出意外,日更三千,谢谢支持。 作者标签: 谈情说爱 言情 青春 都市 高干 上卷 久别重逢非少年 楔子&Chapter1 回归   萧潇回国那天,是宁卉来接的机。   她这些年虽与宁家无多大联系,与这原本水火不容的异母姐姐,关系倒是比以往熟稔了许多。   宁卉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永远带着三分高傲。见了她,态度依旧是冷冷的,但是也难掩诧异,尤其是见到她牵着的安安的时候。   “安安,叫姨姨。”萧潇淡淡一笑,俯下身对女儿道。   “漂亮姨姨好。”安安的普通话并不是很标准,但是软软糯糯的,叫人忍俊不禁。   果然连宁卉也讶异得眨眨眼,“噗嗤”一声笑出声,伸出手来摸安安的头。   “安安真乖,姨姨不知道安安来,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安安坐了好久好久的飞机,姨姨可不可以请安安吃大餐,再请安安吃冰激凌?”安安对着宁卉无辜地眨眼,可怜巴巴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萧安安,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在飞机上已经问空姐要了三块蛋糕,一杯牛奶,两杯橙汁,猪都没你会吃。”萧潇看到女儿又摆出这副模样准备骗吃骗喝,痛心疾首地怒叱。   “妈妈,安安刚刚走了好多路。”安安嘟嘴,眨眨眼,立刻泪凝睫毛,看得一旁的宁卉直心疼。半蹲下身抱过安安,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狠狠瞪萧潇,看得萧潇心底发憷。   好多路?她是在指从下飞机到出口这里吗?萧潇的额角开始不自觉地抽搐生疼。   “就是,走了那么多路那么点东西早就被消化了。安安乖,不理妈妈,姨姨带你去吃大餐。”说完又瞥了萧潇一眼,“还不走,萧大小姐?”   看她穿着长风衣紧身仔裤,蹬着高跟牛皮靴,抱着个5岁的孩子还能走得这么花枝招展,摇曳生姿,硬生生在机场大厅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不停地朝自己眨眼,做鬼脸,萧潇觉得自己这次的回归之旅真是糟糕透顶。   她和宁卉不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吗?萧安安这个鬼丫头,竟然敢背叛母亲大人,选择投靠敌营,看她不跟她秋后算账!   萧潇咬了咬银牙,拖了行李箱跟在那两人后面,面上却是笑靥如花,路过一个年轻帅哥时候,甚至还轻轻巧巧地抛了个媚眼过去,看到对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这才一记媚笑,以比宁卉更加妖娆地姿态走了过去。   在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萧潇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蔚蓝,像是对她微笑。   欢迎回来。   萧潇抿嘴浅笑,在心中对自己说:   欢迎回来,萧潇。 --------------------------------------------------------------- chapter1 回归   萧潇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拿过摆在床头上的手机看时间,刚好6:30,正是好眠的时候,却已经睡意全无。身边的安安翻了个身,一脚踹开了被子,将小腿搁在她的肚子上,然后继续大睡,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还在咂嘴巴,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嘴角。   这丫头,越大睡相越差,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那个人……那个人,睡觉明明也是极为老实的啊。   那个人,想到他,萧潇的眼眸微微黯了一黯,随即耳畔传来女儿迷迷糊糊咕哝的声音,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无奈摇头,真想捏捏这坏丫头的鼻子,最后还是作罢,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腿挪动,替她盖严实被子。   这才轻轻舒了口气,而此刻早已经睡意全无。毫不留恋地掀开被子,走进卫生间进行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赖床。   以前的她,总觉得睡觉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天大的烦恼睡了一觉便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现在却是想睡都睡不去,即使睡着了,整个过程也被一个又一个梦所充斥,脑子似乎被强制性塞满了东西,但是仔细回想,却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者是不愿意去想。   反正都是些不算太过美好的回忆,想不起来倒是更好。   萧潇本以为自己起的已经算是够早,下楼的时候却发现桌上早已摆了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几根大大的油条,正是宁家最常见的早饭。宁老爷子和宁刃坐在餐桌旁,一人一份报纸,看的聚精会神。   “起来了?”老爷子听到动静,抬起来看了看她。   “恩,爷爷早。”萧潇笑了笑,算作回答。此刻正好张丽蓉系着围裙,从厨房端着一大碗白粥出来,看到她,难免有些尴尬,却还是很热情地招呼:“萧潇,赶紧坐下吃早饭。“   “谢谢阿姨。”萧潇应了一声,态度温和,倒是让张丽蓉微微愣了愣,将粥放在桌子上,道了声“厨房还有菜”就匆匆忙忙转身进了厨房。   “小乖,过来爷爷这边坐。”老爷子还是如儿时那般叫她,招呼了声,萧潇顺从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怎么不多睡会儿?”对面的宁刃放下报纸,语中虽带责备,却是关切大于责备。   “可能刚换了陌生环境,睡不着。”萧潇轻轻一低头,恰好避开那关切的目光,自然也不会看到对面坐着那人突然黯淡下来的神色。   睡不着是事实,陌生环境却实在谈不上,这栋房子她也生活了那么多年,只是那时候这屋里的主人还是自己的母亲,而非厨房里那个女人。   宁刃苦笑,这女儿,以前像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几年未见,外表虽然是变了许多,在自己面前那张扬的性格也收敛了许多。但是知女莫若父,虽说分开多年,女儿心中对自己的芥蒂是不可能这么快消除的。   “怎么会是陌生环境,你这丫头,几年不看爷爷就算了,现在还忘本得这么彻底。”老爷子哼了几哼,已经灰白的眉毛一扬,倒是分外有趣。   萧潇本是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伸手给老人家盛了碗白粥,甜甜唤了声“爷爷”,语气甜腻,撒娇得颇为自然。 “爷爷,人家在国外也是很想您老人家的,区区美国佬怎么能挡住我爱祖国的一片赤忱呢,我这是倒时差而已。”   老爷子面虽是板着,眉毛却早已弯了起来,眉眼间依稀可见笑意,还要故作严肃训人。   “你这丫头,一年也没有几个电话,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说,要不是我家曾孙女长得可爱,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萧潇心里一颤,面上却依旧嬉笑,“爷爷教训的是,孙女记下来。”   “来来来,快吃饭吧,都凉了,我还约了路老头下棋,这次非将他杀个片甲不留。”老爷子看到久别的孙女,心情出奇的好。   “爷爷,您昨个儿又输给路老了?”一道调侃从后面响起,萧潇回头,正好看到宁卉穿着睡衣,打着大大的哈欠,姿态慵懒,丝毫没有平日里在外头那副精明强悍的模样。   “卉丫头,昨天我可是大意失荆州,今天我肯定收复山河,你这个尽帮外人的臭丫头,就等着看吧。”老爷子眉毛抖了抖,似是颇为不甘。   “爷爷,您这可是这个月第五次说这话了……”   萧潇轻笑,自顾自低头喝粥,不去参加这一老一少的争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倒是说的没错。她不在这几年,曾经威严的老爷子,如今也可以像是个孩子一般置气,倒真是有一番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觉。   “卉卉,别让爷爷生气了,坐下吃饭。”沉默了许久的宁刃终于再次开口,制止了宁卉逗老爷子的举动。   一家人默默用完早饭,宁刃拎了皮包自去公司上班,宁卉自去房间梳妆打扮,应当是佳人有约,而张丽蓉则和保姆去了超市,客厅里只剩下老爷子和萧潇二人。   萧潇本是想回房间处理事务,但是在老爷子的眼风下还是乖乖回房间拿了电脑,坐在客厅看这几天的邮件。   公司倒是没什么大事,零零星星有工作的善后邮件,只有顾尧发了封邮件,告诉萧潇他会在一周后飞中国,再由上海转来这里。   也就是这中间她有足足一周的假期,可以带着女儿到处逛逛走走。   “小乖,下午你有事?”   萧潇愣了愣,瞧向突然发声的老爷子,不明所以。   老爷子扶了扶老花眼镜,放下报纸,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路爷爷很惦记你,你陪我去路家一趟。”   萧潇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埋头回复邮件,老爷子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你都是当妈的人了,和少宜那丫头的事情就太别放心上了。这些年路家也不太平,接二连三的出事,连子谦那小子……”   萧潇正握着鼠标的手轻轻抖了抖,写了一半的邮件就这样点了发送,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取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进度条以飞速完成。   “没有的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还放心上啊,我待会就去换身衣服,带些礼品陪您一起去。”她忽觉心烦意乱,赶紧打断了老爷子的说话,随手关了邮箱,按了关机,合上电脑,动作一气呵成,此刻已经呼吸平稳,脸色如常,这才抬头看向老爷子,微微点了一点头,道了一声:“我去看看安安醒了没有。” 说完飞快走向楼梯,背影仓惶,如同逃离。 Chapter2 故人  题记: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比起爱情,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失去爱情之后,回首看看,除却那些若有似无的回忆,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深秋的季节,路旁的银杏早已泛黄,微风吹过,有叶子如枯蝶一般在空中飞舞,再缓缓降落。   萧潇坐在副驾驶座,看着车窗外缓缓降落的银杏叶,眼前好像越来越迷糊,回忆却好像越来越清晰。   这条路,这里的景,好像这些年都静止在某个时空的某个点,凝滞不前。轻轻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一男一女相携的背影,似乎依稀还能听到女子银铃般笑声和男子低沉话语声,恍然就如电影一般在自己面前一幕幕而过。   萧潇陡然心惊,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一幕的影像赶出自己脑海,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有隐隐的湿意。   她抽了面前的一张纸巾,吸了吸鼻子,这才回头看身旁的司机,心中有着被人窥到秘密的尴尬。但不愧为宁家的司机,依旧是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一般。   她轻轻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后座安静的异常。扭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乖女儿正安静地靠在老爷子身边,带着耳塞,聚精会神地玩着PSP,而老爷子则是很欢乐地闭着眼,头上戴着她宝贝女儿MP4的特配米老鼠耳麦,显然是非常自得其乐。   很诡异很好笑的一幕,却是莫名的温馨。   萧潇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浅笑,却在下一刻缓缓凝住。下一刻,车子便已经驶入了那翠色森森的别墅花园区。   踏进路家的别墅,萧潇多少有些不自在,却在看到女儿那一刻,有些好笑。萧安安虽是自来熟,却也因为是陌生人家中,有了些许拘谨,小手把她的手拉得紧紧的,漂亮的唇抿着,小小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严肃。   这模样,倒是像极了那人。   “安安,怎么了?”她低下头,摸了摸女儿的头,问道。   萧安安很严肃,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爷子后面,轻声开口:“妈妈,我觉得这个地方比外公家气派。”   “为什么?”萧潇失笑,心头那抹不自在倒是消散不少。   小丫头环顾了下四周,这才指了指大门口那两个保安,低声说道:“这个地方有policeman。”萧潇错愕了下,随即砸吧砸吧嘴巴,硬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然后感叹一声。   “腐败,奢侈!”萧潇汗然。   路家老爷子从位置上退下来之后便一直住在儿子的别墅里,路树东是个谨慎极了的人,总怕家人不安全,除了小区的物业保安外自己还雇了保安公司的人保护家人,小丫头倒是第一次在家里见这般阵仗,初初被唬到倒也是可能的。   “哟,这谁家的小丫头啊?”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萧潇回了神,抬起头来,不自觉握紧了双拳,片刻之后,扬起笑容,跟在老爷子后面,朝来人走去。   “当然是我家的,羡慕吧,老路?”炫耀,尤其是和老友炫耀,是宁爷爷的习惯。他朝安安招招手,笑得慈祥。   “来,安安,到太爷爷这边来。”   “你家的?你家卉丫头什么时候生的出这么大的娃娃来?”路明远大步走上来,瞧了瞧安安,再瞧瞧安安身边的萧潇,神色微微变了变,略略有些激动。   “小乖?”   萧潇记得,路家老爷子以前就喜欢和自己爷爷一样,爱叫自己小名,这么多年未见,他倒还是一点没有忘记,这让萧潇有些感动。   “路爷爷,您还记得我呢。这是我的女儿。”萧潇朝着路明远礼貌地微笑,随即示意女儿,“安安,快叫太爷爷。”   “太爷爷,您好。”安安糯糯开口问安,很听话的装起了乖小孩。   路明远神色不变,只是身形微微一滞,随即笑着开口:“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小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来来来,都站着做什么,坐坐坐。”   刚落座,便听到楼梯上有人下来,萧潇抬首,心中微微一动,在女儿耳旁又叮咛了一句:“安安,一会儿记得叫奶奶。”小丫头一反平常的鬼灵精怪,点点头。她这才站了起来,这要开口打招呼,那人已经下楼,温言开口:   “宁叔叔,您来了。”   宁老爷子朝她点点头,倒是路明远放下手中茶杯,对她示意。   “明兰,你看看谁来了。”   苏明兰这才仔细打量了下一旁的萧潇,惊喜道:“这不是潇丫头吗?这么多年不见,小丫头变大美人了。”   “苏姨,那也没您漂亮。”萧潇笑了笑,收了些拘谨,说得真心实意。   苏明兰听到夸赞更是笑骂道:“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视线一转,落到安安身上,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还是笑着问道:“这孩子是?”   “奶奶好,我叫萧安安,刚刚你说的那个潇丫头就是我的妈妈,我就是她的宝贝女儿。”未等萧潇说话,安安已经奶声奶气地开口回答,只有萧潇偷偷擦了擦汗,这鬼灵精,卖萌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一边卖着萌一边还老气横生地卖弄那半吊子的中文。这么绕口的话她也不怕自己咬到舌头。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来来来,到奶奶来,让奶奶好好瞧瞧。”苏明兰倒是喜欢得紧,招招手,让安安过去。   安安往萧潇处瞅瞅,得了萧潇点头允许才迈着小短腿跑向苏明兰。让旁边的路明远也忍俊不禁,爽朗打趣。   “老宁,你家这小娃娃实在有趣。”   “那是。”宁老爷子哼了哼,乐呵地很。   “明兰,你好好招待小乖她们,我和老宁去杀上几盘。”路明远吩咐了声,起身往后院走去。   “好的,爸爸。”苏明兰闻声应下,待得老爷子走远了,这才开口问萧潇道:“丫头,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萧潇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小答:“妈妈跟着大卫叔叔到了美国,我也就跟着去了。”   苏明兰见她不愿提及当年不辞而别的事情,倒是也不提了,只是笑着说了一声:“我倒是许久没见你母亲了,她近来可好?”   “爱情事业两得意,自然是很好的。”萧潇俏皮地道了一句,苏明兰也笑开,只有一旁正在玩PSP的萧安安嘟囔了一句。   “妈妈说亲亲外婆坏话,回去告诉外婆和外公。”   萧潇和苏明兰都微微愣了愣,安安接下来状似自言自语的话更让萧潇满脸黑线。   “如果妈妈带我去吃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冰淇淋,安安就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   “……”   “当然如果加上芝士蛋糕,那就更好了。”   苏明兰看着萧潇,笑得意味深长:“这孩子,倒是一点不随你的性子。”   萧潇尴尬笑笑:“都是宠出来的。”   苏明兰抿了口茶,神色却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我瞅着喜欢,这鬼灵精和子谦幼时倒是相像。”   萧潇闻言心口一悸,握着的茶杯差点滑手,抬眼觑了眼苏明兰,见她神色如常,只带了难掩的哀伤,她这才舒了口气,只端了最完美的笑容,手却死死握着茶杯,只觉得这茶热得烫手。   “要是安安有路大哥几分天赋也就好了。”   苏明兰叹了口气,眼角也有些泛红,竟是有些哽咽:“如今怕是有了天赋也不顶用了,这孩子,唉……”   萧潇只觉得自己心突突地跳,努力喝了口茶润嗓,出声却还是觉得喉咙干得冒火,只低头喝茶。倒是安安丢下PSP,爬下沙发,走苏明兰身边,掏出小手帕,踮起脚,一面要给苏明兰擦眼泪,一面甜甜哄道:“苏奶奶不哭不哭哦,哭了就不漂亮了。”   苏明兰吃了一惊,一把抱起她,狠狠亲了一口,夸道:“真是好孩子,苏奶奶真喜欢。”   安安也在苏明兰脸上亲了一口,笑得开心,眨巴着眼望着她:“安安也喜欢苏奶奶。”   萧潇看着这一老一少亲密,眼角微微有些酸涩,心中更是被苏明兰刚才那未说完的话搅得波涛汹涌,只觉得如坐针毡。而在此时,张妈过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夫人,小姐和叶先生回来了。” Chapter3 重逢   有些人,你越是想避开,却越是会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在你面前,以一种熟稔的姿态。这也许就是真正的狭路相逢。   一如萧潇意料之中那般,老友重逢,惊是有的,喜却是难说了。   倒是苏明兰觉得诧异,看着女儿脸色似乎十分不好,问了一句:“怎么了?不是去上班了,怎么回来了?”   路少宜似乎尚未从见到萧萧的惊讶中缓过来,慢了一怕才答道:“采访改期了,我就先回来了。”随后瞅了瞅眼萧潇,倒是笑了笑,走到了她身边。   “潇,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萧潇莞尔,这话看起来是违心了。当年的她爱吃,体重一路超百,哪里算得上漂亮?她也不反驳路少宜的恭维,只眯眼看向她,笑言:“你倒是变了。”瞅得她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慢悠悠开口,“变得越来越漂亮迷人了。”   路少宜摇了摇头,在她对面落座,按按酸胀的太阳穴,恹恹开口:“赤裸裸的恭维,我可不吃这套。”   苏明兰瞅着二人这样说话,倒是没有什么火药气息,心中也就放松了些,再转眼看正低头努力与游戏机里怪物作斗争的安安,心念转了转,道:   “今天太阳不错,后院花房的菊花也开得不错了,你们俩那么久没见,不如去那里坐坐,叙叙旧。”   萧萧并不言语,与路少宜叙旧倒是没有多大所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倒是路少宜怔了怔,抬头望了望母亲,见到母亲给的笑容和眼神提示,又想起自己的大哥,心中酸楚,于是就顺从地答应。   “也好,潇,一起走走吧。”   萧潇点点头,起身正要和安安说话,没想到小鬼头已经抬头,挥挥手,非常大方。   “妈妈,你去和姨姨聊人生吧,我在这里陪苏奶奶。”   苏明兰也是笑眯眯点头:“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萧潇一囧,今天这小魔头怎么这么乖?平时明明最黏人了!   而路少宜细眉一皱,眼神微黯,萧潇竟然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出门,自然没有听到里面一老一少的对话。   “苏奶奶,你答应安安去吃蛋糕的哦。”安安仰起脸,一双大眼瞅着苏明兰,湿润润地,看一眼就觉得能让人暖到心里。   苏明兰眉开眼笑,乐呵不已,亲了下她,夸道:“安安真乖,走,奶奶这就带你去吃巧克力蛋糕,老张备车。”   “真的哦真的哦,我还要吃草莓味的冰激凌,下面是巧克力,上面是草莓的那种。”安安得寸进尺,小脸上洋溢着兴奋。   “好好好,就吃那种。”   心已经飞在甜品店里的萧安安,已经忘了自家的太爷爷和母亲大人,一边吞口水,一边手舞足蹈。   回中国真是太好了,到处都有人请吃蛋糕和冰激凌!而且今天老妈不在,可以是无限制的了!   ---------------------------------据说冰淇淋很好吃的分割线-------------------------   萧潇和路少宜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早没了适才故作的熟稔,一路静默无言。   路少宜走在萧潇后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的萧潇,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笑起来总是暖暖的,让每个走近她的人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洋溢出来的活力和温暖。而如今的她,少宜抬眼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女人,浅紫色的手工旗袍衬得她整个人更显得性感白皙,步伐稳健,齐耳的短发随着她的脚步也是一颤一颤地晃动,有种别样的韵味。 沉默温婉,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却不暖人,却疏离。这样的萧潇,路少宜太陌生,让她几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终于到了花房,萧潇在外面休憩处挑了个阳光极好的位置,路少宜从从容容地在她左手边落座,看着萧潇若有所思。   “少宜,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萧潇实在被她这目不转睛的注视盯得难受,忍不住出声,看到对方有片刻的尴尬和停顿后,她微微叹了口气,从随身带得包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问道:“来一根?”   路少宜从她拿烟的举动开始便已经怔住了,她竟还学会了抽烟?思绪波及,却还是勉力笑了笑,摇摇头道:“你抽吧,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烟味了吗?如今倒是好上了这口。”   萧潇点了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这才悠悠开口。   “人总是会变的。”她的脸被烟圈遮住,若隐若现,少宜只看到她懒懒架在桌上的右手,细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纸烟,衬得她的红色蔻丹更加鲜艳。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适才那般的温吞,只是听起来,似乎略略带了些沧桑。   这沧桑倒是有些冲散了两人适才的疏离,少宜只觉各种疲惫,靠在椅子上,用手支着脑袋,喃喃开口:“也是,谁能想到当年那样要好的我们,如今会疏离到这地步?”   萧潇并不言语,将手中的烟抽了几口,然后掐灭在烟灰缸里,视线转到玻璃花房内怒放的翠菊,文不对题地道了一句:“这些菊花,倒是养的真好。”   少宜见她这般四两拨千斤,将自己的话题给转移了,觉得就好像是自己努力挥出的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完全使不出力气。   “潇,你恨我吗?”她沉吟了叙旧,终究还是开了口。   萧潇闻言转头看她,这是今天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脸还是那张脸,岁月似乎也挺厚待她,未曾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曾经那样美得耀眼的路少宜,如今到底也是沉静下来了。   “少宜,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何必说这些恨不恨的。更何况……”萧潇顿了顿,这才开口,“更何况,当年的事情,你也是情之所至,我又怎么会怪你。”   “是吗?那我哥呢?”少宜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终还是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果不其然,萧潇的脸色在一瞬间僵硬,随后便又回复常色,虽只那一瞬,已经被眼尖的少宜给捕捉到了。   她心头一喜,萧潇终究还是在意哥哥的吧,正要开口劝说,却又听到萧潇的话音,依旧是那样温温的,似乎还带了些笑意,却让她觉得寒冷。   她说:“少宜,我与子谦那些事,两家人都不甚清楚,而最清楚我们之间事情的,除了苏紫,就是你和叶开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朋友,就把这些事都当做没发生过吧。”   “你别和我说他过得不好,要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也并不畅快!”萧潇努力吸了口气,攥紧拳头,直到指甲深深抠进了掌心,隐隐作痛。   “可是……”少宜将手覆在双眼,颓然开口,声音凄然,“哥哥他,他真的过得很不好啊……”到后面,俨然是带了哭意。   萧潇心头突突的跳,她哆嗦着从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两口,这才回复了心气,勉力一笑:“少宜,你可知道,每当我遇到难事的时候,我就告诫自己,萧潇,你要坚持下去,你要比那个人过得快乐一百倍!所以,听到你说他过得不好,我真是由衷地开心。”   少宜只瞪大了眼睛瞅她,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呐呐开口:“难道你结婚生子,也是因为恨我哥的缘故?”   “是吗?我竟不知道,我被你记挂了这么多年……”一道沉沉话音传来,愣是让萧潇震在原地,惊得连手中烟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分别后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萧潇想过无数次和路子谦的重逢,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狭路相逢。她恨意满满,他在花丛中,惬意流连。   萧潇看他,六年未见,除了身形削瘦了些,依旧身姿挺拔,丰神俊朗,春风得意。人人都说他过得不好,照她看来,他莫要过得太畅快!心中有股愤懑直冲而上,脸上却是更加笑靥如花,咬着牙蹦出一句话,却是回答适才路少宜的问题。   “我结婚生子,与路少何干?我很爱我的丈夫,也很爱我的女儿!”抓过桌上的手包,浅浅一笑:“我下午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她走得飞快,将路少宜的挽留声留在了身后,自然没有看到路子谦的低低叹息。 Chapter 4 旧爱 题记:每段青春都会苍老,每段爱情都会消逝,拼了命爱过最后却决绝分开的人,都会明白,与旧爱相对,永远不可能心平气和。   “脾气倒是大了不少。”路子谦叹了一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路少宜看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少宜见状,赶紧起身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冷声拒绝:“我自己会走。”一路踱步,慢慢行至适才萧潇坐过的椅子上落座。   “哥,你怎么会在?”思忖了会,她终究还是疑惑开口。   “听说有人送了几盆翠菊给老头子,我怕他辣手摧花,折腾花也就罢了,顺带着把我的仙人球也给折腾残了。”路子谦坐在椅子上,淡淡答了一句。   “爸听到肯定会生气的,这翠菊竟然还比不上那两盆仙人球。”少宜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回归正题,正色问道:“哥,你刚才全部都听到了吧?萧潇的反应那么大,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路子谦合上眼,享受这秋日的阳光。   许久之后,久得少宜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耳旁响起了他低低的自嘲声。   “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个苦果就要自己咽下去,何必再为她平添烦恼?就如翠菊还是牡丹,即便艳冠群芳,对于一个瞎子而言,都是一样的。”   “哥,若不是为了我的事情,你们俩也不至于……”少宜很懊恼,她原是想和萧潇好好聊聊,解释当年的事情,也并不全然是哥哥的错,更多的只是误会。谁曾想,现在萧潇,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思柔软的女孩子了。她瞅了瞅路子谦的脸色,看他一脸平和,这才缓缓开口:“哥,萧潇她,变了很多。”   路子谦略略勾了勾唇,右手轻轻抚过椅子扶手,轻笑一声:“我能感受到。”   他从花房里出来的时候,已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不少。当年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果真已经长大,只是蜕变得过度了,成熟却尖锐,说话时语速很慢,一字一顿,却气势十足。   “回去吧,照她的脾气也应该走了。”他直起身子,起身的时候却碰到一个东西,他顺手一探,将那个纸盒子握在手里,蹙眉道:“这是什么?”   “萧潇的烟,大概是她走得匆忙落下的。”少宜开口解释,看他神情不好,好奇多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路子谦将烟盒握在手心,径自离开,只是眉却蹙得更深。   路子谦走得很慢,路少宜跟在他后面,也走得小心翼翼。   等到他们回到主屋客厅的时候,萧潇果真已经提前走了。   ------------------------------听说我叫分割线---------------------   萧潇走得时候有点冲动,一直到了苏紫的店里,她的暴走程序才稍微被调得慢了些。苏紫坐在她对面,在萧潇连续喝完两杯清咖后终于忍不住摇头。   “我店里这上好的咖啡豆,不是被你这样喝的。”   萧潇斜睨了她一眼,哼道:“我付了钱,是上帝。”   “哦~那请问,这位上帝,你究竟是怎么了?介意我听听你的故事吗?”苏紫眉眼一弯,拿过咖啡壶替她加满,双腿交叠,一手支着下巴,神情怡然,宛如知心姐姐上身。   “去去去,哪学来的圣母样,德行。”萧潇抿了口咖啡,翻弄手包,却发现自己的烟盒不翼而飞,应该是刚才走得急落在路家了。   “烟瘾犯了?我这只有这个,先抽着吧。”苏紫看她这个明明很暴躁还要故作镇静的样子就想摇头,掏出自己的烟,递给她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Sobranie?”萧潇借了个火,皱皱眉,似乎有点嫌弃,“你怎么老喜欢这种调调?”   “这调调怎么了?人年纪大了,才会更想追求那种年轻时候那种备受荣宠的荣耀感。这个烟,抽起来就有这个味道。”苏紫根本不理会萧潇的嫌弃,弹了弹烟灰,姿势优雅高贵,故意做出一副英国皇室范,惹得萧潇嘴角直抽抽,骂了一句“老气横秋”。   “用得着这样吗?人家还是皇室用烟呢,身份高贵,价格还便宜,多好。”见她这模样,苏紫瞪了瞪眼,没好气地道,“不是我说你,中华后劲太大,你少抽点。”   “无妨,我爱国,不抽外烟。”萧潇回得很快,玩弄着苏紫丢在桌上的白色火柴盒,笑了一声,“你是伪小资,我是真土豪。若我是男人,我就包养了你,天天看你装小资。”   “噗,为什么不娶我,要包养我?”   萧潇皱眉沉痛开口:“因为你阿姨一家刚刚弄得我很不爽,所以我决定让你用身体为他们偿债,娶你?我虽然爱你,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莫了还捂着胸口,装着痛不欲生模样喊了一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折磨得爷好痛苦啊……”   “你不是挺能耐的么,怎么去了趟路家,就痿成这样了?”苏紫暗暗感叹幸亏自己把她拉近了包厢,不然被客人看到萧潇这模样,估计会毁了不少生意。照理说,这么些年过去了,照萧潇自己的话说,她早已经百毒不侵了。自己那个姨妈,长这么大都没见她发过什么火,脾气好的要命,怎么就虐到她了?她心念一转,莫非是……   “你见到表哥了?”   果不其然,萧潇的脸色顿时变了,朝苏紫翻了个白眼:“别和我提他!一想到我就来气。”   苏紫并没有照以往那样取笑打击她,而是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闷声抽烟,许久之后,才斟酌了开口:“那个……妞,其实他这些年,真的怪不容易的。”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看他好得很,衣冠楚楚,一看就是禽兽级别的。”萧潇本又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冷冷道,“他这样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收入丰厚,身边应是如花美眷缭绕,怎么会不好?更何况即便他真的过得不好,也是他咎由自取。”   她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头抽烟,一时间,包厢内,静默无言,只有烟雾缭绕。许久之后,苏紫清越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明明离得那么近,萧潇却觉得仿佛在天边,恍惚得让她不敢置信。   “看来你并没有和他多接触,或者说,你应当是多看他也不愿意了吧?所以连他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最爱的就是路子谦的眼睛,那样明亮深邃,就像看不到边的大海,能把人都吸进去,其次才是他的人。可是你试想过,有一天,那双眼睛里已经毫无光彩了吗?一个那样年少成名的建筑设计师,失去了看自己设计建筑的眼睛,是多大的打击?”   “妞,你和表哥的事情,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即便是现在,我也会帮你,骂他一声活该。可是,他毕竟是从小疼我保护我的表哥,前两天姨妈哭着和我说,他的视力越来越弱,只剩下轻微的光感了……”   “我知道,这些年他一直都很牵挂你,你们之间的种种瓜葛,总要有个好好的交代,而不是逃避,对吗?我只是希望,能让我的表哥在彻底失去光明之前,好好看你一次。你好好想想,我去招待客人。”苏紫起身,走了出去。   萧潇只觉得难受,胸口起伏得厉害,连这甜味的烟也觉得呛,索性掐了,整个人埋进松软的沙发里,不久后,有轻微的啜泣声传出,持续了很久,一直是那样轻微小心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偏偏音乐听里还放着那样怀旧伤感的“Just One Last Dance”,更让人觉得那若隐若现的啜泣让人心碎。   萧潇出来的时候,苏紫正靠在吧台附近,看她出来也是怔了怔,她的妆显然已经补好了,服装整洁,唇畔含笑,眼神温和,其实足够优雅美丽,如果能够忽略掉那通红的双眸。   “我先走了,安安也该被送回去了。”萧潇站在她面前,道别。   苏紫抬眼看她,随后点了点头,道:“我也很久没见安安了,一道走。”   一直到上了路,两人还是无言,遇上一个红灯,有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过了马路,那老爷爷从一开始就紧紧握着老伴的手,走得小心翼翼。她们二人也看到了这场景,相视而笑。   “你看,他们多幸福。”苏紫感叹。   萧潇莞尔,忽而幽幽道:“其实曾经我也想过,就这样和子谦一起,慢慢到老。”这是今天第一次,她这么平静地提起路子谦。   苏紫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诧异转头看她,却只看到她的侧脸。   “可是,终究是回不去了啊……”她的视线落在窗外不远处那对幸福的老人,语气悠然,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吹散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承认,知道他不好我一点也不兴奋,甚至会很伤心。可是,要我因为这个回头去找他,我做不到,而对他,也太残忍……”   对于旧爱,她根本无法握手言和,连道一声,朋友,好久不见。 也觉得太难。 Chapter 5 医院 题记:哪怕再痛苦,人前也要欢笑自若,将那点破事烂在心底。因为,人,要生存。而自尊这种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   萧潇再次见到路子谦,与上次见面已经隔了有足足五天。   严格意义上而言,这次才是真正的重逢,带着戏剧性的偶遇情节,可惜不是邂逅,只是单纯偶遇,或者说是偷窥。   地点也很不佳,在医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这事说起来,还源于安安小朋友。   萧安安是个嗜吃如命的吃货,而且对吃是百无禁忌,不管甜的咸的还是辣的酸的,只要是好吃的,她都能入口,尤其是甜食,更是极度的热爱。可是她毕竟只有5岁,那小小的胃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负担。在美国的时候,萧潇对她的吃饭问题,都是严格把控的,但是回了国以后,宁家人都宠快把小公主宠上了天。   那日安安从路家回来后,就因为吃多了甜食有些积食,萧潇心头本就有股子邪火,正想狠狠训小丫头几句,没想到还没说上两句,这小魔头瞅见了老爷子,扁嘴就要哭,于是自己倒就被老爷子给说了。并且连带着父亲,张丽蓉还有宁卉都不咸不淡地埋怨了她。   说:孩子要吃是好吃,就怕孩子不吃。   这么小的孩子,要好好教育,怎么能这么凶她呢?   更让萧潇恨得牙痒痒的是,末了宁卉还凉飕飕地来了一句:“我看你上学时候,可比安安能吃多了。”   于是小魔星有了靠山,更是肆无忌惮。而张丽蓉也喜欢这孩子,卯足了劲做好吃的给她吃,就这几天功夫,人愣是圆了一圈。前天晚上,小丫头忽然看到电视上美食栏目正在介绍海岛海鲜,看得直流口水。正巧被老爷子看到,于是老爷子大手一挥,第二天就让送来了时鲜。安安吃的时候还算是活蹦乱跳,到了晚上,就上吐下泻,送了医院急诊。   幸好只是吃坏了肚子,没有什么大碍,但也足够让萧潇头疼了。   彼时,萧潇正好哄了女儿睡着,正好张丽蓉从家里带了白粥和换洗的衣物过来。   “萧潇,你也一宿没合眼了,这里有我,你喝了粥回去好好休息吧。”   萧潇怔了怔,对着张丽蓉慈爱的表情,一时心头情绪万千,终究还是绽开一抹笑颜,柔柔道了一声谢。   张丽蓉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笑了笑,道:“你这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字?喝了粥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不饿,回去再吃吧。”萧潇摇摇头,收拾了手边的东西,俯身亲了亲小魔星的脸蛋,这才起身回家,却没曾想,会在医院急诊大厅碰到路子谦。   今日的他,和那日并没有多大区别,黑色衬衣,黑色西裤,外面套了件深褐色薄大衣,唯一不同的,是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墨镜,还有手上那根银色细长的棍子。   萧潇站在他左手边3米开外的地方,怔怔地瞅着他,与在路家花房那次的感觉不一样,不是没有愤怒,但是心里更多的却是酸楚,这种酸楚让她怎么也移不开脚步,只能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   他一个人站在咨询台附近,神情漠然,薄薄的唇没有什么血色,紧紧抿着,好看的眉头深蹙,这样的表情萧潇以前几乎没有见过,让她觉得陌生,和莫名的难过。   清晨的医院总是分外忙碌,大厅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堪,而他又站在那样显眼的地方,显然更让人瞩目。几乎每个人经过他身边,都会盯着他看一会,这才走开。   萧潇很明白,那些人的眼神包含着什么。路子谦长得出色,钦慕是必然的,然而,现如今,怕更多的却是同情,惋惜。她离得近,甚至能够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其实无外乎“瞎子”“可惜”之类的词,却让她觉得分外刺耳。   同情,惋惜,那样骄傲的路子谦,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两个词语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她转过头,实在不忍心再看。   而此刻,路子谦的心情也算不上太好。他不是没有感受到那各种各样在他身上扫过的目光,各种嘈杂和窃窃,都入了他的耳,可是有什么办法?如今的他,除了忍耐,旁无他法。伸手摸了摸腕上的表,眉蹙得更紧。他动了动盲杖,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小秦打个电话,省得在这里被人围观。   孰料,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让一让”“大家让一让”的大声叫嚷声,伴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应当是送来了急需抢救的病人。他眉头一紧,身子往右边一侧,堪堪站稳,却又被旁人推搡了几下,一时无法把握,身体就要歪下去,正在他苦笑等待重重跌跤出丑之际,有一双小手轻轻扶住了他,随即那声低柔的“小心”,让他呼吸一窒,恨不得宁愿当时摔倒在地。   “谢谢。”路子谦站稳后,便轻轻推开了扶着他的萧潇,淡淡道了声谢。   萧潇被这声“谢谢”倒是弄得清醒了些,她也只温婉地笑了笑,道:“路少何必这么客气?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路子谦闻言脸色略略沉了沉,随即也轻轻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岔开话题:“你怎么一大早在医院?”   “我女儿吃坏了肚子,老爷子太紧张,非要让小家伙住院,我只好陪床了。”萧潇简单地将原因交代了下,然后抬眼看他,“路少呢?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如你所见,我也来看医生。”   两个人也似是商量好了一般,绝口不提他眼睛之事。路子谦似乎不欲与萧潇多交谈,“你先回去吧,我助手马上会过来的。”   “你一个人来这里?”萧潇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觉得我一个人不行?”路子谦闻言倒是轻轻笑了起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亲近许多,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得很慢,却也很无奈,“萧潇,即便我如今这样,也没你想的那样没用。不过小小的流感,不想惊动家里人。”   萧潇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我扶你去椅子上坐着吧?”   “不必了。你回去休息吧。”路子谦语气淡淡的,却拒绝地很斩钉截铁。   萧潇皱皱眉,心气儿也上来了,有些话也就变得尖锐了:“这里人太多,你影响交通了。”   路子谦脸色变了又变,冷声道:“有劳萧女士提醒了。”说完,甩了盲杖转身就走,留下气呼呼的萧潇。   没走几步,没曾想就被人撞了个满怀,路子谦本就没站稳,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盲杖被甩在了一边,墨镜也被撞飞。他沉了脸色,心中实在不耐,他不是不知道萧潇就站在他附近,可是他还是伸手在地上摸索着盲杖和墨镜,准备起来,谁料被撞的那个人倒是先骂上了。   “走路不看道啊,眼睛瞎了是不是?”被撞的是个年轻少女,一张嘴便是脏话。在看到路子谦的样子后稍微愣了楞,但是在看到自己断了一只跟的鞋子后更是破口大骂。   “妈的,瞎子还到处乱转,知道我这鞋多贵吗?你赔得起吗?MB臭瞎子!”她骂得很来劲,看到路子谦的动作后,还把脚边的盲杖踢得更远些。   “我让你拿,看你拿不拿得到,臭瞎子!”   路子谦听到声响,知晓自己要的东西估计被踢到别处了,索性放弃,准备起身。那样狼狈,终究还是被她全部看了去。   还是那个人,那双手,扶着他,待他站稳后,用手帮他掸干净灰尘。萧潇看了看他,他肃着脸,神情漠然,眉头比刚才皱的更深,嘴巴紧紧抿着,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但那没了墨镜遮挡的双眸,一如既往地好看,只是没了神采和焦距,视线也不知道落在哪里,透着茫然和无助。   “萧潇,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路子谦低声开口,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请求。随即却被一只小手握住,柔软,虽凉,掌心温度却刚刚正好,可惜它的主人脾气不是太好。   “路少,你如果觉得自尊可以当饭吃,我这就离开,如果不能,就给我安静。”萧潇说话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的,却带着一种慑人的气势。   “喂,臭瞎子,你和这女人唧唧歪歪说什么呢?别以为你是瞎子就可以不赔钱了。”被撞的年轻女人似乎很不满他们二人不理会她的举动,又见周围围观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开始撒泼。然而在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被人狠狠扇了两巴掌。   而扇她的那个人,站在她面前,笑容淡淡,正瞅着她,语气温婉,一字一顿,气势十足。 “你有本事,就再给我骂一遍试试?!” Chapter 6 嫂子 题记:我曾经以为我们站在彼此面前伸手可及,可当我伸手的时候才发现你不过是我的海市蜃楼。   “你敢打我?”那女人抚着肿痛的脸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潇。   “你应该感谢我。这第一巴掌,是替你养你长大的父母教育你,做人不能这么没有素质,犯了错还不知道要道歉,失了家教。这第二巴掌,是替教你的老师教育你,作为一个年轻人,竟然没有基本的公民道德,出口成脏,实在是失了教养。”   萧潇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完,看着她的脸色从红变青又变回红,愣在那里。她也不理会,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只轻轻叹了一声,面露可惜:“年纪轻轻的,怎么扑那么多粉,真脏。”   周围反应过来的人们发出笑声,将那年轻女子顿时窘得满脸通红,只怒目瞪视着萧潇,骂道:“老女人你说什么?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敢打我,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就要扑上来打,却被人牢牢制住,萧潇抬眉,却是自己身后的路子谦。   “臭瞎子你想干嘛?”   路子谦闻言也不恼怒,微微扬了扬眉,反倒笑了开来。   “这位小姐,你撞了我,是不是该道个歉?”   “道歉?我看你脑子是坏掉了吧!这个老女人打了本小姐……”   他顿了顿,神色一冷,用了用力,将那女人推开数尺,这才冷冷开口,“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如果不想让我破例,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有本事你就打啊,估计连本小姐在什么方向都分不清楚吧?”那女人也不是什么息事宁人的主,揉着手臂冷冷讽刺,斜眼看萧潇他们,“你们等着吧,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   “哦~”萧潇抬眼看她一眼,上前一步挽住路子谦的手臂,巧笑倩兮,“哎呦,我还真是好怕啊。你男朋友莫非是前面的保安大哥?”   “萧潇,别闹了,咱们走吧。”路子谦低低道了一句,想要从挣脱开来,却被萧潇紧紧挽住,他皱眉正欲开口,却听到耳旁有低低的威胁声响起。   “路子谦,你忘了我让你闭嘴吗?别让姑奶奶我发火。”   “你——”   正在此时,听见那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语中带着哭音,萧潇看过去,正好看见她似是换了个人,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媳妇样,朝迎面走来的高大男子唤了一声:   “亲爱的,人家在这儿!”   萧潇看到那人倒是微微笑开,并不言语。   “亲爱的,就是他们欺侮人家,那个女人还打我。”   那男人背对着他们,轻轻哄哄自己的女人,随即和保安使了眼色,保安赶起了路人,有一保安上前拾起了路子谦的墨镜和盲杖,递到萧潇手中,低声劝道:   “两位,息事宁人吧,你们惹不起的。”   萧潇莞尔:“我刚从国外回来,倒也听说咱们祖国正在建设和谐社会。怎么还有惹不起的一说?”   “这……”保安看眼前两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只急得额头冒汗。正在他擦汗之际,听见萧潇戏谑开口。   “华子,几年没见,你的口味倒是变了不少。”   那正哄着女人的男人闻言转身,这才仔细看他们二人,惊愕道:“大哥,嫂子……”   萧潇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时,身子微微一颤,路子谦被她挽着,自然也能感受到这颤意,但也只能故作不知,朝华子发声的地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可他身边的萧潇可不想这么息事宁人,她朝华子身边的女人努努嘴,笑容优雅,对他说道。   “你问问你的女人,她做了什么好事。”   这华子原名林绍华,祖父曾经是路明远的副官,因着路家的荫蔽,他父亲在政界上也混得不错,偏偏生了个儿子却根本不喜从政,大学念到一半就辍学跑去开娱乐公司,混得还算不错,最喜欢的就是年轻小姑娘。他不听自己父亲的,却极听路子谦的,一直叫路子谦“大哥”,萧潇的事情,路子谦让他不说,他就倒现在一个字都没吐过。   如今见了这两人又在一起,心中虽有疑问万千,却也是由衷高兴,却不料被萧潇这个话题扔回来,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看到萧潇的示意,以及路子谦的黑脸后,顿时心中有些了然,转过头,对身边尚在啜泣的女人道:   “还不快去向人道歉!”   “我又没错,道什么歉?是那个瞎子撞了我,那个臭女人还打我!”那女人尖锐地回嘴,瞪大了眼,那过浓的妆容加上萧潇刚才给的一边一个五指印,让她原本尚算姣好的容颜看起来有些狰狞可笑。   “啪——”又一记清脆的耳光,却比适才萧潇给的重多了。   “陈颖,如果你还想继续做模特,就立马去给路少道歉,惹火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保不了你。”华子看着她,神色冷峻。   陈颖本就是靠着华子才敢这么嚣张,像她这样没啥名气的小模特,若不是靠特殊方式上位,怕是要被掩埋一辈子了。如今看这情形,又听华子都叫那瞎子叫大哥,路少,想是了不得的出身,心中虽有不情愿,却也知晓定要低头。撑着身子想要道歉,却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跑来,打断了她的道歉。   “教授,对不起,路上堵车。”秦绶景说话时微微带喘,眉宇间尽是歉然。   “没关系,病历带了吗?”路子谦摇摇头,并没有责怪。   “恩,号也挂了。”秦绶景其实很好奇教授身边的女人,但是看看周遭,也知道是自己的迟到,让教授惹上了麻烦,所以也只好当做不知道。   路子谦点点头,这才开口:“华子。”   “哥,我在这。”华子丢下陈颖,走到他身边,   “以后找点正经的女人,这样的,终是要惹麻烦的。”   “哥,我知错了。”华子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随即朝陈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还不过来谢谢路少。”   “谢……谢”陈颖诺诺地开口,知道自己怕是已经闯了大祸,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华子,再无当时的嚣张。   “你走吧。”路子谦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低头“看”向萧潇,“萧潇,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萧潇一愣,朝他面前的秦绶景看了一眼,随即放开了挽着他的手,浅浅一笑,鼓了两下掌。   “路少果真好风度,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我得理不饶人了。”   路子谦皱眉:“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萧潇退开一步,细细打量他身边的秦绶景。身材匀称高挑,白体恤加牛仔裤,虽说穿着休闲,却还是隐隐能看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鹅蛋脸,相貌姣好,长发用发带扎了个马尾,额头饱满干净,更显得青春活力。   “你好,我是萧潇,请问怎么称呼?”萧潇伸手,表示友好。   小姑娘倒也沉着,握手致意,只是在说出名字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似是尴尬:“我叫秦绶景,是路教授的助理。”   “禽兽……景?果然人美——”萧潇斟酌了下,方才开口,“名更美啊。”   小秦顿时尴尬不已。   “小秦,我们走吧。”路子谦突然就失却了耐心。   萧潇笑眼看他,语气微凉:“路少果真有才,不做设计师,转身一变就成了教授。这小秦妹妹青春靓丽,学生气十足,想必是十分对您的胃口的。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把戏,路少您可是高手加老手啊。”   路子谦的脚步顿住,脸微微侧向萧潇的方向,冷声道:“如今,我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已经做不了设计师了。”   “至于其他的,如你所见,我是个瞎子,我还没有想要去祸害年轻姑娘的想法……”   萧潇死死盯着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却咬着牙,也是一字一句回敬:“如你所见,那我真希望,六年前,你就瞎了。”说完,转身就走,没曾想,转的太急,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想,果然,那样深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划他一刀,自己果然要痛上十倍。 Chapter 7 叙旧 题记:最后我还是变成了你要的模样,不再念想,不再贪妄,世故而沉稳,这是你要的结局,我给你。   秦绶景从医生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一幕。   路子谦坐在床头,用手一点点触着萧潇的脸,从额头到下巴,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物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深情。   那样深情,那样细致,似乎是要将她深深镌刻在心中一样。   秦绶景黯然,垂了双眸,一时间心潮起伏。   他很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教授,医生说过萧潇小姐的昏厥是低血糖引起的,医生已经给她注射过葡糖糖,等休息够了就好了,您不必太担心。”她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路子谦吃了一惊,收回手,再抬头时候,已经是平日里那副沉静内敛模样。   “小秦,你先回学校吧,我今天下午就不去了。”   秦绶景应了下来,随即迟疑道:“教授,刚才医生说您在发烧……”   “医生刚开的药我已经吃了。”他说话时虽然语气平和,但眉已经微微蹙了起来。小秦深知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只得应了一声,将病房内的摆件方位一一告知后,这才退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只听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路子谦起身,摸索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伫立沉思。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心底烦闷不已。自失明后,他就戒了烟,可是此刻,却异常地想念烟草。   刚才萧潇昏厥的时候,差点没将他吓出心脏病来。   若非华子还没走,小秦也还在,他怕是连她出事了都不知道。瞎子,这个词语,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它适应的很好,却在那一刻,如此痛恨,比刚出事时还要痛恨。   萧潇其实早就醒了,低血糖是老毛病了,补充了糖分,休息了一阵,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年,她的睡眠一直很不好,显少有熟睡的时刻,只要稍微有声响,她就清醒了。刚才路子谦的指尖一触上她的皮肤,她便清醒了。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那么久,便是死人,也该复活了。若不是秦绶景进来,让他停了动作,她怕是早就破功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摸索起身,可能是怕动作过大会吵醒自己,他没有用盲杖,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丈量着步子,他的腰挺得很直,虽然走得很慢,姿势却很优雅,应该是记着秦绶景和他说过的方位,他几乎没怎么用手去试探触摸,偶尔有几次,可能是走得偏了些,失了方向,才会用手往前虚探,探到了病床架时习惯性蹙眉,动作却是更加轻慢。   短短几步的路程,萧潇只觉得时间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停滞在空气中,她无法出身,也不能出身,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样艰难地走过去,为了简单地开窗通风。   那样的路子谦,那样骄傲的路子谦啊,曾经他是耀眼得让她移不开眼,现如今,她却不忍再看。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时候,萧潇不是没有过幼稚的想法,报复,诅咒,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不止一次咬着牙对自己说,终有一天要让他不好过,终有一天要让他后悔得跪在自己面前低头痛哭忏悔。   可当她看到这样陌生的路子谦,却开始怀疑,是否是当年的自己嘴巴太毒,才让他应了这样的劫难?   她回神过来,觉得眼中酸涩,摸摸脸,别说泪流满面,没有一滴泪都没有。再看看路子谦,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高大的身影遮挡了从窗口溜进来的阳光,给他渡了一层暖金色的绒边。   “你醒了?”他朝着病床的方向,微微一笑,似乎是“看”着萧潇,视线却越过她,轻飘飘地落在了别处,失了焦距。   萧潇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握拳,摊开,再用力握紧,这才抬头看他,浅浅笑道:“谢谢。”   “不必。”他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客套。”   萧潇从病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一手扶住窗帷,目光悠远,这才静静开口,却是文不对题。   “今天,太阳很好。”   路子谦转身,微微颔首,唇畔带笑,低沉好听的嗓音里有了几分愉悦:“我能感受得到。”   萧潇倏然转身,正好他俯身“看”她,他的唇恰好擦过她的脸颊,那温热的气息让她本已平复的心绪差点紊乱。她难得的现了抹可疑的慌乱之色,但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路子谦后,愣在原地。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在阳光的帮助下,瞬间有了神采,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一瞬间顿在那里,清俊的容颜上那沉静的神情中浮现了了一抹茫然,而脖颈处,竟然会有淡淡的红晕缓缓蔓延。   他在害羞?那个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痕的路少,如今却连小小的“意外”也会脸红?鬼使神差之下,萧潇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   在那两片软软的唇碰触到自己唇的时候,一时失意,接下来就被人攻城略地,失去大片河山。他的身体一僵,心底喟叹,罢了,且就这么放纵一回吧。他伸手环住面前的女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他们都很投入。因为自始自终,他们俩都明白,也许这次的放纵后,他们又要回归各自的生活中,虽谈不上形同陌路,却也不会再这样亲密。   “子谦,你明白,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当那一个吻结束后,萧潇靠在窗边,看着他,神色认真。   路子谦点点头,似乎是感受到萧潇的目光,努力面朝她,极力想与他对视,但目光,终究还是偏了。   他只弯了弯唇角,嗓音低沉好听,他说:“我明白。我不会怪你。”   原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尖锐刻薄,只对我一人,可伤的又岂是我一人。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静默之时,他终究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萧潇轻轻笑开,转身不再看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很久之后,才听到她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声音低而平静,却极为清晰。   “没有学历没有资历,又在陌生的环境,刚开始自然是百般不好,本来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却终究还是挺过来了。”   寥寥几句,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有些微惋惜,却是在感叹时间的残忍。   “那他,对你好吗?”   他?萧潇蹙眉,旋即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她咬唇,最终还是勉力维持住了笑容,答了他的问题。   “他是我继父的儿子,职业和曾经和你一样,对我非常好。”   路子谦心下黯然,脸上笑容却不变,一如既往地好风度。   “你值得他对你好,我会永远祝你幸福。”   “也许吧,日子也就这样过。”萧潇淡漠地回了一句,却转身回来,盯着他看。   路子谦显然是没有察觉,他笑着对她祝福:“虽然我已看不见你现在的模样,但我也可以感受到,你变了很多。萧潇,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女孩,不要这样淡漠……”他斟酌了下,还是缓缓开口,“不要再这样不快乐。”   萧潇仰头,默默注视着他,想看看他脸上是否会有别的神情,比如说嫉妒,可是,很遗憾,他的神情和语气如出一辙的真挚。   路子谦,你真残忍,我心底的伤虽已结痂,可是下面依旧是血肉淋漓。而你,可以如此轻言祝福。   她仰头,打断他说:“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路子谦身子一僵,随即做了个极为身为绅士的行为,勾唇浅笑,伸开双臂:“美人入怀,乐意之至。”   萧潇抱住他清瘦的腰,这才低声开口:“子谦,我已不是女孩。从前,你总怪我未长大,幼稚无知。”   “如今,我终于成长为你当时所希冀的模样,你却为何还要开口责怪我?”   字字句句,轻柔好听,却如刀片,片片凌迟。 痛彻心扉,却不见血。 Chapter 8 往事(一) 题记:感谢上苍,让我在茫茫人海中,一回头就看见了你。   萧潇第一次遇到路子谦时候,她十九岁。   真真如花一般美好的年龄。   只可惜,彼时她神情狼狈,懵懂无知,而他,风度优雅,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王子。   萧潇在五岁前还是姓宁的,5岁后父母离异后就跟着母亲南下,改了姓。母亲萧静是美籍华裔出身,骨子里虽是中国人的血,但行为作风与美国人毫无差别。向来对女儿的管教便采取的是松严并济,对于为人处事是十足十的管教严格,对于女儿的兴趣爱好和交友方面,采取的却是放羊的方式,让其自己辨别和选择,给予她充分的自由。   但是可惜,对中国的初中和高中学生而言,升学是最为重要的,男女同学之间或有暧昧小情怀,但也只是小小暧昧,因为那是极大的禁忌。所以萧潇原本热情大方的性格使得她在男生圈里极为吃香,却没有了女生缘。   在高考过后,萧潇发现,她们班女生在班群里讨论结伴去旅行,去聚会,却没有一个人来邀请她。她的身边,竟然没有别人口中闺蜜这种生物,当然,除了她妈。好在她是个乐观的人,深思熟虑了思考了三天,痛定思痛,开始化忧伤为动力,将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美食当中。一个人背着包,去大江南北寻找她的另一春了。   她遇到的路子谦时候,已经是八月半,那时的她,整个人体重已经超过了110,正在往120的道路上走去,而且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趋势。   那时候她刚从上海逛到西塘,走在古镇里,手里还拿着西塘特产的臭豆腐,边走边吃,在快走到那条传说中极为灵验的送子来凤桥,正在桥头斟酌着到底是走送子这边还是来凤这边,有一道戏谑的男声响起,清朗好听。   “小妹妹,臭豆腐好吃吗?”   “外脆里嫩,非常可口,可惜辣椒不够味。”萧潇吃完最后一块,利落回答,神态中尚待意犹未尽。待她定神一看问话人,那脚,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那人面容英俊,身材挺拔,唇畔含着浅笑,那一双墨墨黑的眸子,点漆有神,带着笑意,就这样瞅着自己,似乎要将人吸引进去。   艳遇?搭讪?萧潇在心底迅速地回忆了下在客栈大堂挂着的老黄历,上面明明写的是宜祭祀下土破葬,忌嫁娶啊?   这一路来,随着她的体重逐渐上升,她被男生搭讪的指数也在大幅度呈递减趋势。这是个很令萧潇忧伤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所以,当她见到有这么帅的人与自己搭讪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帅哥看起来眼神挺好,其实是个高度近视。   “你也喜欢吃这个吗?那边转弯过去小巷子有个老奶奶在卖的。”萧潇决定还是不浪费和帅哥搭讪的机会,笑眯眯地问话。   “那倒不是。”美男微微笑,颇有种风情万种的错觉,萧潇正在心底唾弃自己怎么可以用形容女人的词语形容如此英俊的男人,他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想告诉你……”他用手指了指她的裙子,顿了一顿,轻咳一声,“你的裙子弄脏了。”   萧潇低头,顿时死了的心都有了。   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长裙,大概是刚刚吃臭豆腐时放了太多辣酱,一心扑在到底走哪边,将红红的辣酱都蹭在裙子上,而且那个位置……正好是胸部附近,乍一看,白白的布上一片猩红,诡异不已。   她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大眼瞧着男人,一时手足无措。那男人指指桥旁的洗手间,微笑安慰:“是刚刚染上没多久的,快去洗洗吧,应该还擦得掉。”   萧潇点点头,匆匆忙忙地道了谢,转身飞奔向洗手间。   此时此刻她的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番茄。难得见一个帅哥和自己搭讪,竟然是这种事情!这比每月一次的红军意外杀到,染了裙子被路人围观还要尴尬啊。   等她终于弄干净胸口的那一大片,将包包背在胸前,在洗手台的镜子面前左左右右看了好几遍,这才慢吞吞走了出来。   而彼时,夕阳西斜,桥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个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萧潇心中有些失落,瞅着送子来凤桥那匾牌,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十九岁的萧潇,第一次遇到了比美食更有兴趣的事物,却如同火箭升空一般,“咻”的一声没了踪影。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心底那种淡淡的忧伤叫做失落。   不过她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大学入学事宜,让她再一次精神抖擞。   宁刃早从萧静那儿知道了她考上A大的事情,萧潇一下飞机,便要接了她回宁家住,方便照顾。萧潇很直接的拒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萧静是个豁达且理智的女人,当她知道丈夫的初恋情人并没有死,而且还一人带着生病的孩子,她并没有生气。宁刃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对于张丽蓉,本就一直心存歉疚。她很爱丈夫,也懂得他心中的痛苦,所以转身,退出,与前夫做起了生意伙伴。但萧潇却异常排斥张丽蓉和宁卉,当年她虽小,父母离婚的事情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渐渐长大,也知道张丽蓉并非横刀夺爱,很多事情,即便是成人,也很难控制不让它们偏离轨道。但是,她与父亲,却也越来越疏远。   萧潇读的是土木建筑专业,也算是A大的重点专业,鲜少有女生报这个专业,整个大一新生,4个班级,120多个人,竟然只有7个女生。六个人一个宿舍,萧潇报到的最晚,只能和别的学院的人混住。   萧潇是独自来报到的,萧静素来不惯着她,从小学开始,她就是一个人报道上学,从未有过破例。她领完了东西就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宿舍里已经有四个人搬进来了,床铺都已铺整齐,只余左边靠窗的上下铺。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女生坐在书桌上看书。见到她拎着东西站在门口,愣了一愣,随即莞尔一笑。   “你是新来的室友吧?我是中文系的苏紫。”   萧潇难得见到有女生对自己这么热情,立马绽开大大的笑容,道:“你好,我是土木建筑2班的萧潇。”   苏紫上前帮她提过重重的行李,笑道:“她们都去外面逛了,你的床铺在这边呢。”边说着,便将她带到那空着的下铺。   “谢谢哈。”萧潇很喜欢这个叫苏紫的女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有点江南女子的味道。但是她帮自己提着那么重的行李,竟然一点没看出半分吃力,秀美的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让她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三个字“女侠客”。   “诶?我上铺的还没来吗?”萧潇一边铺床一边好奇地问苏紫。   “她应该要快到了。”苏紫帮她一起拉着帐子一角,笑着答了一句,语气熟稔。   萧潇“哦”了一声,抬首好奇地往写在上方床铺的栏杆上的名单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怎么了?”苏紫问。   萧潇摇摇头,随即不在意地道:“这人和我认识的一人同名同姓,但我们许久没见了,应不会是同一个人。”   “是吗?真巧。”苏紫笑了笑,低声道,“我还觉得奇怪,你认识她,没准也会认识我。她是我表姐。”   “真有那么巧也不错。”萧潇笑笑,没有多说。她母亲和苏明兰私交甚好,但是她却因为宁家和路家交好,并未有多交流,偶尔有几次回来看老爷子,萧静和苏明兰约在一起喝茶,互相带着女儿,一来一往也就认识了。   此时,宿舍虚掩的门被推开,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一个女生,穿着浅蓝色连衣裙,长发垂肩,眉目如画,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阿紫,你要不要这么早到啊?”女生只提了一个小小的书包,见到苏紫灿烂一笑,随即笑着埋怨。   苏紫帮着萧潇将蚊帐最后一个角系好,这才没好气开口:“还说呢,还不是你说让我等你吃饭吗?你看,别人都去吃饭了。”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到站在一旁的萧潇身上,细细打量,脸上有惊喜闪过,正要开口打招呼,却被萧潇站了先。   “好久不见,少宜。”   路少宜开心地走到萧潇身边,拉着她转了几圈,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见到你,我妈说你也考了这所学校,原来是真的。”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见啊。”萧潇也高兴,不管怎么说,少宜是她这么多年里,唯一不会排斥自己的同龄女生,虽然她也不明白那些女生会排斥自己。   “表姐,你的被子呢?”苏紫歪头,问已经兴奋得找不着北的少宜。   “我哥帮我拿了。”   “表哥也来了?”苏紫微微一笑,狡黠地朝萧潇眨眨眼,“那我们今天可以吃大餐了。”   “阿紫你个坏丫头,怎么每天就想着掏空我的钱包呢?”清越好听的男声带着笑意,响起在门外。   是他!   萧潇心中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看到那人站在门口,一手提包一手提箱子,所有新生狼狈如民工的造型,硬被这个人拗出了拍封面的另类风格。 她想她大抵明白,辛弃疾在写那首《青玉案》的心境了。 Chapter 9 往事(二) 题记: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双调?蟾宫曲?春情》   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萧潇的心情有些复杂。   遇到老友的喜悦,交到新朋友的兴奋,当然还有极大的失落感。   路子谦,她思念了足足半个月的艳遇对象,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自己这号人物的存在,即便后来他们一起共用了晚餐。他的目光,更多的是集中在路少宜和苏紫身上,因为那是他的亲人。对于自己,只是在少宜提起自己老妈的时候,他才有了些许反应,对自己一如既往地和善,但多了些关切。   那场不算浪漫的邂逅,其实参与者只有她自己一人罢了。   在宿舍灯熄灭的那一刻,萧潇决定,将这段持续了半个月的暗恋结束掉。因为相对于独角戏,她更喜欢的是对手戏。更何况,他比自己大了整整8岁,她觉得她的青春还是应该燃烧到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学长们身上去!   她向来没啥大的心事,在遇到路子谦之后倒也有几夜辗转难眠,深夜还起来开冰箱做夜宵吃,如今觉得最大的心结已解,自然很快入睡,一夜好眠。   之后,她的大学生涯还真算是精彩无比。   她们系女生本就极少,他们班更加,31个人,就她一个女生,毫无疑问的班花。萧潇将父母的遗传得很好,个子高挑,眉目隽秀,虽说这两个月让她胖了不少,但好在她天生小骨架,个子又高,充其量只能算是丰腴。   她本来就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从小到大就因为和男生合得来没少被女生排斥,如今没了女生圈,更是自在。在这样一个遍地是和尚,偶有女人基本不是如花就是书呆基本雷同少林寺的学院里,萧潇只用了一个礼拜,已经从班花升级为系花了。   而真正让她成为全系女生公敌的原因,却并非这系花这么简单。关键问题,还是在于A大的风云学子,土木学院的大四学长——叶开。   萧潇第一次见到叶开的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的餐厅。觉得他果然是符合这个名字的。模样周正,白净,高瘦,斯文有礼,像极了书中的那个男子,他的自我介绍是:“我姓叶,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作为一个资深古龙迷的萧潇,当下的反应是睁大双眼,反问:“你会小李飞刀吗?”   一时,众人大笑。   “很可惜,本人至今未遇李寻欢,无从拜师。”叶开也莞尔,答话后从容落座。   萧潇一脸失望。   而此刻苏紫揉了揉萧潇那本就不长的头发,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叶大哥,这是我和表姐的新室友萧潇,属性偏二。”   “原来你就是萧潇。”叶开微笑瞅她,目光温暖。   “你怎么知道?”萧潇好奇不已,双眼放光。   叶开没说话,只淡淡笑,少宜也笑,打趣道:“你都是土木学院建筑系的系花了,竟然你们建筑系的风云人物都不认识。”   萧潇心下嘀咕,自己班上那足足三十个汉子还没认全呢,哪有时间去认识什么风云人物。心中虽这样想,却还是爽朗一笑:“原来是叶师兄,多多关照了。”   “小师妹太客气,也随阿紫她们叫我一声大哥就好。”叶开笑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他整个人添了不少阳光气息。   他父母还真是有远见。萧潇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极为顺从。一声“大哥”喊得清脆利落,苏紫和少宜笑成一团,嚷着让叶开请客。   叶开对她们三个都很好,就像真的是妹妹一般,因着是同一学院的关系,对于萧潇,也更加关注了些。   大一的新生,对于未知的大学生涯总是抱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各种各样的社团,学生会,团委,还有繁重的课业。   少宜参加了话剧社,文学社,英语协会,舞蹈协会等数十个社团,还跑着去参加了校学生会干部选举,整个人忙的没边。而苏紫是个极为懒人,被少宜拉着,眼花缭乱下随便报了个古琴赏析协会,从此将在课余时间从宿舍改到了协会教室,继续看漫画吃零食睡觉,只是多了美貌会长大人偶尔会谈谈古琴,为她助眠。   到头来,只有萧潇,什么社团都没报。一来她的课业实在繁重,二来,她们班上那群汉子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非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她哄成了班长不说,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她莫名就成了院学生会的干事,被支使得完全分不开身。   会长大人是风云人物叶开,而叶开因着苏紫和少宜的关系,对她也是分外照顾。从此以后,萧潇彻底被自己系里的女生所白眼。   她生性大方,觉得自己也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与男生关系虽好,却不亲昵,毫不矫揉造作,自然不会想到所谓避嫌一说。一来二往,与叶开关系倒是更加亲密。   萧潇虽是院班长兼学生会干事,但是基本上所有事情都会有男生处理,她除了好好上课,无比清闲。少宜也忙,苏紫似乎对古琴社入了迷,其余三个女生,关系也一般,所以她呆在宿舍也没啥事,于是就想着要做些兼职,积累些经验。   那时叶开大四,与人合作开了一家事务所,已经在界内小有名气。无意间听了萧潇的想法后,就让她进了事务所当了小助理。   一个恍惚,萧潇再次遇到路子谦。   他就是叶开的合作人,事务所最大的股东,更是这个事务所最大牌的设计师。在看过他的设计后,萧潇才知道,这个男人,内在比外表更让人侧目。   她很明白,她喜欢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   那些所谓的忘却,不过只是为了掩盖心底的失落而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她想要了解更多的路子谦,在事务所打杂也做的乐趣横生,听多看多了他的事情,心却越来越凉。   翩翩公子,风流不已。   周周有女友,莺莺燕燕,环绕不绝,且环肥燕瘦,各不相同。   有时候,少宜和苏紫也会经常提起他,少宜是极为敬重自己的哥哥的,却也知道不少他的风流韵事。而苏紫,则是很明显地对路子谦的行为极为鄙夷。   “别看我表哥一副精英样,其实就是靠下半身思考的。”   少宜不满,撇嘴道:“阿紫,哥哥还是很有才华的。你没听说过人不轻风流枉少年吗?”   苏紫微微笑,看向正在啃苹果的萧潇,努嘴道:“你都在表哥的公司打了那么久的杂?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潇闻言,最后一口苹果囫囵吞下,差点卡着喉咙,咳嗽了很久才泪汪汪抬头,异常严肃认真。   “少宜,你哥那风流风流就可以上另一个境界了。”   “啥境界?”少宜好奇。她刚接了个电话,回过神来立刻补问一句,眉宇间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下流!”萧潇利落地回答了一句,将手中果核扔进垃圾箱内,复又补了一句,“而且你哥他不年少了,早过了称为呕吧的年龄了。”   苏紫笑喷,歪倒在咖啡座的沙发上。   而少宜也笑,手机的扬声器骤开,路子谦带着磁性的清朗话音传来,话中含笑,却让萧潇觉得明明挺暖和的室内,温度下降了十几度。   “请问,我怎么下流了?”话音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带着戏谑。   “在背后诋毁老板,可不是一个好职工哦。还有,我虽不年少,做你的哥哥倒也是符合辈分的。你说是吗,爱吃臭豆腐的小姑娘?”   一时间,萧潇呆若木鸡。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梁子结定了!   第二个反应才是夺过手机,挂掉电话,秀眉倒竖,怒瞪少宜:“你怎么可以不挂电话!”   少宜摊手,答非所问:“你回答得太犀利,我哥有些扛不住。” 萧潇炸毛,她才是真心扛不住那位好不好! Chapter 10 往事(三)   题记:别人都在假装正经,那我就只有假装不正经。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你。   萧潇很难得的害羞了,总觉得近段时间和路子谦大BOSS会面会是一件特别尴尬的事情,当然她决计不会承认是因为她害怕路子谦细着询问自己是如何下流这种事情的。   幸好期末临近,各种考试与论文杀到,萧潇便向叶开告了假,说是要复习,将这助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她开始在图书馆驻扎复习,食堂,教室,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其实她的成绩向来不错,加之在事务所里名为助理,实则却也是学习。周边都是专业人士,偶尔不懂就可以直接询问,像叶开这种大神偶尔也会指点指点,专业课是丁点问题都没有的。作为一个纯理科生,她最大的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而路少宜和苏紫的最大问题,却是高等数学。   “怎么办?我看着这些数字就想睡觉。”少宜哀叹一声,趴倒在书桌上,做死样。她对面的苏紫也好不到哪里去,对着课本上的微积分,直直发愣。   “我还以为到了大学终于可以摆脱数学了,果然天不遂人愿啊……”苏紫合上书本,单手支着脑袋,转向窗外,眼神迷离,引得不远处几个也在温习的男生侧目,无心学习。   “天要亡我,我本不得不亡,奈何大业未成。”少宜紧接一句,有气无力。   萧潇正沉浸在唯物辩证法和辩证唯物论这两者除了词语变换了一下位置外加最后一字不同之外,究竟还有哪里不同的问题中,听着这俩一搭一唱,只觉无奈。   “两位大小姐,你们对得起我这么早起来图书馆帮你们占位子吗?”   苏紫摊手:“图书馆这样好的学习氛围,只让我想到一件事。”   “啥事?”明知道听不到啥好回答,萧潇还是嘴贱的问了一句。   “睡觉!”少宜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即脑中灵光一现,道:“我高考时候数学就是叶开帮我补的,阿紫我们找叶开吧。”   那两人一拍即合,剩下萧潇直抓脑袋。   叶开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环境很好,特别适合学习。她们也去那里玩过,更何况叶开做得一手好菜,萧潇本来是毫无异义的。   但是,叶开的邻居,正是他的老板——路子谦。   那两位大小姐补习数学,萧潇作陪,默默地在旁边看学生们私底下流传着的前几年考试重点和习题。   她素来认真,记忆力也极好,等心静下来,又没了少宜和苏紫的干扰,一两周下来,这书中的重点倒也记得是差不多了。   所以那日路子谦来的时候,叶开陪着俩大小姐在书房做习题,顺带自己画图,萧潇正一个人在客厅看小说。她听见门铃响,就蹬蹬跑去看门,然后在门口看到路子谦,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   “怎么?不欢迎我?”路子谦笑道。   萧潇撇撇嘴,丢出一双拖鞋,道:“路总,您是来视察的吗?”   事务所上上下下都叫路子谦老大,以示亲和,萧潇总觉得叫了他老大,叶开就变成了老二。她很敬重叶开,觉得这个称呼实在不妥,便一直叫他路总。   路子谦换了鞋进来,将手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递给她,笑叹一声:“我家小姑奶奶让我送饭来的。”   萧潇知晓他特别疼爱路少宜,许是兄妹俩年纪差得多,且他又常年在外,所以基本上算是个十足十的妹控。当即哦了一声,说:“路总,您先坐会,我去将菜给装盘。”   路子谦点点头,也不坐,看着她转身将塑料袋拎进厨房,他也跟着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将盒子一个个拿出,一个个盛进盆子里,动作娴熟。   这小丫头,可比当初在西塘见到的时候瘦多了。当时匆匆一瞥,再次见到时候只觉得面善,倒也没往心里。后来听少宜说,她是宁家那个一直在南方的姑娘,便多了几分留意。后来偶尔翻起旅行照片,翻到无意间拍的那张照片,这才恍然大悟。   她来自己事务所打工,结果看到自己像看到鬼一样的惊愕,当时他就想笑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一目了然。   本也打算一笑了之,只是叮嘱叶开,别让小姑娘太累了。倒没想到叶开只笑了笑,说她可聪明着,决计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叶开的语气虽淡淡的,却是无比肯定,像是极为了解萧潇一般。他们本就是同系,又是上下级关系,自然关系要熟稔很多,可是在路子谦听来,总觉得怪怪的。   一直到她在电话那头,无意之中苛责自己下流与年纪大,忽然就动了心。   这心动的,确实有点儿犯贱。   他已经有多年未与这般青涩的小妹妹打交道,还是这样嘴巴刻薄,批判起来自己毫不留情这种。   “路总,麻烦让让。”萧潇唤了一声,他一回神,正好看见她端着盘子站在他面前,抬头瞅他。那眸子黑亮亮的,像极了从清水里刚捞出来的黑葡萄,清澈干净,透着股子灵气。   他轻咳了一声,侧开身,问道:“她们还在学习?”   “嗯,在书房呢。叶大哥本来说到六点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萧潇将菜放在餐桌上,抬首看他,面带欢笑,“没想到路总你没去约会竟然当起了田螺先生,那我吃完就可以继续看小说了。”   “哦?”路子谦好奇“你倒是轻松?”   萧潇点点头,总觉得他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撇开头说了一声,“我专业课都考完了,就剩一个马哲,也复习的差不多了。”说完,便转身走到沙发旁,看向路子谦。   “您喝茶吗?”   路子谦笑,走到她身边,优雅落座。看到沙发上丢着一本书,边说着“小丫头,看得什么书?”边伸手要去翻,却被一只手按住,抬头,看到萧潇难得的满脸通红,盯着自己,懦懦道:“女孩子看的书,路总不会感兴趣的。”   子谦挑眉,凑近一些,鼻尖堪堪碰到她的面颊,毕竟是年少,她的皮肤很好,白皙嫩滑,如今又透着红晕,看起来就像是颗熟透了的番茄,与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比,一时间只觉她青涩诱人。   “路总,把书还我好吗?”萧潇鼓足了劲,想将那书从他手中抽出,话语中带了微微的颤意。她虽心中暗恋路子谦,却也只到叶公好龙的程度。如今这般近距离接触,他的一呼一吸之间,那温热的气息便尽数喷在了自己的脖间,她一时间只觉面红耳燥,胸口犹如小鹿撞怀,兀自跳个不停,如何还能镇定的下来,将话能讲的全也是不错了。   路子谦轻笑,松了手,她便迅速抽了书拥在怀中,如逃难一般起身,轻嚷了一声“我去叫叶大哥他们吃饭。”话音刚落,人已经往书房那里跑去,颇有些羞愤难抑的意思。   子谦眯了眯眼,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叶大哥叶大哥,这一声声喊得倒是亲昵。他也不过比叶开长了5岁,同样是她的领导,叶开就是这般亲昵的大哥,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冷冰冰没人情味的路总了呢?他当得了少宜和阿紫的哥哥,怎么就当不了她的?   难不成她觉得,叶开比自己有魅力?   路子谦有些怀疑地想了想,随即点了支烟,心底腹诽。   这小丫头不但贪吃而且嘴巴刻薄,更重要的是没眼力见!   一向成熟稳重,风流不羁的路少,在抽完一支烟,再神情莫测地盯着埋头吃饭的萧潇整整一顿饭的时间,最后在送他们回宿舍的路上,看到那隐在暗处的一对对小情侣后终于自我领悟,自我唾弃一番。   他稀罕哥哥这种称呼做什么?吃不到碰不到还得做道貌岸然圣父样。   果真愚蠢至极。 而萧潇,则因为这顿饭而消化不良,差点赶不上第二天的马哲考试。 Chapter 11 往事(四) 题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一片树叶会落下,但是深深记得,我爱上你的那一刻美好。   如果那一个寒假,她得知萧静要去国外考察就跟着她去,而不是留在A市,那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那一年的冬天来的特别快,学校早早就放了寒假,让他省市的学生在春运高峰前可以顺利回家。苏紫的父母都在苏州,她早已早早地回了家,少宜也早早地回了家。所以她和宁卉在校门口对峙的时候,身边是一个帮手都没有。   “老爸让我来接你回家。”宁卉站在红色跑车旁,妆容精致,神态倨傲。   萧潇冷笑:“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看到宁卉的神色变了变,完美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心中就有畅快。   她和宁卉素来不对盘,互相都看不顺眼。宁卉比她大了四岁,初到宁家的时候已经懂事了许多,但是身体却极为孱弱,而那时候的萧潇,却是宁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宁家老太太原是杏林世家出身,心地极好,同样是自己家的亲孙女儿,一个白白嫩嫩,一个却面黄肌瘦,身世坎坷,心自然就偏了,对宁卉也百般的好。彼时萧潇太小,只觉得宁卉的出现,一下子就去夺去了家里所有长辈的关爱,最后,还连她的爸爸都夺走了。虽说长大了,但是对于那个宁卉和她的母亲所在的家,她的心底还是极度排斥,顺带着连父亲也排斥不已。   宁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冷声道:“宁潇,你不是答应了爷爷回家过年的吗?”   萧潇皱了皱眉,板着脸,硬邦邦开口:“年末我自己会去看爷爷,不必劳烦宁大小姐了。”说完就想转身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时候,复又开口:“还有,我现在叫萧潇,麻烦您别弄错了。”   “人家都回家过年了,你就打算住学校?你就这么想让爷爷担心你吗?”宁卉的脸色极差。   萧潇握了握拳,正要开口,却被人快速打断。   “宁卉姐,你来得不巧。静姨刚和我妈妈打了电话说要去国外考察,让萧潇住我家去呢。”少宜笑着上前,巧妙地将萧潇挡在了自己身后,语气有些歉然,“你看,这不正让我和哥哥来接她回去呢。”   宁卉抬眼,不远处路子谦站在一旁,穿着黑色风衣,手中夹着一支烟,看向这边,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便知道自己今天是决计接不走萧潇了,哼了一声,丢下一句“随便你们”,随即转身上车,疾驰而去。   萧潇没想到的是,路少宜和路子谦倒是真的来接她去路家居住的,这下倒是犯了难。   “我已经在叶大哥楼上租了房子,真不必要去你们家。”   少宜竖眉,斥道:“这怎么行,哪有人过年一个人过的?”   “过年我还是要回趟那边的,你就不必替我担心啦。而且住那里离我去实习也方便。”萧潇委婉地拒绝,见少宜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便拉着手道:“你也知道,我不想与宁家多有牵扯,年关将近,来来往往你家的人肯定不少,我住你家,肯定是要惹闲话的。”   少宜不高兴嘟囔:“说什么闲话,她一个私生女都可以这么嚣张,你做什么这么低调?我可不忍心你一个人冷冷清清过年。”   萧潇心中一暖,紧了紧她的手,温言道:“这么多年,每年春节我也只和我妈妈过,再冷清我也习惯了。”见少宜还是嘟着嘴不高兴,她只得扭了头朝兀自抽烟的路子谦求救。   “路总,你帮我劝劝少宜嘛。”   路子谦丢掉烟头,走到她们身边,拍拍妹妹的头,道:“天冷,你去车上等我。”   等少宜不情不愿地走开后,他才回头看她,目光沉沉。   “小丫头,你想好了?”   萧潇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礼貌道谢:“麻烦路总了。”   他便了然地笑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低声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们也不好强加干涉。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就行。”   他的气息中尚带着清冽的烟草味道,寒冷的冬日,他的气息温热,在她头顶蔓延。许是抽了烟的关系,清朗的嗓子显得有些沙哑,多了几分磁性和性感。   “这样理性可不像那个咬着臭豆腐的可爱小姑娘了。萧潇,我们原就不必那么生疏,你还是叫我一声老大吧。”   萧潇倏然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那眼中黑黑沉沉,深邃得看不到边,却还是能捕捉到了一抹关切。   一瞬间,她似乎听到“膨——”地一声,心底那颗本已发芽生长的种子,此刻如同疯了一般地迅速窜长,蔓延到四肢八骸,那藤蔓将她的心紧紧攥住,那样紧,仿佛再怎么用力,也挣扎不脱。   她听见自己喃喃地答了一声“谢谢老大”,用心底最后一份理智和冷静,夺路而逃。   青春期的女生总是会胡斯乱想,偶尔多愁善感,即便连萧潇这样开朗的,偶尔也会犯犯这种无病呻吟的疼痛病。   她总觉得自己与路子谦之间差的太远,不但隔着年龄,还隔着路宁两家深厚的情谊这样对她而言深如马里亚纳的鸿沟。她在翻阅了很多青春期的书籍,暗暗下了决心,要将这份暗恋深深地藏在心底。书上说,暗恋是一种最美的恋爱,因为深埋心中,永远圣洁。   书上还说,年轻的时候,要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校园恋爱,一起逃课,一起疯狂,男生骑着单车载着女生,绕过学校的边边角角。那样的爱情,没有杂质,清澈纯洁,没有算计。   显然,上述条件,路子谦没有一样满足。更为重要的是,只是她爱上他。   正月初七,叶开的生日宴会,萧潇应邀前往,看到了英俊如王子的叶开,身边有盛装打扮似公主的路少宜笑意盈盈,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爱意。   一对璧人,教人移不开眼。   她忽然觉得很陌生,却又在一瞬间顿悟。   难怪少宜从不叫叶开哥哥,永远是拖长声的“叶开”,甜腻腻的,似是要挤出蜜来。原来她情根深重,比自己的还深。   可更让她吃惊的是,在曲终人散时候,叶开会在小花园里,与自己告白。他那样深情,好看的眉眼里透出来的都是浓浓的情意,就这样深情款款地对自己说:“萧潇,我喜欢你。”   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想拒绝,可是对着叶开,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一直到看到对面的路少宜,美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泪水,应当是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少宜跑了出去,她想出去追,拔腿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她苦恼,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   那一晚,她拒绝了叶开的相送,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夜班巴士,到住的小区楼下,已经几近两点。   她看到旁边花坛旁有一个阴影,还有明明灭灭的红星,顿时有些心虚害怕。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绕过花坛,却被横冲出来的人吓得半死。   原来是路子谦,神情严肃,盯着她,语气森冷。   “你去了哪里?”   萧潇本就吓得不行,又被他这一喝,犟嘴顶了一句:“才不要你管!”   “你知不知道现在多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晚上多危险,就算和新男朋友去玩也不能这么疯狂!”路子谦的双目微红,应当是熬夜熬的。寂静的深夜,微暗的路灯,他英俊无俦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狰狞。   到底只是二十岁的姑娘,本就被叶开弄得已经魂不守舍,再适才被他这么一吓,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冒了上来,双目圆睁,柳眉倒竖,直盯着他,连话都不完整了。   “你,你少冤枉人!我哪里来的男朋友?就算我有,那也是我的事,管你什么事?你只是我老板,不是我老爸!”话说到后来,显然是带了哭意。   路子谦闻言倒是放了心,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小丫头也全然忘了生气,只顾闷声哭泣。   “笨丫头,我才不要做你老板。”   萧潇只顾在他名贵的西装上使劲擦眼泪鼻涕,闻言稍微顿了顿。又听到他柔声道:“我怕我一个不小心,我喜欢的小丫头,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这下再愚钝的人都能听出来了,而萧潇却抽泣得更猛烈了,似是要背过气去。   ————————————————分割线——————————————   萧潇醒来的时候,阳光大好,旁边的女儿,依旧睡相糟糕,身体360度大转弯。   她习惯性地从床头扯了一张纸巾,按了按眼角,果然有湿意渗透。微微叹息,怎么又想起了这些往事。   她掀开被子去洗漱,刷牙的时候照着镜子,镜子里满嘴的白色泡沫,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也对自己笑,一笑眼角便出现了细细的皱纹,心底不由生出几分苍凉,三九年华的女人,到底还是老了啊。   可是为什么,那些往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呢?   少宜和自己说,子谦是真的爱自己,这些年,他即便在病床上昏迷,口中喊得依然是自己的名字。   这些,苏紫早已和自己说过,她也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情意。可是少宜不明白,她怪的从来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欺骗。   没有人知道,她那样欣喜地跑去见他,告诉她母亲要见见他,却听到他对叶开承认:当初追自己,就是为了让叶开能够死心,好好地和少宜在一起。   这样幼稚的理由,他说得不见任何心虚,她竟然成了成全别人的炮灰和棋子。   她总想给他机会,和他约好一起见妈妈,却没想到,他还是失约了,原因是他的好朋友出了事。她想尽办法,和妈妈说他的好,解释他为何没来的难处,却在饭店门口,眼睁睁看着他和其他女人亲密拥抱。   那个女人,她曾在他的电脑里见过,是他的初恋。 那种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滋味,对于二十岁的她而言,已是万劫不复。 Chapter 12 爹地 题记:别总把悲伤挂在嘴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顾尧上周前就到了,萧潇因为安安的事情耽搁了,这日天气不错,她在一家餐厅定了位置,带着安安为他洗尘接风。   “爹地~~~”安安见到顾尧分外高兴,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就想往他身上蹭。顾尧爽朗一笑,半蹲下身,伸手将她抱起,问道:“小宝贝,想爹地了吗?”   安安重重点头,小身子在他怀里不停扭动,甜甜撒娇:“爹地爹地,安安可想你了。”   顾尧腾出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故作好奇:“怎么想了?”   安安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夸张:“想的连蛋糕都只能吃半块了,不过今天见到爹地了,应该可以吃两块了吧。”   萧潇在一旁啼笑皆非,小家伙身体刚好些,家里人也不敢再随意满足她,只得听了自己的,给她控制饮食,吃食都得限量。看来是憋坏了,一看到顾尧就开始想法子破例了。她使了个眼色给顾尧,轻轻咳嗽一声,小丫头气焰低了不少,大眼骨碌碌转,看着萧潇,似乎征求同意。   “妈妈,安安就吃一块,吃一块好吗?”   萧潇心头一软,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宠溺地笑:“好,就吃一块。”   得了母亲的准备,萧安安立马转头在顾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欢呼雀跃:“爹地快冲,安安饿了。”   “好,冲咯——”顾尧也是心花怒放,抱着小家伙往里走,萧潇在后面摇摇头,笑着跟上。   萧潇订的位置是靠窗的卡座,位置幽静,观景极好。   安安和顾尧本来就极为亲近,如今许久未见,黏着他不肯放手,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要让顾尧陪她一起打游戏,那衬衫,也被弄得都是褶皱。   “安安,你好好坐着,你爹地衣服都被你弄脏了。”萧潇皱眉,出口制止女儿胡闹。   安安动作停了一停,扁扁嘴,乖乖地往旁边的座位爬去,被顾尧一把抱在腿上。   “不碍事的,我喜欢她亲近我。”他笑容满足,说完便低头和安安一起研究她的新游戏。   萧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你们迟早会宠坏她的。”   顾尧抬头看她,洒然一笑:“你又不让我宠,那我只好宠宠我的小公主咯。”   萧潇默然,只低头喝茶。   菜陆陆续续上来,安安看到好吃的,才算消停了会,乖乖坐在椅子上,埋头吃饭,两人才有了些交流的空间。   “你这次来中国,打算待多久?”顾尧加了块牛柳放在安安的碟子上,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给自己放了半年的假,想带着安安去各地散散心。”萧潇淡淡开口,放下筷子,视线投向窗外,看着那院落里已经红透了的枫叶,有些发怔。   “那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还没做打算。”萧潇回神,恰好侍者上了一道红泥手撕鸡,她便招呼着让顾尧动筷,“这家杭州本帮菜做的相当地道,你尝尝。”   顾尧心中一暖,知晓萧潇有心,语气真挚地道了声谢谢。   他虽祖籍福建,母亲却是地地道道的浙江杭州人。母亲是典型的家庭主妇,温婉善良,做的一手好菜。他上大学后,母亲去世,在美国那个地方,别说正宗的杭帮菜,就算是普通的中餐,也是变了味的。萧潇应该是从父亲那里听说了自己爱吃杭帮菜,曾好几次信誓旦旦说,要是回了中国,就带自己去吃正宗的。   “我还以为吃杭帮菜还必须去杭州西湖旁呢,没想到这北方也有,真是难得。”顾尧吃得津津有味,啧啧称道,“我本想趁这次的项目谈成后,去一趟西湖,见识下真正的西湖醋鱼。”   萧潇浅笑:“这里的厨师长据说是南宋宫廷御厨世家传人,因为在此地娶了个美娇娘,便落户生根了。”   “看来还是个情痴。”顾尧饶有兴趣地往厨房方面瞅了一眼,随即打量了下四周,道:“这地方僻静,应当是私房菜馆,你倒是怎么知道的?”   萧潇闻言,正在夹肉的手顿了一顿,肉片顺势要掉,她想努力补救,没想到手忙脚乱之间,将一旁的水杯也打翻了,有一半的水倒在了她的袖子上,杯子咕噜噜地往下滚,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顾尧见状忙按了铃让侍应生过来收拾,一边递过纸巾,递给她擦拭。   “幸好只是白开水,不然我这身衣服算是要废了。”萧潇简单地擦了一下,入座后微笑开口,“这个地方是他带我来过的。”   顾尧顿时明了,不再开口。她口中的那个人,姓啥名谁他不清楚,但是唯一一点,便已经将他本来还有些热动的心浇了盆凉水。   那个人,在她心头盘踞多年,即便过去多年,一个小小的回忆插曲,就足以让她手忙脚乱。   侍者很快就过来将杯子和桌子收拾干净,又上了干净的茶水,这才恭恭敬敬退下。   一时间,除了安安偶尔发出的声音,一时静默。萧潇神色虽不变,却只低头吃东西,似是心事重重,顾尧想了想好几次,最后还是只将口中话语化成了一声轻轻叹息。   “你怎么唉声叹气的?难道是工作不顺利?”萧潇听见叹息声,放下筷子看他,神色关切。   顾尧知晓她有心岔开话题,便也展颜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锦和湾的案子一直是Alice在接洽,她父亲重病赶回了美国,我一个人有些分不开身。”   “要不要紧?锦和湾的案子你不是说有熟人引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吗?”萧潇听母亲提起过这个案子,也大致了解这个案子的重要性。   顾尧笑笑:“不碍事,只是和合作方有些小分歧,我朋友替我安排了饭局,可以好好和负责人谈谈,只是没有Alice在,总有些生疏。”   Alice是JR集团在中国地区的负责人,而顾尧,一直都是负责北美那边的事物,这次仓促赶来,本只是签约,如今出了这些幺蛾子,怕是有些棘手。   萧潇不以为然,给女儿舀了一小碗鱼羹,这才淡淡开口:“强龙难压地头蛇,你们合作的地产商是哪个,我看看有没有熟人,帮你拉拉线?”   “华实,现任执行总裁叶开。”   顾尧一说完,萧潇就愣了,随即在心底苦笑。   时间果然是一把杀猪刀,那样优异的设计师,如今成了无良地产商。   “你什么时候的饭局?”   “明天晚上。”顾尧一愣,随即急道,“我一人应付得来,你的胃不好,不能……”中国人的饭局,基本都是交杯推盏,这点他虽没怎么经历,却也是很明白的。   萧潇微笑,伸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拿过手边的湿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开口:“你帮我诸多,我难得帮你一回,你就别客气了。”   “饭局?有好吃的吗?安安可以去吗?”一旁已经吃的肚子圆鼓鼓在玩PSP的萧安安冷不丁凑了一句,逗得严肃的气氛轻缓不少。   “放心吧,叶开也算是我的熟人。”萧潇制止了顾尧的欲言又止,伸手按铃让人过来买单。   三人笑着出门,却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路子谦。   萧潇身影一顿,只低了头,侧了身想要故作不认识,没想到身边的顾尧倒是上前打了招呼。   “路,你也来吃饭?”语气熟稔,萧潇错愕抬眼。   路子谦今天穿得极为休闲,依旧戴着墨镜,手持盲杖,听到顾尧的声音,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一抹淡笑,问道:“你是Aaron?”   顾尧上前一步,笑声爽朗:“你耳力倒是真好。”   “你可别小看瞎子。”路子谦似乎也极为高兴,转头对身边的人道:“老三,这是我跟你说过的JR在中国的新负责人,顾尧。”   “原来是顾先生,久仰久仰。”被唤作老三的男人上前一步与他握手,看到他身边低着头的萧潇,还有正眨巴着眼看自己的萧安安,好奇问道:“这是夫人和令嫒?”   “这——”顾尧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萧潇打断。   “三哥,路少,好久不见。”温婉的话语,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怔了原地。只有路子谦微微一笑,音调如常,似乎是恍然大悟:   “原是萧潇带你来的此地,我就说你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吃饭。”话音戏谑,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涩意。   乔慕新一愣,仔细端详了会萧潇,这才尴尬笑着打圆场:“女大十八变,小丫头变成大美人了。”   萧潇咬唇不语,俯身对女儿道:“安安,快向路伯伯和乔伯伯问好。”   萧安安看看乔慕新,再看看路子谦,盯着他脸上墨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软软开口:“路伯伯,你为什么戴着墨镜啊?”   萧潇一惊,连顾尧也都惊得去看路子谦的脸色,却没想到路子谦只是缓缓蹲下,面朝着安安,笑容和蔼,语气温柔。   “因为路伯伯眼神不好,安安能不能走近些让伯伯抱抱?”   安安歪头,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迈着小短腿走道他面前,将他空着的手放到自己的脸,极其体贴地说:“伯伯,安安在这呢,你摸摸安安,外婆说安安可是比妈妈还要漂亮的小美人儿。”   稚嫩的童言童语惹得子谦一阵轻笑,乔慕新大笑:“有趣的小姑娘,还真像是萧潇丫头的娃娃。”   子谦手微一顿,应了一声:“确实是个小美人儿。”   安安咯咯笑:“就爹地说人家没妈妈漂亮。”   一声“爹地”,刺痛了路子谦冰凉的心。   她的孩子,对着别的男人叫父亲。 终究还是自己奢望了。 Chapter 13 合作 题记:但愿我们能够极尽折磨,至死方休。   第二日入夜,萧潇盛装打扮,上了顾尧的车,去赴叶开的饭局。   他们到达饭店的时间有些早,却没想到路子谦已经到了,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件薄薄的黑色开司米大衣,靠在包厢里的沙发上,眉头蹙着,双目微阖,神情漠然。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他的墨镜和盲杖。听到门推开的动静,他动了一动,脸上已带了惯常的笑容。   这笑容,温和有礼,极为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在萧潇眼里,却觉得极为陌生和刺眼。   “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是我来得早。”子谦摸索着站起来,朝顾尧和萧潇的方向微微颔首。   “路少,叶总还没到?”萧潇跟着顾尧上前招呼,笑容温煦,一双美眸却紧紧盯着他。果然子谦听到她的声音,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有了轻微的一丝裂缝,虽只一瞬,便已出卖他的惊愕。不过毕竟是路子谦,须臾后便已恢复常态,开口道:“他应当也在路上了,咱们先坐着喝会茶。”   包厢很大,沙发也很舒适,从墙纸到地毯,哪怕是小小的摆件,都透着低调的奢华。这才是路子谦一向的标准,萧潇笑了笑,倒觉得心里坦然了许多,施施然上前,在他不远处落座。   侍应生本就是带着萧潇他们进来,手脚麻利地沏了茶端到茶几上,将路子谦的茶杯挪到了他手边,这才低声恭敬道:“路少,还有什么吩咐?”   路子谦挥挥手,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侍者退出后,顾尧和子谦本就多年未见,昨天见面也只是匆匆一瞥,各怀心思,根本谈不上叙旧,今天趁着叶开没来,也就好好叙了一番旧。   他二人谈的兴致勃勃,也不知是否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这么将萧潇晾在了一边。萧潇本也不欲插话,见此倒也是称了她的心意。包厢内的书架,她便随手取了本书,坐在一边,读起书来了。   叶开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顾尧和路子谦坐在沙发上,顾尧侃侃而谈,而子谦微微侧首,面露微笑,似是听得极为认真。叶开的目光在移到顾尧不远处的女子,她垂首而坐,神态安宁,突然之间就觉得心中有一根紧紧绷着的线断了。   他也听少宜提起过萧潇回来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路少,叶总到了,是不是要上菜?”旁边的侍应生是个有眼力见的,趁着顾尧喝茶的空隙,这才恭敬开口。   路子谦闻言点点头,侍应生转身出去后,他才转了头,道:“怎么到了也不打声招呼?”语气中虽带责问,却也还是略带笑意。   叶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收敛了面上各种复杂情绪,这才大步走了进来,与顾尧握手寒暄。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烦顾总久等了。”   顾尧大度一笑:“不敢,叶总拨冗相见,我已感激不尽。”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是毫无芥蒂一般,叶开目光移向他身边的萧潇,微微一顿,伸手轻道:“好久不见,萧潇。”   萧潇伸出右手与他相握,目光坦然:“叶大哥,许久不见。”   “都别站着了,入席吧。”子谦在一侧淡淡开口,打断了二人的寒暄。   叶开替子谦拉开椅子,将他引至桌边,轻轻在他耳畔说了些话,应当是在告诉他桌上杯盏的位置,一系列动作娴熟细致,待路子谦坐定后这才在他身边落座。   萧潇坐在路子谦的斜对面,将两人的动作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五味纷杂。   路子谦之于叶开,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未来大舅子这么简单。他对当时初出社会的叶开,是有极大的知遇和提携恩惠的。叶家虽也薄有基业,却是书香世家,对于商场上那些人情世故并非很通透,若是没有路子谦,叶开这几年是不可能走得这么顺的。两人关系一直极好,叶开一直敬重路子谦,路子谦也一直将他当亲弟弟看待一般,这点,当时她还在实习的时候便已知道不少。   虽然当时她走的时候,路子谦和叶开似乎还没有和好,但是现在看来,两人关系似乎更胜从前了。不然以路子谦这样骄傲的个性,怎么会忍受别人这样小心翼翼待他,如同废人。   菜上的很快,萧潇看了看都是自己喜爱的,倒也不拘谨,叫了一份酸奶,落落大方地吃起来,对于叶开迟迟不肯下决定的原因,顾尧都不知道,她一个局外人,除了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毫无他法。   路子谦叫了一瓶红酒,并未多动筷子,只是握着酒杯,轻轻抿着,偶尔听得顾尧和叶开之间微有冷场,就开口说几句话,圆圆场子。   锦和湾的项目,最重要的还是在土地的问题上。华实在几年前就将这块土地标了回来,却一直荒在那里,没有动工。顾尧所在的JR集团,也是一眼看中了这块土地的位置,想在那儿建旅游度假村,没想到和华实谈了好几个月,却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   最后,顾尧打听到了自己在大学里的学长路子谦似乎与华实渊源颇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了一份邮件,没想到还真收到了路子谦的回复。   只是多方沟通后,最后JR已经退一步,与华实一同开放合作,事情虽有了进展,但叶开那里却一直卡着,并未明确表态是否要与他们合作开发。如今酒过三巡,顾尧本就是典型的美国人性格,性格直爽,他很诚挚地看着叶开开口:“叶总,我知道,今天如果不是路的关系,我们是不可能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下喝酒吃饭的。”   叶开微笑,只看着他。   “既然这样好的环境,我冒昧,想请问你,咱们的合作,还有希望吗?”   叶开依旧只是微笑喝酒,包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他脱了大衣,只穿着白色衬衫,看上去真有些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他将袖口往上卷了卷,将新上的那盘水煮鱼块转到萧潇面前,轻声开口:“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萧潇一愣,抬首看他,顾尧一时尴尬怔愣,而路子谦,将那酒杯握得更紧,手上有青筋突起。   这一瞬间,似是许久。萧潇回神过来,摇了摇头,依旧将那肉转回到叶开面前,微微一笑,温婉开口:“谢谢叶大哥还记得我以前的口味,可能在国外呆久了,吃不了太辛辣的。”   她语气真诚,神情坦然:“再说当年爱吃辣,也是受了路少的影响,叶大哥应当先让路少品尝。”   子谦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但神情自若,只放下手中酒杯,温声出言:“难为你还记得我爱吃辣。我如今眼睛不方便,叶开,你就帮我夹几块吧。”   叶开皱眉,心中已经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他是真没想到那样坦率纯净的萧潇,会变成这样疏离。他张了张嘴,说道:“你的胃——”   “恩,这阵子胃口挺好,也挺想念这里的水煮鱼,你帮我夹几块。”路子谦飞快地截断了他的话,笑着开口,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请求。   叶开心酸,堂堂的路少,竟然会为了吃几片鱼肉,而去请求别人。不过只是为了满足对面那个女人的奚落和冷眼。   萧潇看着他摸索到碗筷,费了一会儿劲才将鱼肉夹住,鱼肉嫩滑,他看不到,只夹了一半,堪堪就要往下掉,他又要维持优雅的进食姿态,她屏住呼吸看着他将那鱼肉夹起送往口中,那些许汤汁有滴到他手背上,她的心就猛地一跳,一直到送进口中,她才在心底轻轻吁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你看,他满足了你的心愿,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而路子谦的神态却是极为的温柔满足,细细咀嚼,似是回味。   只有叶开心底喟叹一声,你让我吃,我便吃,你要我难堪,我便丢掉自尊与面子,让你满足。老大啊老大,我承认,我爱她并不如你深,可你既如此深爱她,为何当初不好好把握呢?何苦要如今互相折磨?这算是赎罪?   萧潇敛了心神,转过头不去看路子谦,只微笑道:“顾总是我的继兄,这些年帮我良多,如今又帮我母亲操持着她的事业,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上一把,今天我不请自来,也是想从您这边讨一个人情,就是不知道您肯不肯了。”   “你若要这个人情,我必定是会给你的。锦和湾的项目,我只一个要求。”叶开沉沉开口,转头深深看了眼轻轻擦手的路子谦,接着道,“如果你们能说服路老大做总设计师,我便同意签约。”   “这——”顾尧语塞,这不是摆明了为难吗?路虽然有优越的天赋,可是他毕竟双目……   萧潇轻笑,拿了酒杯径直走到路子谦身边,和他桌上的杯子碰了碰,语气温柔无比。   “不知道路少肯不肯赏光呢?”   路子谦摸到酒杯,朝她方向轻轻一举,道了一声:“如果萧小姐能当我的助理,我这个瞎子,也就舍命相陪了。”   萧潇心底冷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语气中极尽妩媚:“看来美人计还是有效的,那我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路子谦面上微笑,端起酒杯,也是喝得干干紧紧,只是另外一只扶着桌边的手,手上青筋明显凸起,已经快将台布扯破。   萧潇,你既然未忘情。 那我便成全你,但愿我们能够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Chapter 14 喝粥 题记:如果我不愿意,没有谁,可以伤害我。   秦绶景是在学院门口看到萧潇的。   彼时路子谦刚在图书馆会议厅做完讲座,她领着他往建筑学院走,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潇。   她来做什么?秦绶景下意识地将路子谦的手臂抓得更牢。   “怎么了?”路子谦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驻足问道。   秦绶景知晓路子谦最厌恶的便是别人因他眼盲而欺瞒,便低声道:“教授,前面好像是那位萧小姐。”   路子谦点点头,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对她说:“我们过去吧。”   萧潇和安安正在通电话,看到路子谦和秦绶景微微一愣,随即对电话那头安安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线。   “忙完了?”萧潇上前一步,语气平和,但是在看到秦绶景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就是觉得有点气闷。   路子谦自然不会知晓她心中所想,一大清早,她打来电话约自己吃饭,说是要磨合磨合,方便以后的共事。学校平日里给他安排的课并不多,一些项目有小秦这个得力助手在,他的工作并不算忙碌,但偏巧今天这个讲座,是许久以前他便答应了院长的。他斟酌了下,将这个情况如实说了,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萧潇异常爽快,只问了几点结束,她到时候过来,便挂了电话。   他当时还有些错愕,重逢后的萧潇,可是从未这般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过话。他当下只觉莫非自己那天被叶开逼着,无奈之下下的那剂猛药是下对了,心中竟然会有久违的窃喜。   顺带着,连这几日隐隐发作的胃痛也好了许多。   “等很久了?”他敛了心绪,朝萧潇的方向开口。   萧潇眉眼一转,看了看他身边的秦绶景,笑得意味深长。   “确实等得挺久,肚子都饿了。”   她这是在撒娇?路子谦闻言微微一笑,摸了摸腕上的表,十二点十五,确实是到了午饭时间了。   “小秦,你先回去吧,我和萧潇去吃饭。”   秦绶景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萧潇趁势上前一步,挽住了路子谦的手臂,巧笑倩兮,低声道:“我们去吃食堂好不好?我很想念食堂的菜。”她是对路子谦说的,偏偏那双大眼却是看向秦绶景的,笑意盈盈,却看得小秦觉得眼中刺痛,只咬了唇,狠狠瞪回去。   路子谦怎么会知道自己身边两个女人已经用眼神打架了,他虽也不知晓萧潇一改常态的亲热是为哪般,但这样的态度,哪怕只是伪装的,对于自己来说,却也是受用的。他侧了头,面上笑容扩大,宠溺道了一声:“你说上哪吃就上哪吃。”   萧潇应了一声好,朝秦绶景弯了弯眉,颇有示威的意思。   “教授,您的粥……”秦绶景在心底默默地啐了萧潇一脸口水,却还是硬撑着扬起了笑脸开口。   “我好多了,你也不必每天炖粥了。”路子谦笑着回答,却明显让秦绶景感到了疏离。   她看着萧潇和路子谦相携离去,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受伤。   他的胃不好,那还是当时她应聘他的特别助理时候,路小姐亲自交待的。可是平日里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乎吃的都极为清淡,所以这么久以来,她都没看到过他犯病,可是前几天,他的犯病,却十足十吓坏了自己。   他说是自己一时贪吃,吃多了辣椒,才会犯胃病。她也不多问,只是每日早早起来,熬好了粥,在上班的时候送到他桌上。她想,总有一天,自己是能够进驻到他心里的,哪怕不能,只要默默守着他,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个叫萧潇的女人一出现,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连这么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奢望。   ————————————————分割线————————————————   “你不觉得突兀吗?”走在一半,萧潇突然抬首看向路子谦。   路子谦脚步一顿,微微一笑,侧头问道:“你说什么?”   萧潇这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是极为认真的,他本就需要花更多的注意力才能与常人走得差不多快,自己又是第一次为他带路,虽然走得较慢,但对他而言,似乎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又想起苏紫和自己说的那些事,心底恻然,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收了满腔情绪,她仰头笑着看他:“子谦,我想喝骨头粥,就是学校西门旁边那家。”   “怎么想吃那个?”路子谦有些好笑,“你还记得那家店?怕是已经关门了。”   “不会,苏紫前几天还和我说过呢。”   子谦笑笑,只道:“那便去吧,只是要你帮我带路了。”   萧潇抿抿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轻轻道了一句“好”。   喝过粥,萧潇提议去学校走走,路子谦只是温柔答应。   两人沿着学校旁边的湖边走了一会儿,萧潇故意放缓了脚步,一面走一面观察路子谦的神情。他走路的时候神情是极为认真的,连一贯的笑容也隐去了不少,似乎是正在倾听周围的声音。他走得很稳,却也很慢,跟得上萧潇的步子,却总是要落后半步。   这半步的距离,似乎将他们的之间又拉远了。她斟酌了半天,看到他严肃认真的神情,还是决定不开口打扰他。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到了后湖边上。萧潇看到不远处的长椅,驻足提议:“那边有长椅,我们过去坐坐?”   路子谦知晓她心中有话,便微微颔首,默认了她的提议。   “顾尧不是我老公。”坐下后,萧潇盯着湖面许久,忽然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路子谦偏过头,面上笑容和煦。   “我没有结婚。”   “恩。”   “安安是你的女儿。”   “苏紫已经告诉我了。”子谦的神情没有变,手中的拳头却握得极紧。   萧潇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就知道这丫头是间谍。”她许久没有说话,子谦便也静默不语。   “抽烟吗?”   子谦摇摇头,便听得她点火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   “萧潇——”他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也知道它对身体不好。”萧潇耸耸肩,吐出一口烟,这才幽幽开口,“可是除了它,没有别的东西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不结婚?”她盯着他,似乎想从那张英俊却淡漠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路子谦闻言身子一僵,随即勾了勾唇,自嘲:“谁愿意嫁给一个瞎子?”   “你也算是典型的高富帅,又何必惺惺作态。”萧潇掐灭烟头,忽然想起小秦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笑道,“那个小助理,不就对你有意思。”   “别胡说!”路子谦皱皱眉,似乎有些生气,“那还是个小姑娘,别坏了人家名声。”   萧潇看着他纠结着眉头,面色沉郁,倒颇有一副老古板的样子,不禁失笑。   “路子谦,为人师表,你倒是做得真好。”她笑了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才停了下来,神色认真。   “我不会把安安给你的。”   路子谦被她今天难得的稚气给弄得哭笑不得,耐了性子回答:“你放心,我父母都不知道,没有人会和你抢安安。”   萧潇哼了哼,道:“你想抢也抢不到,我如今也不是软柿子。”   “阿紫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么反常?”路子谦脾气极好,称得上是循循善诱。   萧潇闻言,神色一凛,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原来你知道。”   她看着路子谦扬扬眉,面朝向自己,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那双好看的眼对上自己,却依旧对不上自己的目光。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目光熠熠生辉,亮的仿佛夜晚的星辰,而如今,他面对着自己,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目光落在哪个虚无缥缈的角落,茫然,失焦。   她的心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有痛楚绵密袭来。   “萧潇,不管阿紫和你说什么,我也不愿意你同情我,明白吗?”他的面容沉静,那是经历过岁月沉淀过的沉稳。若是没有萧潇的出现,他想他这辈子,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宠辱不惊。   “我宁愿你一直恨着我,或者干脆忘了我,也不愿你同情我。”他一直很平静,就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是那一丝丝的哀伤,终究还是出卖了他的心。   “我无法想象,你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人一无是处的废人。”他语气平静,双手却攥得极紧,似乎是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嗓音带了沙哑,还有饱含深情的颓废和哀伤。   “可是,我更无法想象,有一天,你真的将我当成了形同陌路的生人……”   萧潇就这么瞧着他,看着他低下了头颅,再没了那谦逊疏离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哀伤和痛苦,泪,忽然就这么下来了。   “于是你忍受着我那样折磨你,哪怕是侮辱你,你也就这么受了?明知自己吃了辣会让胃痛发作,却隐忍着还是将菜吃得干干净净?”   “路子谦,你不是说过,让我走得远远的,别再让你看见我吗?为什么知道我出境后,还要开车来追我?”如果不是那样,他也不会出车祸。她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失明,原是和自己有关。   路子谦听她的话音,已经带了哭意,心中骤痛,将她拥进怀中,低低开口。   “那是气话,我已经后悔。”   萧潇咬唇,推开他,闷闷道:“我这样伤害你,你怎么就一点不生气?”   他微微一笑,略带了些昔日的无赖神情。 “如果不是我愿意,你认为,有谁能伤害得了我?” Chapter 15 阿紫 题记:我曾埋怨时间的手,将相爱写过相爱过。   顾尧要的答案很快就有了,没过几天,华实便有了消息,要与JR进行一些细节性的谈判,此时Alice也从美国回来,几次会谈下来,JR虽对华实提出的总设计师人选有疑问,但在几番商讨好,还是定了下来。   这些,与萧潇其实并无多大关系,再退一步来说,其实她已经快将这事给忘了。所以当叶开派人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萧潇虽不敢自诩君子,但是对于自己的承诺,还是会信守到底的。只是她没料到,她本以为挂名的助理工作,倒是实实在在落实了。   那日下午,苏紫约了她喝茶,她就顺带着提了提这事。   “阿紫,你说叶开这是想闹哪样啊?”萧潇有些苦恼。   虽然她和路子谦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却没有想到叶开倒是把自己当时和路子谦置气的话倒真是当真了。   “也就你傻,谁不知道路少宜家那口子,等着表哥重新出山已经很久了。你一来倒好,血蹭蹭地往脑子撺,人坑还没挖好,你就迫不及待往里跳。”苏紫磕了磕烟灰,吐出烟圈,媚眼如丝。   “靠,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一想到要和路子谦面对面工作,就觉得心里怵得慌。”萧潇觉得,苏紫准是老天看自己不顺眼给派来的克星。   “你那时候浑身上下的仇恨值高的吓人,我告诉你你怕是跳的更快。”苏紫拿眼斜她,嗤笑一声。   “那倒也是。”萧潇倒也习惯了苏紫的打击,讪讪一笑,摸过苏紫的烟盒,却被苏紫打了下手,她顿时抬头怒视,却没料到苏紫老神在在。   “表哥吩咐我了,让你少抽点烟。”   萧潇啐了一声:“奴性。他又不是我什么人,管的也未免太宽了。”   “你不是也嫌弃我这烟矫情吗?”苏紫收了烟盒,忽而一笑,莫名道:“我看表哥倒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好像做什么都很认真嘛,像个古板的老学究。”萧潇翻了翻包,最终还是无奈放弃,果然烟这东西,要时刻准备着啊。   苏紫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孩子都生了,你觉得我表哥的个性,会认真什么?”   萧潇正在搅动咖啡的手抖了抖,许久之后才咕哝一声:“那我也没打算和他复合啊。”   那天苏紫和自己彻夜长谈,说了许多自己离开以后的事情,当苏紫说起自己不辞而别,路子谦疯了一般的全城寻找自己,抽烟喝酒活生生将自己弄成了胃穿孔,她的心突然就莫名软了。   其实萧潇一直很明白,她没有放下那段情,所以才会那般刻薄那般计较。看着他痛,她的心里其实挺畅快,其实她也并非想那样步步紧逼,只是看着路子谦对自己的一再容忍,觉得无趣和难受。   苏紫曾说,放过那段往事,也放过自己吧。   她也不想一直这么纠结着,一个人窝在阳台抽了一晚上的烟,却还是母亲的一句话,点醒了自己。   “萧潇,感情的事情,妈妈不能替你做主。你是个生性豁达的孩子,这些年把自己困在那段感情里依旧太久了,妈妈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在过去的阴影下去过所谓的新生活,你应该走出来了。”   “其实,曾经再怎么相爱,最终还是会变成相爱过。”   她做不了圣母,那些所谓的看着爱人幸福就足够的话她从来不屑,但是她的母亲,却是将这个有些圣母的理念实打实地做到了。   这个世界已经很不公了,你的些许宽容,也许会让它稍微变得美好些。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安安宝贝,因为你的往事,而过得不快乐,对吗?   萧静的声音通过电话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隐隐传来,温柔却清晰,字字句句敲打着她原本就动摇的心。   她挂了电话,从洗手间洗漱出来,看到安安在床上又是严重的一百八十度横陈而睡,小嘴砸吧砸吧,应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迷迷糊糊地呢喃:“妈妈,我要吃那个。”   萧潇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她想,就这么放过自己吧,不管路子谦以前怎么样,他如今已经不好过,而自己,有了女儿,不必再去计较。   这才有了她主动去找路子谦的那一档事,只是,和小秦置气这件事,还真是意外。   她真的只是打算放过自己。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见面打招呼,做个点头之交。   ————————————分割线——————————————   既然许诺给别人,当然是要信守。   可惜萧潇绝对没有想到,叶开口中的助理,竟然还要包括生活助理。怎么当年一个光明磊落的阳光少年,就变成了个阴险小人了呢?   “我真心怀疑,他当初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萧潇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忧伤。   苏紫正在开车,虽目视前方,面上笑容淡淡。   “他和少宜毕竟是青梅竹马,也不是没心的人,少宜对他的好,总该记着的。”   萧潇嗤笑:“敢情你在嘲讽我是没心肝的。”   “是挺像的!”苏紫瞧了瞧她,干净利落地下评论。   两人一路驱车到了建筑学院门口,停了车去办公室找路子谦,却被告知他去了教学楼开会,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两位在这里稍等会,老板再过会就回来了。”一个自称是路子谦研究生的年轻男生笑嘻嘻地将他们引到了外间的沙发上,眼睛却在苏紫和萧潇之间打转,眼中的艳慕之情轻而易见。   苏紫素来走的是小资高雅路线,饶是在这般秋意瑟瑟的天气,她依旧妆容精致,头发高高挽起,一袭浅紫色的旗袍,她本就生的柔美,偏偏又有一双桃花眼,眼神流转,媚眼如丝,既高雅端庄却也不失妩媚风情。而萧潇这些年大抵是写多了旅游专栏,迷上了各种民族风,短发利落,大大的耳环,明艳的妆容,白色的对襟上衣,下面是蓝色波西米亚长裙,走得是完全的异样风情。   建筑学院向来男多女少,如今见到两个美女齐齐出现,自然会多关注的。   过了大抵半个小时,路子谦出现了在办公室,彼时萧潇刚点了一支烟,就看着秦绶景带着他走了进来。直觉性地,她将烟递向唇边,那笑意有些变冷。   这个小助理,还真不是一点点的碍眼啊。   苏紫不是没发现萧潇的异常,心底笑,还说自己已经完全放手了,这小眼刀飞的,还真是“嗖嗖嗖”作响啊。不过表哥那小助理倒也有趣,瞪着萧潇和自己,敌意十足,难怪萧潇会大开状态,斗志满满。她甩甩手,心中有点好笑,这小助理没见过自己,估计是把自己也当成假想情敌了。   小姑娘就是好玩,苏紫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恶作剧。   她掐灭手头的烟,优雅起身,娇滴滴地上前喊了一声“路少~”,边说着,边将手环上了路子谦的脖子,将秦绶景生生隔开。   秦绶景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下来,神色郁卒。她本以为萧潇会是她追教授途中最强劲的对手,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女人来,还是这么妖娆主动的。更没想到,这个女人和萧潇看起来关系好像还很不错的样子。她看了看路子谦,面色狐疑,本以为一向端正作风的路子谦会把那个女人给推开,没想到他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脸蛋,开口道:“别闹了,阿紫。”语气亲昵,宠溺满满。   秦绶景顿时气馁,心伤不已。   “教授,您终于回来了,这两位小姐等您很久了——”刚才那个年轻的研究生咋咋呼呼出来,看到苏紫和路子谦的亲昵表情,以及黑着脸的小秦,立马很理智地住了嘴,尴尬地笑了笑,抓抓脑袋,扔下一句“我好像还有一组数据没有算好,得去趟实验室。”就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在建筑学院,谁不知道,秦助理暗恋年轻英俊的盲眼副教授,可惜男主人公一直不为所动。前几天有人看到教授和一个漂亮女人在校园里散步拥抱,今天又横空杀出来两大美女。男人并非不八卦,只是没有遇到可以八卦的事情,当一个男人,遭遇了这么多女人,他们的注意力当然也会集中起来。   路子谦微笑着将苏紫环在自己脖子的手撤了下来,一面偏偏头,轻问一声:“萧潇?”   萧潇“嗯”了一声,将烟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我来应聘,老板。”   路子谦楞了楞,苏紫在他耳边悄悄提醒:“叶开和少宜让我押着她来的。”路子谦顿时了然,可也有些好笑。   “萧潇,我们去会议室。”他淡淡吩咐了一句,甩开盲杖往外走。萧潇怔了怔,随即跟上。秦绶景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她不满回眸,却见苏紫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姑娘,人家旧情人见面,你凑什么热闹?”   秦绶景一时语塞。 这个叫阿紫的女人,比金庸笔下那个阿紫,还要讨人厌! Chapter 16 发烧 题记: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会陈旧。除了你转头的微笑。   会议室——   “萧潇,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当真。”路子谦面对着萧潇,语气温和,只是脸色并不算太好。   萧潇蹙眉,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叶开。”言下之意很明确,你没有当真没关系,但我是当真的。   路子谦笑笑,微微转身,不动神色地将右手抚上自己的胃,微笑道:“锦和湾那块地是我在7年前就看中的,那时候我已经画了大部分的设计稿。”   萧潇一怔,神色复杂。七年前,那时候,他和她,应当还是在热恋中。   路子谦似乎察觉到了萧潇的僵硬,却略微转了身子,摸索到了椅子,缓缓坐下。   “萧潇,我知道我的梦想吗?”   萧潇楞了一愣,想起那一年的暑假,他带着自己去了一趟云南,走了很多地方,她却唯独钟爱丽江那个小城市。他们俩去了玉龙雪山,在冰川公园上,风声呼呼,他们俩穿着臃肿的防寒服,站在栈道上,他拥着她。   “萧潇,真希望,有一天我设计的建筑也能像这冰川一样,让全世界都为之倾倒。”这是他唯一一次和自己说起他的理想。   她回神看了看坐着的路子谦,他戴着墨镜,那墨镜后面的那双眸子,却再也不能神采奕奕了。心突然就软了,轻轻开口:   “即便做不成举世闻名的大师,做一个大师的老师,也是挺好的。”   路子谦闻言倒是一笑,神色并未多做改变,只是这笑声中,多少多了些落寞。   一个本该如旭日东升一般发展的优秀设计师,却失去了他最为宝贵的眼睛,这与展翅翱翔的雄鹰折了翅膀又有何两样。   “叶开手上有我大部分的设计稿,以他的能力,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路子谦浅浅一笑,话中略带自嘲,“我想你也明白叶开的心思,华实确实是我一手创立的,但是也是他发展壮大的。我已经瞎了5年了,有些东西,我已经不奢望了。”   萧潇听得有些窝火,虽然路子谦说的都挺在理,语气也是平和缓慢的,听不出有多大的颓意,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她听来,路子谦估计已经不能用颓废来形容,落寞,消极,哀伤,这些情绪左右着他,也折磨着她。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冲到路子谦面前,神色有些愤怒,盯着他,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压住了火气,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缓缓开口,语气极尽温柔。   “子谦,安安时常问我她爸爸是怎么样一个人。”   路子谦神色一僵,萧潇满意地看着他的神情,继续说道:“你放心,即便我再恨你,我也从未在她面前诋毁过你。我只是告诉她,她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设计师。”   路子谦心中一暖,嘴巴动了动,没有开口,那僵硬的唇畔却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的女儿呵……   “她叫安安吗?”他轻轻呢喃了一声,似乎在心头已经将这个名字唤了许多遍。   萧潇神情严肃,但是语气却异常柔和。   “是,平平安安的安安。”她的神情在一瞬间划过一抹痛色,最终还是回归自然,幽幽开口,“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住在她爸爸亲手设计的城堡里。”   “子谦,你的女儿,想住你为她建筑的城堡。”   许久之后,路子谦抬头,英俊沉稳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茫然无助的神情,嗓音沙哑,额头上汗液涔涔。   “萧潇,我现在还能建城堡吗?”   萧潇微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坚定开口:“当然能!”   路子谦勉力一笑,似是请求:“我想听她叫我爸爸。”   他的气息有点急促,嘴唇干裂,面上有点潮红,萧潇这才发现,这么凉的天气,他的手却烫得如同炭火一般,她心中一惊,伸手去触他的额头,面上顿时骇然。   “路子谦,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路子谦有些固执,握着萧潇的手,只是低低陈述:“我想听她叫我爸爸。”他的语气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这个男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萧潇忽然觉得自己是挖了个坑,本来打算拿来埋人的,结果自己先吭哧吭哧跳了进去,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诺诺应着,一面想要扶着他起来。   “子谦,我们去医院好吗?”   路子谦摇摇头,坚定吐出一句话:“她要叫我爸爸!”   “好~叫爸爸,等你病好了我就带她来找你。”萧潇没好气地哄着。   他莞尔一笑,突然凑近萧潇,孩子气嘟囔一声:“你不准欺负我看不见。”   萧潇一肚子的气,在这句话中完全消失殆尽,只轻轻应了一句:“不欺负你。”   他的神色微微一松,歪了歪头,似乎是已经将体力用尽,身体向前拱着,面上有痛楚滑过。萧潇仔细端详,顺着他抚着肚子的手方位摸去,在摸到一处僵硬后终于拧眉爆发。   “路子谦,你还要不要命了?!”   而被吼的那个人,显然是烧得有些糊涂了,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夹杂着难掩的痛楚。   “萧潇,不去医院,我们回家。”他顿了顿,将萧潇的手抓得更紧,似乎是怕她逃走一般,喃喃道:“你如果再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我看不到啊……”   萧潇背过身去,一瞬间,泪盈于睫。   ——————————————分割线————————————————   苏紫端着茶杯进卧室的时候,萧潇正坐在床边,一脸沉静,盯着点滴瓶发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茶杯递给她,轻轻道:“喝杯水吧,杜医生都看过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萧潇回神,没有接茶杯,将点滴速度调慢了些,再将被角都也细心地掖好,这才转头看向苏紫,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她还在?”   苏紫轻哼了一声,笑道:“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我都旁敲侧击好一会儿,就是不肯走,说是不放心表哥,一定要看到他醒来。”   萧潇微微一笑,低头看看手中的杯子,幽幽道:“果真痴情,她既然要进来,就让她进来好了。”   苏紫一愣,这么好说话?可不像是萧潇一贯的作风啊。抬眼看去,萧潇的目光正落在路子谦床头那副巨大的照片上,心中顿时了然。   “我去厨房看看。”萧潇淡淡开口,随即转身出门,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   狠心的女人,苏紫在心底啐了一声,往床上看了两眼,路子谦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蹙,显然并不是特别好受。她叹了口气,喃喃道:“表哥,你可千万要记得表妹的好啊。”说完,也跟着大步走出了卧室。   秦绶景坐在客厅,看到萧潇出来的时候,慌忙起身问道:“教授,怎么样?”   萧潇看了她一眼,冷冷问道:“听说你是他的助理?”   秦绶景虽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点点了头。   “你知道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吗?”萧潇的话音是清清冷冷的,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有股迫人的沉重感,逼着秦绶景点了头,连一个“是”字都很难发出。   “很好。”萧潇看着她承认,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却未见有丝毫笑意,她说得很慢,咬字却极为清晰,气势迫人。   “你身为一个助理,知道自己的上司犯了严重的胃病,发着39度半的高烧,非但不阻止,还让他超负荷工作?你觉得你的职责尽到了吗?”   “我——”秦绶景张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行了行了,表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冲人家小姑娘发什么火呀?更何况,哪会有什么超负荷工作呀,不过就是多开了几个无聊的会议嘛。”苏紫走出来,推了推萧潇,不紧不慢地打着圆场,朝秦绶景笑笑:“不好意思,我表嫂就是这个脾气。”   表嫂?   萧潇身体一僵,秦绶景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苏紫却恐怕还嫌不够乱一般,笑眯眯地对着秦绶景道:“看你应该也是我表哥的学生,叫表嫂一声师母也是应当的。”   “阿紫——”萧潇出言,狠狠剜了一眼苏紫。苏紫却当没看见一般,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诶,你不是要看教授吗?他睡着了,你进去轻着点,别发出去奇奇怪怪的声音哦。”   秦绶景看来是根本不信苏紫的话,快步往卧室方向走去,小心翼翼地扭了门把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怎么?不高兴了?”苏紫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萧潇横了她一眼,哼道:“你少添乱。”   苏紫微微笑:“你都答应安安认爸爸了,我又哪里乱说话?”   萧潇沉了语气,有种不同寻常的执拗:“我说过我不再纠结往事,但不代表,我原谅了他。更别说复合了。”   苏紫默了须臾,无奈问道:“也许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糟糕,更有可能是误会呢?”   “那就等真相出来那天吧。”萧潇淡淡开口,随即又道,“你放心,我会给彼此足够的时间。”   “那就够了。”苏紫眼睛一亮,笑得狡黠,“我去看看小助理。”   她知道萧潇不是圣母,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不容易了。反正只要有戏就好,眼前还是解决那个满心花痴的小助理为妙。她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秦绶景对着床头那幅照片发怔,面色灰败。   那是一幅巨大的单人照。   照片里的女生,一袭白色长裙,在乡间小路,回眸一笑,仿若仙子。 她是萧潇。 Chapter 17 病中 题记:很多东西,需要自己独自吞咽,别人是看不见的。   路子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秋日的太阳暖暖的,透过窗户落到床上,如小手,轻轻抚摸他的面庞,舒适,惬意。他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缓缓醒来。   他出事以后,身体差了不少,睡眠质量也极差,每天至多睡五六个小时,那已经是极好的了。虽说这次是吃了药打了针的效果,但能睡的这么沉,一夜无梦,也是难得事。睁开眼,虽然眼前还是茫茫然灰蒙一片,但是尚能感受到阳光,对自己而言,并非如全盲一般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也该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他伸手在床头柜摸索,手机,手表,台灯,还有那盏熟悉的复古花型台灯,是在自己熟悉的公寓里,心底微微吁了一口气,但随之却眉头蹙起,心底有极大的落寞升起。   萧潇不在。   他掀开被子,熟络地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沉默阖眼,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企图让这微弱的暖意来消化心中的落寞。   萧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副情形,面色一沉,大步走到路子谦身边,将窗户关上,这才斥道:“你才刚好了点,再吹风着了凉怎么办?”   路子谦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勉力一笑,干干问道:“你怎么在这?”他自然不会发现,他的语气是有多惊喜,那原本寂寥的神情,已经完全消释。   “果然是烧得稀里糊涂了,是谁不肯去医院非要回公寓?还死拽着不让我走的?”萧潇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随即发现自己这么做是白搭,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看不到嘛。   路子谦有些尴尬,只笑笑道谢:“麻烦你了。”   萧潇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才稍稍下了一点。   “烧应该是退了。”她轻轻咕哝了一声,随即打量了他一下,拉着他往洗手间走去,在洗手间门口将他一推,开口道,“出了一身臭汗,快进去洗洗,洗完出来吃早饭。”语气虽是嫌弃的,却带了些许亲昵。   路子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洗手间,然后便听见一声关门声,想必是已经出去了。路子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慢慢朝淋浴走去。   这种久违的温馨感,如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了他本已干涸的心。   路子谦出来的时候,萧潇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转头,还是稍微愣了愣,惊艳了一把。   他穿着贴身的浅蓝色棉质家居服,将他整个人看起来亲近许多,刚洗过的头发湿濡濡的,似乎还带着些湿气,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面露微笑,长眉舒展,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喜意,神态沉静,整个人透露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和成熟。偏偏那对墨色的眸子微张,因失去了焦距而显得有些茫然,和这病态的苍白与虚弱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稍微胧和清新,带了几分孩子的稚气,惹人心疼。   妖孽。   萧潇在心底默默地补了一句,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缓缓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动作倒是挺快。”   路子谦笑笑,闭眼用力嗅了嗅,略略带了夸张地说:“好香啊,诱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了。”   “你别高兴太早,你现在可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萧潇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头冷水,上前就牵着他的手,将他引至餐桌前坐下,然后才道,“我炖了鸡丝粥,这个应当是比较好消化的。你等等,我去厨房拿。”说完,便利落转身,往厨房走去。   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是非常短暂的,但路子谦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若是熟悉路子谦的家人或者小助理秦绶景在的话,估计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自尊心极强的路少路教授,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是绝对绝对不会让旁人为自己引路的。而如今,在他自己最最熟悉的公寓中,竟然笑着任由萧潇将为他引路安置。   “喏,你左手边的就是鸡丝粥,汤匙放在你右手边,粥一直在锅里温着,你喝的时候仔细趟。”萧潇的嗓音一直不高,温温和和的,但她语速放得很慢,吐字也很清晰,似乎生怕他没听清楚。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也一直没停下,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拿过鸡蛋,在桌上轻轻翻滚着敲碎,细致地剥着蛋壳。   路子谦听着萧潇拿碗盛粥的叮叮当当声和她关切的碎碎念,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手轻轻摸到了手边的粥碗,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到他的指尖,有点烫手,直接烫进了他的心里,慢慢地摸到了手边的汤匙,轻轻在粥碗边沿处舀了一匙,轻轻吹了吹,才往口中送去。   粥已经炖得很烂,清清淡淡的,鸡丝已经完全融入了米粥中,入口即化,香软可口,颊齿留香。路子谦吃得极慢,每吃一口似乎都在细细品味,似乎是在品尝什么饕餮美食一般。萧潇剥完了一个鸡蛋,发现他碗里的粥才动了动一点点,疑惑开口。   “怎么,不好吃吗?”   路子谦摇摇头,萧潇狐疑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确认确实不是忍耐痛苦的表情,这才宽了心,将已经剥好的白煮鸡蛋用手边的小刀具切成块状,放到了碗里送到路子谦手边,道:“喏,白煮鸡蛋,已经切好了,你就粥吃。”   “你,你昨天没回去吗?”喝完了一小碗粥,路子谦这才迟疑地开口相问。   萧潇并未回答,只看着他,挑眉轻问:“还要吗?”见路子谦颔首,便伸手拿碗给他再添好。看着他缓慢却优雅的动作,目光中也有微微暖意。   “你表妹不肯照顾你,只好丢我这个小助理照顾未来上司了。”很难得,萧潇对着路子谦,也会有打趣的时候。   路子谦放下汤匙,笑容舒展,诚挚地道谢:“谢谢。”   萧潇噗嗤一声,似乎有些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即意识到路子谦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手就僵在了半空,尴尬笑着转移话题:“学校那边阿紫帮你请假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路子谦点点头,开口道:“你辛苦了那么久,等会去客房休息会吧,被子和被套都是干净的。”   “我熬夜熬习惯了,等会在沙发上眯会就好了。”萧潇故作轻松地推辞了他的好意,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消散了不少。   他的眉头轻不可见的皱了下,终究还是劝道,“沙发睡着会着凉,客房里,所有摆设都没有动,你不会认床睡得更好些。”   萧潇闷闷地道:“我不想去。”   从昨天来到这里后,她整个人的心里就一直在挣扎。这个公寓里的每一处,对她而言都太过熟悉,过去那么多年,除却地上铺着防止他跌倒受伤的长绒地毯,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随处可见她当年淘来的各种小摆设。   这算是什么意思?彰显他的情深难忘吗?   路少素来多情,却也专情,以前是潘纯,如今换成了自己了吗?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沉默。萧潇有些局促,推开椅子起身,沉沉道:“我去阳台抽支烟。”说完,快步离开,留下路子谦坐在椅子上握着汤匙无奈苦笑。   “萧潇,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当萧潇刚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路子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可以。”她淡淡开口,看着他摸索着在阳台上摆设的藤椅上坐下后,她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烟灭在了烟灰缸里。   “萧潇,其实你心里并没有原谅我,是吗?”   萧潇心中一震,抬头看他,他坐在那里,腰挺得很直,脸朝向自己,神情沉静,严肃。他似乎一早就知道萧潇的答案,并未等她回答便又自顾自开口。   “其实于我而言,你能这样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我本就该满足了。刚出事的时候,我想得是,如果你能回来,骂我一句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甘愿,因为还能见着你的模样,哪怕是模糊的。”他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你终究没出现,我的视力越来越不好,慢慢地,连模糊的轮廓也看不到了。我渐渐明白,我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也许这一辈子,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潇的目光依旧很清明,似乎不为所动,只有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的心情。   路子谦看不到这一幕,他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以前真的是将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完了,在你回来的一个月前,我的视力刚刚进行了一次恶化,即便是眼前的物体,它的轮廓我也看不到了,就连光感,也几乎快没了。那一次,在老宅花房听到你的声音时,我突然就想,或许就让你这么恨我一辈子吧。”   “宁愿让你一直恨着那个完好无缺的路子谦,也不要让你看到这样一个颓然无用的废人……”他勾了勾唇,话中极带自嘲,“可是,当我知道,你对我,依然还有感情的时候,我还是动心了。可是我自己知道,当初伤你最深的,并不是我为了少宜接近你,而是在于潘纯。我不该把你当成潘纯,没有好好爱你,却选择了伤害你,等我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深不可拔的时候,却已经把你丢了。我问我自己,我是否还有资格争取?”   萧潇死死盯着他,话音极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最恨你的是什么吗?”   路子谦一怔,面上浮现疑惑。但随即,萧潇的话让他陷入极大的痛苦中。   “你病着,我本来是不会告诉你这些事的。但是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你知道吗?安安原本该有个孪生姐姐,叫平平。” 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Chapter 18 平平 题记:别以为时间真的能让往事消散,它只是让那些事情变成了一枚极细的针,深深的埋在你的心底。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   路子谦的面色一片灰败。   “平平……是怎么回事?”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哑着声问道。   萧潇的神色淡漠,眼中流露出极大的痛楚和恨意。   “在你找叶开好好谈话的那天,我去了医院检查,怀孕9周半。我想你那么喜欢小孩,就兴冲冲地跑来公司告诉你,结果你对叶开说,你追我,不过是为了让叶开死心,好好接受你妹妹的感情。”   路子谦的面容苍白,只觉头痛欲裂,神情痛苦难抑。   “不是的,那只是我对叶开说的气话……”   “是不是气话,已经不重要了。”萧潇看出他脸色实在不好,还是硬生生压住了心头的怨愤,走到他身边,低低道:“都过去了,我们别提了。你身体刚有些好,去还是先休息吧。”   路子谦伸手,萧潇以为他想起身,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反握住。他的神色很肃穆,脸上那些复杂的神情已经收了起来。他抬头,看向萧潇,目光茫然,语气沉痛却极为坚定:“说吧,逃避永远不是我的处事方式,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我不想自己被判了死刑,却连罪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潇咬咬唇,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幽幽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子谦勉力一笑,却很坚定的点头。   萧潇的身体微微颤抖,连带着手都发抖,手心冰凉一片。路子谦也能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起伏,紧紧握住她的手,企图给她安定。过了很久,萧潇依然没说话,只是听到有极其轻微的啜泣声响起,子谦微微蹙眉,松开握着她的手,轻轻摸索着,抚上了萧潇的肩膀。她的肩抖得很厉害,似乎是压抑着极大的痛楚和悲伤。   “如果你现在真的不想说,我不勉强。“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习惯性如兄长一般的动作,让萧潇心中的愤懑消散不少,艰难开口:”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子谦扶着她的肩膀,语气沉重却柔和:“那这样,我问你答,好不好?”   萧潇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抬头发现路子谦还侧着脸等她的回答,这才慌乱地应了了一声。,   “那我回来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呢?“路子谦轻声问道。   “那时候,我心里挺乱的,心里想着,你既然不喜欢我,应该也不会喜欢肚子里的宝宝。而且那时候,我们都在为少宜的事情冷战,不是吗?“   子谦默然,仔细回想,那段日子,他确实好像有发现萧潇有些不对劲,却以为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气话和自己闹小孩子脾气,加之工作太忙,所以并没有多关注。   “你还记得我妈妈来那天吗?我们约在了如意楼那天。”萧潇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飘渺,“其实那天,你答应会来我真的很高兴,我想着,如果我们和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就告诉你宝宝的事情。可是你最终还是并没有来,你说你要见客户,暂时赶不过来了。其实我和我妈妈就像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是为了你,我撒了无数的谎让她相信,希望她能对你一个最好的印象。可是,最后,我们还是在如意楼外面看到了你和你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个女人,你抱着她,吻得那样深情。“   “其实我知道她是谁,因为我在你的电脑里,看到过她的照片,但是我还是不死心,那天,我在你的书房里翻箱倒柜,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还记得……“   路子谦沉默,一时之间,除了风声,就只有萧潇的啜泣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我是回忆的分割线——————————————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带着浑身烟酒气息。萧潇不喜欢这些味道,他也累极,就想洗干净了再去哄她,毕竟他今天爽约,肯定又会惹得她不高兴。却没想到,她并不在卧室睡觉。他最后在书房找到了她,她坐在小沙发上,神色疲倦,身边散落的都是潘纯的照片,他的电脑亮着,屏保也被设置成了他藏在移动硬盘里的相册里的照片。   都是潘纯。   他一时之间忽然觉得很气愤,也许是自己本来理屈,加上最近这段时间不断的争吵和冷战,让他一下子冷了脸。   “谁让你翻这个的?“声音冷得如同冰窖里出来一般。   萧潇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听到他的问话时候有些迷惘地抬头,表情木然,眼中一片虚无。   “我说,谁让你乱翻这些的?谁准的?“他加重了语气,却不敢去看她的脸。   萧潇忽然就笑了,轻轻问:“你晚上为什么没来?“   路子谦有些不耐烦,扯了扯领带,硬声道:“我去见谈生意还要向你汇报吗?“   萧潇从沙发上下来,赤脚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手上拿着一张潘纯的旧照,目光轻蔑。   “是这个客户吗?谈生意原来还要接吻拥抱,果然是宾主尽欢。”她看了看手中的照片,随即笑了笑,笑容有些诡异:“Mygirl,原来如此。”   “你给我出去!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路子谦微微提高了嗓音,神色凌厉。   萧潇丢了她手中的照片,笑了笑,转身就走了出去。   路子谦抓了抓脑袋,在书房静默了一会,却在听到客厅有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时候猛然惊醒,大步出去。   此时萧潇已经穿戴整齐,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包,他心中一揪,直觉性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里?“他英俊的面容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   萧潇似乎恍然,瞧着他,语气淡淡:“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你疯了!”路子谦有些暴躁,他看了这样冷静的萧潇,心中陡然一慌。   “我腾地方给你和你的girl住,有些东西你上班的时候我会来收拾,不会碍你的眼。”她一直都很冷静,冷静得让他觉得心中发毛。   “别闹了,我们只是聚会。”他软了语气,想要靠近她。她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笑着,面容中有些难言的诡异。   “没关系,我去对门找叶开聚会,你不爱我,叶开很爱我。”   他身体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要报复我?还是报复少宜?”   “我们两情相悦,何来的报复?”   家人永远是他的软肋,而相距甚大的幼妹更是他最大的弱点之一。而如今自己爱的女人,告诉自己要去找别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自己妹妹的心上人,他一时之间,酒气上扬,怒火重燃。   “你要去就去!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时候后来萧潇说的那句话,成了他这几年梦里最痛苦的一幕。   她定定看着自己,随即从他身边走过,轻轻说了一句:“如你所愿。”   这天之后,他真的再也没见过萧潇。   她没有去找叶开,也没有回学校宿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分割线——————————————   “潘纯那天失恋了,才会拉着我不放,并不是你见到的饿那样。那天我喝多了,太冲动。”子谦回神过来,问道,“你并没有去找叶开,去了哪里?”   萧潇神色猛然一震,推开了他,淡淡开口:“我不喜欢叶开,怎么可能去找他。我想找家宾馆住下,但是在小巷子里被两个流氓拦住了……“   路子谦神色大变,倏然起身,差点带翻椅子。   萧潇扶住椅子,轻轻地笑开:“我没有并强暴,因为我被推倒后,就开始流血,把流氓给恶心到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如果没有因为怀孕,我可能还真逃不过这一劫。“   “我打了电话自己叫了救护车,然后再打了电话给我妈妈。我躺在手术台上,自己签的手术单。醒来后,医生告诉我,我怀的是双胞胎,虽然尽力保胎,但是其中一个还是没了……“   她的语气是意外地沉重和痛楚:“我的平平,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你为了让叶开和少宜和好,接近我,这个我不会恨你,因为我也不喜欢叶开,而少宜是最好的朋友,就算之前恨你。你把我当潘纯来爱的,我不在乎,因为她不爱你,只要我们在一起,你终有一天会爱上我,我相信你心里一定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如今说起来,这些也许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和潘纯,也许真的只是误会。我也相信,现在的你,心里绝对是有我的,误会解开了,也许就能重新在一起。可是,子谦,我们之间,隔着一个逝去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办?“   差点被强暴的可怕经历,因为这个而流掉的孩子,这些,才是萧潇心中最深处的心结。 要解开?谈何容易…… Chapter 19 失踪 题记:年轻的爱情,就像一朵柔软的花,因为太过用力的盛放,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第二天,萧潇晨起的时候,收到一条语音短信。   路子谦让她别过去了,他已经回了路家。末了,还有一声低低的“对不起”。   萧潇想了想,还是对着话筒,轻轻道了一声:“都过去了。”   那句没关系,她始终无法说出口。   有些事情,不管当时孰对孰错,已经造成了疙瘩,似乎这一辈子都无法解开消散。他们以后是否还能如同没事人一样相对她不敢说,但是这段时间,怕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萧潇计划着带安安去旅游,散散心,也把自己的思绪理理清楚。洗漱完后,她在楼下草草用了早饭,便上楼开了电脑,准备看看各种旅游线路。刚开机,便弹出一个QQ登陆框,一长串的登录号码,还是记住密码。她微微蹙了蹙眉,随即转身看看睡得正香的安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自从她从路子谦的公寓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登陆过QQ这个软件。再后来,她习惯了用MSN沟通,新买的电脑,也没有必要再安装。这两日她都在外面,安安一直是张丽蓉以及老爷子带着。   张丽蓉虽上了年岁,却也是挺赶时髦一人,挺喜欢在网上聊聊天,玩玩QQ游戏,而小丫头,最喜欢的也是热闹和游戏。有好几次,萧潇从外面回来,都能听到两人叽叽咕咕在讨论着什么。   安安虽小,但从小对数码产品极为感兴趣,对于简单的电脑操作还是非常容易上手的。在宁家,除了这小妮子,也没有人会动她的电脑。所以这QQ,肯定是安安下载安装的。   她移动鼠标,在光标移到那个叉叉的时候,最终还是停了手。思忖了下,将心中那串数字打在登陆框里,轻轻敲了一下回车,登陆上线。   QQ上没多少人在线,那些朋友同学的头像,大多数都是灰色的,偶尔有几个亮着的,虽然有名字备注,脑海中对他们的印象也早已模糊。   她将鼠标停在了列表中的一个灰色的头像,网名路某某,备注名称,某某人。   他的个性签名一直是那一条:萧某某,在将来,你的姓前必须冠上路。   这是路子谦的QQ,他从来不喜欢用这个玩意,当时还是萧潇逼着他申请的,没有其他好友,整个列表就只有她一个人。   萧潇的网名是萧某某。   萧潇如着了魔一般打开了新浪,熟练地输入了网址,进入了博客。   她读书的时候,还没有微博,同学之间,最流行的就是博客。自从去了国外之后,这片地方也随之弃用了。她进了路子谦的博客,却没想到,他的博客却还是一直在更新的。萧潇浏览下去,发现他基本上每周更新一篇博文,每一篇的题目都是《给萧某某》。   萧潇有些感动。   路子谦看起来八面玲珑,甚是多情,但是他的博客,除了学术类还是学术类,即便是针砭时弊的社科讨论,他都极少发表。   所以萧潇很难想象,他是以什么心情,写下这么多心情博文的。他的博客都很短,寥寥数语,字句平淡,好像时下流行的微博一般。   首页上是最新的几篇博文,其实也算有些日子了。   给萧某某:手术失败,医生下结论,伤到了视神经,视力大受损伤,不过借着眼镜,虽然模糊了些,还是能画你的城堡。   给萧某某:萧某某,眼镜好像不怎么顶用了,医生说用眼过度,不准我晚上画图了,幸亏我已经画了大半,以后就白天画图吧。   给萧某某:萧某某,前天又动了一回手术,别担心,这回动刀的地方是脚,所以我的眼免遭毒手,还能继续画图。   给萧某某:手术很糟糕,现在眼睛只剩下些微的光感了。萧某某,现在就算你回来了,我也找不到你了。   最后这条博文,发表日期,离萧潇回来的那天,紧紧相差三天。   萧潇只觉头绪万千,关掉博客,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安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妈妈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书,眼睛却是红红的。她挪动着小身板爬到萧潇身上,双眼还是困意十足的迷离:“妈妈,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红的?”   萧潇放下手中的书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宠溺:“你昨晚太吵,害我没睡好啊。”   安安歪着脑袋,思索了下,然后在床上爬来爬去,一番动作后这才站起来,挥舞着小短手,叫嚷地理直气壮。   “妈妈,你骗人!”   萧潇挑眉:“我哪里骗你?”   “你看看,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安安的口水!安安睡得这么熟,怎么可能吵醒你?”萧安安的神情颇有些义愤填膺。   萧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你怎么确定是口水?也有可能你又尿床了哦?”   安安闻言立马往自己的下面看去,然后笑眯眯道:“妈妈,我昨天垫尿不湿了哦?和卉姨在超市看到的,人家都说帮宝适很好用哦。”   这得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个已经五岁的孩子用尿不湿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还有宁卉,你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也该有点常识啊,这么大的孩子,用什么尿不湿啊。这种她要你就给的作风会让孩子她妈暴走的啊。   萧潇捂脸,心中唯一仅剩下的一抹愁绪也被小妮子弄得毫无踪影。她觉得,对于萧安安的教育,每时每刻,她都不该离开。   母女俩闹腾了会,在萧潇终于缴械投降答应安安去游乐场玩才算了结。   A市的游乐场其实并不在市中心,从宁家驱车前往,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是坐地铁的话,估计时间都浪费在来回折腾上了。萧潇是自己开车去的,车是宁刃送的MiniCooper。   宁刃在知道萧潇有国际驾照的时候,便早早买了一辆红色mini,他当然也怕女儿拒绝,索性将车钥匙上配了一个仿真的冰激凌模型,送给了安安。等萧潇回来,这车钥匙,已经在安安手上转了很久了。   游乐场挺远,幸亏有导航,娘俩倒也顺顺利利地到了地方。停好车,买好票,大手牵小手地走进了游乐场,开启了萧潇接下来的噩梦。   好听点来说,萧安安是个宜静宜动的聪明小孩。其实说白了,这小妮子就是个典型的混世魔王,静的时候除了睡觉一般是在打游戏或者吃东西,其他时候基本是一刻不能停的。   所以当混世魔王萧安安小朋友,看到传说中的刺激万分的海盗船,过山车,扭转乾魂等等游戏后,顿时如脱了缰的野马,拉也拉不回来。   “妈妈,我要玩过山车哦。”萧安安手里拿着刚买的甜筒,指着不远处排队的人群咧咧嘴。   萧潇默了默,道:“宝贝儿,咱们已经玩过两回了。”   安安舔了舔手中的甜筒,表情无辜,但是在萧潇看来,比恶魔还要恐怖。   “海盗船玩了三次,扭转乾坤三次,小飞机两次,自由落体玩了三次,连最不好玩的旋转木马都坐过5回了,最最刺激的过山车才玩了两回,怎么够?”   萧潇只觉得要背过气去,她女儿的算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宝贝儿,再过会天就黑了,这里就要关门了,咱们休息好就回家好不好?”她耐心地劝说,她现在手脚发软,能不能顺利开车回去都是个大问题。   安安很眨眨眼,无辜地问道:“妈妈,你不是说赚钱不容易,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刀上吗?”   “是刀刃哦。”虽然对于女儿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感到狐疑万分,萧潇本着为人父母要善于教导的信念还是立刻纠正了她。   没想到安安一拍小手,欢快地道:“那就对了,这里的门票这么贵,我们当然要玩很多遍,才能对得起门票啊。”   萧潇心中潸然泪下。   她生的不是人,肯定不是人,明显是成了精的妖怪啊……   认命地牵着女儿的手往过山车的入口处排队,等到玩好之后,小丫头依旧活力四射,她瘫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出游乐园的时候,天色已经不大好。萧潇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乌云翻滚,显然是大雨来临前的表现,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抱起女儿往停车场走去。   她们的车停的离游乐场有段距离,才走了没几步,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萧潇心中一惊,抱着安安往旁边回廊跑去。饶是这样,两人的衣服还是淋湿了不少。   萧潇让安安坐在长椅上,拿出纸巾替她擦拭,心中却开始担忧,今天出门仓促,也没带伞,这大雨来势汹汹,怕是一时三刻也停不了,可是此地地处偏僻,晚上逗留并不安全。她打量了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小家小商铺,眼前一亮,俯身对女儿道:“安安,你妈妈去前面买雨伞,马上就回来,你坐这儿别动哦。”   安安似是女王一般,挥挥手轻飘飘道:“妈妈,你把手机留给我打游戏。”   萧潇摸了摸她的头,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给她,叮嘱道:“妈妈的手机快没电了,你别光顾着玩了。”   安安接过手机,解开锁,顺利地开启植物大战僵尸无限循环模式,口中不耐烦地应着:“去吧去吧,去晚了雨伞被人家抢光了啦。”   萧潇看了看她,再看看这如倒豆子一般的大雨,咬咬牙,冲进了雨中。等她拿着雨伞和小雨披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那张长椅上,哪里还有安安的人影。 Chapter 20 求助 题记:在你遇到难事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求助的是我,我很高兴。   这一天,路宅聚餐。   因为路大少难得会主动回家来,一大早苏明兰就吩咐路少宜必须要早点回来吃饭,还打电话给了苏紫,让她也过来。   黄昏时分,乌云密布,眼瞅着就要大雨倾盆。   路少宜前脚刚踏进客厅,大雨便如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下来。   “哎呦,表姐,你运气可真不好,这么难得的大雨你都来不及去感受。”苏紫坐在路子谦旁边,优哉游哉地抱着提子,看到少宜一副劫后余生的幸福模样就忍不住出声打趣。   “那你可以可以跑出去感受感受。”少宜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给她,换了拖鞋后走到路子谦身边,路子谦脸色并不算太好,膝盖上放着厚厚的盲文书,手指缓缓滑动,神情极为专注。少宜吸吸鼻子,一把挤开坐在他身边的苏紫,蹭到他身边,手缠上他的臂膀,笑着问道:“哥,看啥书?这么认真,连你宝贝妹妹差点被雨淋湿都不关心一下。”   “建筑类的,你不感兴趣。”路子谦停了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勾了勾唇,却没什么笑意。他侧了侧脸,问道:“叶开没来?”   “嗯~他忙,不过会在饭点赶到。”   路子谦点了点头,随即又要低头要去摸书,少宜觉得无趣,转身对已经坐到另外一边的苏紫道:“阿紫,你又是一个人来的?乔三哥呢?”   苏紫拨了拨指甲,神色依旧是漫不经心。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吃个饭带他干嘛。”   有人这么埋汰自己的未婚夫吗?少宜摇摇头,知晓苏紫极为不待见乔慕新,却没曾想已经到了丝毫不肯掩饰的地步。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爷爷呢?”   “杜医生来了,在书房给他检查身体。”路子谦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急剧地振动。   这个时候,会有谁给自己打电话?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却在一瞬间倏然起身,脸色大变。但是语气却极为温柔,让人安心。   “你现在在哪里?”他放柔了语气,问道。   苏紫和少宜都看着他这不寻常的举动,脸上表情各异。少宜是因为好奇,而苏紫心中却是隐隐不安,一向平静地神情流露出少见的担心。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路子谦凝了神色,干净利索地道:“你先在近处找找,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对苏紫道:“阿紫,马上带我去相山游乐场。”   “哥,下那么大的雨,你去那干嘛?”少宜惊呼一声,那地方偏僻,一来一回,饭是绝对赶不上了。   说话间,苏紫已经挽住了路子谦的手,低低道:“我好了,走吧。”   路子谦点点头,步子极大,就算有苏紫带路,他的脚步已然显得有些凌乱。少宜是个聪明人,心里也猜出了几分不对劲,急急忙忙跟过去,在他们身边,轻声道:“我跟着你们一块去,这么大的雨,我不放心。”   苏紫开车素来是又快又猛,加上去游乐场的路本就不是市区主干道,车辆并不多,虽然天气恶劣,她依旧开得飞快,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只是吓得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少宜脸色苍白。   “哥,到底是谁不见了?”少宜拍着胸口,转头看向脸色极为不佳的路子谦,想用说话转移自己对苏紫车技的恐惧。   路子谦刚刚挂下手中电话,轻轻答了一句:“萧潇的女儿,不见了。”说完后,他便阖眼不语,整个车厢陷入寂静中,只听见外面雨声敲打车窗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紧急刹车带来的轮胎摩擦声。   路子谦靠在座椅上,脑子里回想的都是萧潇打电话时候的声音。隐隐的哭腔,带着无助慌乱,还有浓重的哀伤,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他很明白,对于萧潇来说,安安有多重要。   苏紫是开快车的高手,这样的路段,她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便已经将车开到了游乐场门口。此时,雨势虽然小了点,但是整个园区已经积起了不浅的水。   苏紫扶着路子谦,少宜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园区门口走去。此刻已经华灯初上,少宜眼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售票处门口站着的萧潇,不禁惊呼一声:“萧潇在那儿!”   路子谦抬眉,凝了声问道:“哪?”   “两点钟方向直走,五十米。”苏紫低声为他指明方向,“我带你过去。”   子谦摇摇头,转头对少宜道:“少宜,你去找园区的保安室。让他们帮忙找人。”   “阿紫,你打电话给老三,让他们家老二给这片的派出所打个招呼。”说完没等苏紫答应就大步往前走去,让拿着伞的少宜和正在拨电话的苏紫有点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淋雨走出了十几米。   路子谦走得极快,他看不到路,只知道是两点钟方向,几乎都是踩在积水里,才五十米,裤脚便已湿了一半。眼瞅着他这么毛急毛躁地快要冲进旁边的护栏里去,苏紫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大声叫道:“萧潇,看好你男人。”   萧潇听到声音,转头过来,正好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的路子谦挥舞着盲杖从身边不远处擦肩而过,直直往护栏处冲去,心中一惊,吼道:“子谦,你别动。”路子谦闻言一怔,僵在原地,萧潇大步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带他到了不远处的屋檐下。   萧潇瞅着面前的男人,穿了薄薄的棉质家居服,身上已经淋湿大半,牵着她的手,面容沉静,似乎带了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本来慌乱的心稍稍沉静了下来。   “这么大雨还麻烦你……”萧潇咬唇,低低开口。   路子谦握紧她的手,神色专注,轻轻开口:“我很高兴,出了事,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萧潇浑身一颤,咬着牙哽咽出声。   安安拿着她的手机,她根本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站在小卖部握着公用电话,脑子里想的只有那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听到他清越磁性的嗓音响起,七上八下的心才微微有了放松。如今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笑容,语气沉稳,让她悬了那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情绪骤然崩溃,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就这样看着他,喃喃道:“   “子谦,怎么办?怎么办?安安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路子谦心中一揪,往前迈了一步,手往前探着,摸到了她的肩膀,将她圈进了自己怀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暖声安慰:“没事的,有我在呢。”   萧潇闻言掉泪更加严重,只是抱紧他,浑身颤抖,却没有哭声。路子谦知晓她心中难受,抱着她,神色柔软。   她坚强了太久,哪怕是和自己闹得不欢而散那次,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安安的事情,只是一个让她提前爆发的临界点。子谦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劝道:“我已经联系人去找了,不要太担心。”   萧潇将头埋进他怀里,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安定的力量。路子谦拥着她,耳旁是哗哗的雨声中她的啜泣声隐隐传来。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心底却是一片敞亮。如果不是还要寻找安安,路子谦真心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表哥,”苏紫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这寂静一刻,淡淡道:“乔二哥联系到了这片的派出所所长,他们的值班警察已经赶过来了。”   路子谦点点头,拧了拧眉,问:“少宜呢?”   “她刚联系到这园区的负责人,现在跟着值班的保安一起去附近的民居找安安了。”苏紫收了伞,看看已经分开的两人。萧潇脸色苍白,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是整个人透着惴惴不安,怕是轻轻用手一推,就会倒下。而路子谦本就是病体未愈,穿着单薄,又淋了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俩还真狼狈,不如先坐下休息等消息?你们俩谁倒下了,都是头疼的事情。”苏紫瞧着远远有警车开来,便开口劝道,“警察来了,我刚刚问过了,这附近有些民居,我和他们去找。”   “阿紫,我撑得住。”萧潇已经恢复了冷静,瞅了瞅路子谦,目光中显露的担忧甚浓:“子谦病还没好,阿紫你陪着他回车里去吧。”   苏紫没有开口,而站在她身边的路子谦长眉拧成了结,摸索到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沉声道:“我没事,可以陪你。”   “可是……”萧潇为难。   “曾经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那对我来说,已经是蚀骨之痛。”路子谦神色凝重,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看的唇轻轻颤了颤,哑声道:“除非你是嫌弃我这个瞎子碍手碍脚,帮不上忙……”   “子谦,你明知道我没这个意思……”萧潇轻声辩解。   路子谦紧了紧她的手,温文一笑:“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别再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好不好?”   萧潇眨眨眼,在眼里驻留了许久的那抹湿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好,我们一起去。”   “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矫情,警察过来了,我先过去。你们俩现在这等等。”苏紫脸上的神色也松了些,笑着说了一声,便打了伞快步离开。   萧潇神色怔松,而此刻,路子谦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神色倏然一松,挂完电话对萧潇浅浅笑道: “安安,可能已经找到了。” Chapter 21 求亲 题记: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却也是父亲注定失去的珍宝。   电话是路少宜打来的,说人在不远处的一栋民居。   萧潇和路子谦一行人匆匆赶到,走到门口的时候,路子谦突然停住了脚步,萧潇也随之驻足,低声问道:“怎么了?”   路子谦紧了紧她的手,微微侧了头,对着她的方向,轻轻道:“待会不要发火,会吓到孩子。”   萧潇心中一暖,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进那户人家的时候,安安正坐在一个大婶腿上,啃着大鸡腿,路少宜本来也和保安队长坐在一旁,看到萧潇他们进来的时候,连忙起身走过去,但是安安的动作比她更快。再看到萧潇后,小家伙立马丢掉了手上的鸡腿,从大婶腿上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往萧潇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等她一步三颠地跑到萧潇面前,已经是一副泪汪汪委屈表情。   “妈妈——,你去哪里了?安安上了个厕所,你就不见了……呜呜呜,找你找得好辛苦。”安安是唱做俱佳,边哭着撒娇,一边伸手就要用油腻腻的手去报萧潇大腿。   萧潇的嘴角抽了抽,往旁边侧了侧,怒极反笑:“萧安安,我记得你不是很能忍的吗?等我回来不行吗?”   安安眨巴眨巴眼,瞅瞅她亲爱的老妈,极其严肃认真地回答:“可是上厕所是不能忍的,会生病的。”   “那你上完厕所之后为什么不回到原地等我?”萧潇强压下心头那股火,蹲下身与女儿平视。   安安的表情立刻一变,如果不是她眼角还有些许晶莹,没有人会相信刚刚那个委屈的小受气包曾出现过。   “妈妈,你别提了。这个地方也太不靠谱了,我绕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厕所耶,安安转啊转的,又饿又累又困,要不是张奶奶路过,你就见不到你可爱的女儿了。还有呢,你的手机也不好用,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它就没电了。”安安歪着脑袋,表情义愤填膺。心底却有些发虚,老妈应该不会发现自己是蹲厕所玩游戏蹲太久把手机玩没电然后出来后又迷路被张奶奶捡回去这种事情吧?   萧潇看着女儿夸张的肢体动作,活灵活现的样子真是又好笑又好气,那一腔怒火倒是渐渐平息了。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叱道:“还不快去把手洗干净,去向张奶奶道谢。”   小丫头瞅瞅萧潇,看她当真没有发火的痕迹,这才颠簸颠簸着去洗手了。   苏紫翻了个白眼,少宜则是一脸诧异地开口:“萧潇,你女儿的变脸技术还真是一流啊……”   萧潇只得尴尬笑笑,心底腹诽,这种狡猾似狐狸的性格估计还真是你们路家的遗传基因。   向那户人家道过谢后,苏紫和少宜也已经处理完了事情。因为萧潇状态不佳,路子谦也不放心让她开车回去,最后萧潇和安安上了苏紫的车,将车留在了停车场,过两天再让人来取。   车子上了高速,少宜打电话向家里报平安,苏明兰听说安安在身边,非要安安听电话。安安听说是上次请她吃很多蛋糕的苏奶奶,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她顿时清醒万分,抱着电话和苏明兰叽叽咕咕讲了半天。末了,安安把电话递给了坐在前排的路少宜,万分乖巧地道:“漂亮姨姨,苏奶奶还有话和你说。”   “小马屁精。”苏紫开着车,淡淡说了一句,言简意赅。   而被夸漂亮的路少宜却很受用,乐滋滋地道了声“真乖”,接过电话和母亲对话。苏明兰说她已经让人准备好晚饭了,直接让他们回家,至于宁家那边,她会去打电话联系的。苏女士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没等路少宜转头问下萧潇,她已经挂下电话去准备其他事宜了。   少宜摸了摸鼻子,认命地收了电话,转过头来对萧潇道:“萧潇,我妈让你们去我家吃饭。”   萧潇皱皱眉,还未发话,安安立刻举手示意:“妈妈,我可没有和苏奶奶说想吃她做的油爆虾哦。”   “我们可是都听到了呢。萧潇,你有时间要给你女儿上上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苏紫摇摇头,嗤笑一声,将车开得飞快。   “坏阿紫,你闯红灯,肯定会被警察叔叔抓进去!”安安瞪大了眼,气呼呼反驳苏紫。   苏紫笑得更欢乐,猛地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乐呵呵开口:“小安子,我要是抓进去了你就要走路回家了哦?”   “我妈妈也会开车!才不会走路回家!臭阿紫,嘴巴这么坏,肯定嫁不出去!”安安捏紧小拳头,嚷嚷道。   “放心,我肯定在你妈之前嫁出去。”苏紫终于在一个红灯处停了车,回眸朝安安飞了一个媚眼,“我可没有带着爱吃的小拖油瓶。”   安安一时气恼,哼了几哼,不知道说什么。   萧潇看着这一大一小斗嘴还把自己给扯上了,汗然不已。倒是路子谦沉沉笑出声来,引得众人侧目。   萧安安灵活的大眼转了转,瞅瞅路子谦,再瞅瞅萧潇,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清明不已。她把小屁屁往路子谦身边挪了挪,拉着他巴巴地问道:“路伯伯,你喜欢安安吗?”   路子谦将她的小手圈进了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道:“安安这么聪明,伯伯当然喜欢。”   “那伯伯喜欢我妈妈吗?”安安似乎很喜欢路子谦掌心的温暖,往他身边再凑近了点,笑眯眯问道。   她这个问题一出,车厢内一片寂静,连拨弄着手机的路少宜也停了动作,转过头来,看的却是萧潇。而苏紫的唇畔往后视镜看了看,唇畔泛起了一抹浅笑。   萧潇本来靠在座椅上的身体微微一僵,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在接触到少宜的目光后随即尴尬地调转了视线。   几分钟后,路子谦的话音响起,不是很响,清雅悦耳,可惜带着无奈。   “你妈妈漂亮能干,伯伯非常喜欢。”   安安嘟了嘟嘴,直接爬上了他的大腿,眼里满是好奇。   “伯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路子谦点点头,笑容依旧,话音慈祥:“是啊。”   “那为什么知道我妈妈比臭阿紫漂亮一百倍?”安安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记奚落下苏紫。   路子谦失笑,伸手抱住她,低低道:“因为伯伯以前看得见啊。”   “那伯伯的世界不是很黑吗?伯伯会不会害怕?”安安的小脸凝重了起来,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关切。   路子谦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伯伯胆子很大,不怕黑。而且太阳很大的白天,伯伯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点阳光的。所以一点不黑。”   安安点点头,随即又道:“伯伯的眼睛和安安的一样漂亮。伯伯喜欢安安,又喜欢安安的妈妈,伯伯娶妈妈做新娘子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有一个新娘子,还有个可爱漂亮的宝贝女儿你了。”   此言一出,路子谦愣在原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路少宜轻轻咳嗽一声,转过头去装作没发生任何事一般,继续拨弄手机,苏紫脸上戏谑的笑意倒是越来越重。   萧潇虽然心底有想把女儿掐死的冲动,但还是极力忍住了,闭着眼继续假寐,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伯伯,难道安安的建议不好吗?安安的爸爸从来都不来见安安,爹地也不向妈妈求婚,现在你也不喜欢安安。你果然其实是不喜欢安安的,呜呜呜呜,安安是小拖油瓶,大家都不喜欢安安……”安安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唇,立刻又摆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话音里已经是浓浓的哭腔,只有那眼里有狡黠一闪而过。   路子谦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看不到安安的表情,听着安安的哭声只觉得心中又苦又涩。自己的女儿,一直唤着自己伯伯,明明是父女天性,却不能相认。只得摸索着安抚安安,左右为难:“安安,伯伯……真的很喜欢你……”   “安安,你路伯伯身体不好,你别闹了。”萧潇终于忍受不住,出声训道。   安安瞪了她一眼,一点不买账:“妈妈,我在帮你找老公,这是外婆下的命令,你无权干涉!”   萧潇顿时觉得脑仁儿又开始疼了,她瞪着眼,正要发火,却被路子谦轻轻打断:“萧潇,别冲孩子发火,你答应我的。”   “小安子,结婚这种事,除了问新郎,还要问新娘同不同意啊。不然你路伯伯答应了,可是婚礼的时候你妈妈逃跑了怎么办?”苏紫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视了萧潇的小眼刀,笑着插话。   安安顿时醍醐灌顶。难怪路伯伯明明喜欢却这么为难,看来问题还是在她老妈身上。她收了那副哀怨的表情,凑上前去,在路子谦耳边“轻轻”说着众人都能听到的“悄悄话”。   “伯伯,你不用怕我妈妈。我妈妈是只纸老虎,很好搞定的。”她神秘兮兮地环顾一周,又悄悄问道:“你有钱养我吃很多很多蛋糕吗?”   路子谦那一直微笑的嘴角僵了僵,咳嗽一声,轻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安顿时欣喜,小手一拍。   “OK啦,我会全力帮你搞定我妈妈的~~~”   萧潇第一次相信,女儿是爸爸前世小情人这话确实是绝对的真理。 白养活这小情敌这么多年了! Chapter 22 告白 题记:我恨你,不过是因为我爱你爱的太深。   从那次冒雨去找萧潇后,路子谦的身体便一直不见好,断断续续地一直有低烧缠绵。不过自从那次之后,他和萧潇的关系却也有了进一步的改善。而最大的益处,就是安安,对他分外亲昵。几乎每隔个几天就会给他打电话,无外乎告诉他该如何讨萧潇欢心,末了还要委屈的加一句,她被关禁闭的天数。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大概还是要他帮着也去求求情。   上次走失事件后,萧潇当着他们的面虽然没发火,但是一回了宁家,就好好训了一顿小丫头,下了禁闭令,十天内不准出门,每天只准吃一块蛋糕。   “伯伯,你要记得哦,就说是你很想很想安安哦。还有要记得买很多很多蛋糕哦。”   路子谦听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小孩子的童言稚语虽然天真,却也有让人暖心的功效。   收了电话,路子谦脸上笑意微敛,靠在沙发上,稍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头上那重重的晕眩感才去了不少。他摸索着拨弄掌中的手机,拇指的指腹在数字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蜷缩了回来。   她的号码早已存在了手机的快速拨号中,却一直不敢拨出去。这几日烧的难受时候,他也会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只是每次摸到手机,却始终按不下去那个键。   所谓情怯,应当就是这样子的吧。路子谦在心底嘲笑自己,现如今,不但身体残缺不全,连胆子,也是越发的小了。   若是二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怕是连这样患得患失的时间都没有。叶开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他要赶紧回公司主持锦和湾的项目。而萧潇,也似乎是上了心,真的开始在着手捡起自己丢下的专业,开始在叶开的公司里面慢慢熟悉事务。   莫说父母亲,就连一贯威严的爷爷和伯父也开始对自己旁敲侧击,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他是路家的长孙,却也是唯一的男丁,伯父跟随爷爷从政,却自由恋爱,伯母身体不佳,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虽说自己当年自立门户,却也是得到家里极大的支持,路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强大的当家人,无论从商从政,对他们而言,倒并非那么重要。但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做一个教书匠,肯定也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或许,他逃避了太久,是真的该回去了?   路子谦叹了口气,只觉昏昏沉沉得厉害,摸索起身,慢慢往卧室走去,最终将自己重重摔进床,企图让睡眠来缓解自己的头疼。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晕眩会来的那么久。   萧潇来到路子谦公寓门前已经已近晌午,她手上拎着刚从超市买的食材,眉头皱的紧紧的,神色不算太好。   她打了路子谦十多个电话,他竟然一个都没接。他们最近关系缓和,可是一点别扭都没有闹。而且路子谦也不像是那样会置气的人,心中想着,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去了他学校一趟,受了那小助理一通白眼,了解到他回了公寓后就一直抱病请假,根本没去过学校。心里渐渐也有底,估计是在家里病着呢。   可是连电话也没接,说明病得还煞是不轻。萧潇心中焦急,出了校园便直奔公寓,唯一庆幸的是,即便当年那般盛怒,自己还是未丢了这公寓大门的钥匙。   进了屋,屋内一片灰暗,她伸手开了灯,靠着灯光才慢慢看轻室内的情形。这般阳关灿烂的天气,却让厚厚的窗帘将所有的窗户都遮得密密实实,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玄关处,路子谦的盲杖靠在一旁,鞋子也齐齐整整地摆放在鞋柜上,可以看出,这屋子的主人并未外出。   萧潇叹了口气,换了鞋,将手上的食材拎进厨房,环顾一圈,灶台冷清,根本没有开火的迹象。而放饮水机的地上,一片散碎的玻璃杯残骸。心中只觉不妙,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几个药盒子,凌乱不已,手机放在一旁,孤零零的,似乎是无人认领的孩子一般。   这个屋子里,每一样物件似乎都透露出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萧潇放轻了脚步,往卧室走去。果然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也是一股压抑的黑暗。她调了最幽暗的灯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那个让她揪了一天心的家伙,此刻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双眸紧闭,睫毛密且长,如两把小小的扇子一般。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略微有些发烫,想来是杜医生那日说过的后遗症。   她轻轻推了推他,在他耳旁轻唤道:“子谦,醒醒。”   路子谦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身子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眼底满是茫然,轻轻呢喃一声:“萧潇?你在哪里?”   “我在这。”萧潇伸手,将他轻轻抬起的右手握在手中,阻止了他毫无用处的摸索挥舞,轻声问道,“杜医生给你配的药你吃了没?”   “杯子打破了,不想吃。”他似乎并没有睡醒,只是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侧了过来,拉着萧潇的手,复又闭眼,沉沉睡去。   三十五岁的男人,却如孩童一般稚气任性。   萧潇心中一揪,路子谦素来自制力极强,却连喝药倒水都成问题,失明对他的打击性,可想而知。   她企图起身,却没想到他将手握得极紧,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开来,为他盖好被子,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却听见他喃喃自语,原本清朗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哀伤和自责。   “萧潇,对不起,不要走……”   萧潇心中一惊,转身望去,却发现他只是陷入了梦魇,梦呓不止。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挥了两把,随即缓缓落下,似乎如漏了气的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萧潇,你真狠心……明知道,明知道的我再也追不上你了……”   萧潇眼睛一酸,快步离开了卧室,在倒水拿药的时候,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平静好情绪后,她端着药和杯子进了卧室,路子谦睡得很不安稳,萧潇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起来,喂他吃了药让他好好躺着睡得安稳后才长长吁了口气。着手将房间的窗帘拉开一半,阳光洒了进来,让整个房间亮堂不少。她开了一点点窗让整个房间通风,又顺手收走了路子谦床头的杯子和药,这才安静地走了出去。   萧潇蹲在饮水机旁,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碎片一片片地捡起来,就如同对待破碎的珍宝一样。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捡起来的,不单单只是路子谦打碎的玻璃片,还有她自己的心。看着垃圾桶里的玻璃碎片,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有东西在砰砰砰跳动。   “你为什么在离开那么久还要回国呢?”这是她当初拒绝顾尧的求婚时候,顾尧不解的问题,她一直无从答复。其实答案一直就在她心中,只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揭晓罢了。   她爱路子谦,从十九岁那一年就爱上了。哪怕再恨,也不过是因为爱的太过投入所引起的。她总以为路子谦爱自己不够多,这条感情道路上,其实一直只是她一个人在奔跑追逐,她回来,不过是想让自己看到他过得很好,并非要做圣母,而是为了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可惜回来后发生的种种,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路子谦的车祸,他的身体,他的博客以及他的隐忍和痛苦,每一样都如一条藤蔓,缠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喘息。   她叹了口气,将清干净的鲫鱼放进了锅中,抬头往窗外眺望,阳光明媚,隐隐还有金桂飘香,心中忽然开了豁,神思也渐渐清明,有一个决定也在她心中形成。   路子谦是被萧潇叫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惘,但是神色却已放松许多。   “萧潇,你怎么来了?”他靠在床头,侧了头问道。   萧潇莞尔一笑,坐在他身边,话里却故意带了些恼意:“我打了你这么多电话你都不接,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呢?”   “是吗?我可能睡得太沉了……”他微微动动身子,语气歉疚,伸手在床头柜摸索,想要去拿手机。   萧潇握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轻声叱道:“才刚退烧,别乱动。手机我帮你收起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电话。”   “我看你肯定是没好好吃饭,我熬了鱼汤,你先喝一碗垫垫,等下吃晚饭。”萧潇的语气很温柔,还带了些亲昵。   子谦的眼倏然睁开,随即又轻轻阖上,突然冷了脸,抽出了自己的手,淡声道:“你回去吧。”   萧潇对于他忽然的态度转变一时摸不著头脑,但是在看到他微微颤动的手指时候了然。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利落道:“汤我已经盛好,放在了桌上。我走了,你起来记得喝。”说完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路子谦在听到外面大门关门声响起时,才落寞地笑了出来。他起身,走到客厅,鱼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喝的胃口。   一室落寞。   他站在餐桌旁,轻轻摸索,萧潇没有告诉他鱼汤放在哪个位置,他只能这样慢慢摸过去,却是徒劳。   萧潇并没有走,就站在大门玄关处,屏住呼吸,看着他细致却又笨拙的动作,看他好看的眉眼里盛得满满的落寞。   他神情郁郁,自呓:“傻丫头,你总是走得这样义无反顾,可是我如今,走出这个房间都成了问题,如何还能跑出去追你……”   萧潇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抱住了他,恶狠狠道:“路子谦,我爱你!我不准你再赶我走,你听到了没?!”   路子谦身体猛然一僵,似是不可置信,眉宇间涌现出极大的惊喜,随之而来的却是极大的哀伤,连一丝怒意都没有。   “欺骗一个瞎子,是不是真的很好玩?”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是有一种累极了的疲倦和颓意。 Chapter 23 复合 题记:谁说只有女人喜欢口是心非,男人才是真正的死鸭子嘴硬。   路子谦的翻脸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萧潇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变故会胆怯退缩。事实上,她虽然刚刚一时冲动,但所有的发展基本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哪怕是路子谦现在的反应。   她抿嘴,抱着路子谦的手缓缓松开,眼睛却盯着看他的脸,他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他早已恢复了原本的一贯漠然,但在自己松手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是有了失望之色,虽只是须臾,却已足够。   谁说只有女人喜欢口是心非,男人才是真正的死鸭子嘴硬,面前这个男人尤甚。   她微微一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道:“你说对了,路子谦,我就是欺负你。”她满意地看着他的神色越来越严峻,在他要开口说话之际,直接吻上了他的唇,将他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路子谦一怔,似乎想要推开,但他的身体虚弱,加上又粒米未进,哪里敌得过萧潇,只一下,在萧潇的舌尖攻克下,已然溃不成军。   他的口中很干,唇齿间还有淡淡的药味,但是一如既往好闻。这次的吻,完全是萧潇的主动,路子谦还在迷惘中,她已经结束了那个吻,伸手替他擦了擦唇角,笑着开口,话中颇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子谦,你不要费心了,你赶不走我的。”   路子谦苦笑一声,艰涩道:“你就不怕我嫌弃自己,太过自卑配不上你?”   萧潇闻言一愣,知道他这话虽带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大部分却是事实。不然适才他也不会突然翻脸,不用说肯定是这个因素。   那个强大自信不知道自卑为何物的路子谦呵……   萧潇抑制住心头的酸楚,故作好奇,夸张道:“路子谦,你的字典里怎么会有那几个奇怪的词语?其实你在嫌弃我生过孩子不是处女还变成了老女人吧?”   “萧潇,别闹了。”路子谦皱眉,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做了妥协,“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萧潇眯了眯眼,声调略略变沉:“我还以为你只是在等我做好准备就可以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她话音顿了顿,看到路子谦瞬间黯然,才勾了勾唇,声音柔柔的,带了几分妩媚:“这样等下去要等多久啊?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她的身高虽不低却也还是差了路子谦大半个头,凑近了些,用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举止轻佻,声音柔媚,但还是隐隐带着股子威胁。   “所以说……路少,您还是从了我吧?嗯?”   路子谦撇开了头,沉默不语,神色依旧漠然,眉头紧皱,只是那面部线条,却是柔和了许多。   萧潇叹了口气,当时挺风流倜傥的,怎么如今会变得如此别扭。   “路子谦,你再皱眉头,你的抬头纹又要增多了。”萧潇踮脚,用手轻轻抚摸他拧成一团的眉毛,惋惜开口。   路子谦闭上双眼,伸手摸到了萧潇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动作却轻柔许多。   “我本来就老了,再多几条也无妨。”   萧潇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挣扎,反而更加用力。直到他终于不动,乖乖地让自己握着,这才笑眯眯开了口。   “我可是学了好几年的跆拳道,你病怏怏的,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乖乖坐下喝汤。”   路子谦僵着脸,却没有反抗,只顺从地坐下,冷冷道了一声:“别欺负又老又瞎的老人家。”   萧潇噗嗤一笑,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端过鱼汤,放到他手边,莞尔道:“孩子都给你生了,不欺负你我欺负谁去?”   路子谦顿了顿,没有作声,只摸索着拿起汤匙,默默喝汤。萧潇也不逼迫他,坐在他身边,看他慢慢喝汤。   他喝汤的样子很优雅,就像是在品尝珍馐美食一般,但是他的一系列动作,却是比常人要慢了许多。等他喝完放下汤匙,萧潇才轻轻开口,道:“路子谦,我们复合吧。”   路子谦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需要想多清楚?”萧潇挑眉看他,神色凝重,“是想着不能陪我看电影看电视剧?还是不能陪我看星星看月亮?或者说不能陪我到处旅游到处乱跑冒险?亦或者说是不能细心仔细照顾我?子谦,当年的萧潇尚且不需要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的我更不需要。我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她笑了笑,伸手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抚摸摊平,将自己的手放进那宽厚的掌心中,手指微微收拢,与他修长的手指交叉纠缠在了一起。   “别再说你配不上我这种昏话,内心真正强大的人,怎么会在乎身体上小小的缺憾?那样大的事故,你都笑着挺过来了,如今怎么又自怨自艾上了?”她说话时候语调抑扬顿挫,如一把小锤子,将字字句句敲打在路子谦本已冰封起来的心上,   路子谦沉默了半晌,还似乎真的是陷入了沉思中,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当年的事……”   萧潇笑了笑“我说过那事已经过去了,那就说过去了。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这个,那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事情了。”她收过他面前的碗,起身后才接了一句,“我去洗碗,你好好想想吧。”   路子谦坐在餐桌旁,思量了许久,耳旁听着从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还有水龙头里哗啦啦冲刷着的水声,让这个原本冷静寂静的房子突然热闹了许多。他扶着桌沿缓缓起身,空气中还有鲫鱼汤浓郁的香味,用力一嗅,那些香味便在胸腔蔓延开来,似乎能遍布到四肢八骸,倍感温馨。   这种感觉,就如同在难得的美梦里一般,美妙,温暖,让人沉沦。   那就这样吧……别再挣扎了,明明是抗拒不了的,又何必自欺欺人。路子谦在心底默默地嘲笑了自己一番,摸索着往厨房方向走去。   “萧潇?”   “嗯?厨房多脏,你进来干嘛?”萧潇回头,看他扶着门楣,眉宇疏朗,郁郁之气已然去了不少,不禁笑道。擦了擦手,走过去就要推他出去,“我马上就出来,你坐在沙发上等我——”   话未说完,她已被他一把拥进了怀中。他抱着她,用下颚盯着她的头顶心,也不开口,只是默默不言。   萧潇看这情形倒是乐了,将自己原来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圈住了他那清瘦的腰身,笑道:“路少大美人,怎么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   “淘气。”他也跟着弯了眉眼,用力圈紧了她,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萧潇看着他这样,知晓这碗估计也洗不成了,两人磨磨蹭蹭地回到客厅,一起跌进松软的双人沙发里。   “怎么?想明白了?”萧潇靠在他肩膀上,戏谑地开口。   路子谦展眉一笑,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悟性一直都很高,你不知道吗?”   萧潇莞尔,伸手捏了他的大腿一下,哼哼道:“那刚才是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现?明明想的要死,还赶人走。”   路子谦微微吃痛蹙眉,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就准她使心计骗自己,还不准自己稍微发下脾气。虽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却是越发柔软,他侧过身,搂住萧潇,努力将视线对上萧潇的眼,认真开口:“萧潇,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萧潇这次倒是没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   “我知晓那些事情你根本就忘不了,而我更该把它们记在心里。”他顿了顿,神情恻然,“我们原来失去了太多,如今能走到这一步,更应该牢牢谨记,幸福的来之不易。我不要你委曲求全,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潇看着他,轻轻问道:“什么条件?”   “让我好好照顾你和安安,如正常人一般,好吗?”他说话时候很恳切,好看的眼里没什么神采,那份专注却让人移不开眼。他的唇畔略略弯起,脸上洋溢着自信地笑容,话音清朗坚定,“你说的很对,我路子谦不该是那样自怨自艾的人。没了眼睛,我还有有手有脚,可以听可以说。无论怎么样,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都该往前看。”   萧潇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眼底温柔成水。   她爱的男人,终究是没让自己失望。   她弯了弯眼,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轻笑道:“你的条件我不答应。”满意地看到他的神情变了变,俯身在他脖间轻轻咬了一口,呵气如兰:“你本来就是正常人,这个要求是在太简单了。”   “那你要如何?”路子谦微微一笑,勉力保持镇静。   “我要你对自己百般好,再对我们千般好。”话音轻轻的,却似轻羽毛,轻轻扫去了他心底剩余的灰烬。   路子谦心里猛然一震,神情倍受感动,紧紧拥住她。   萧潇好不容易从他的怀抱中解脱开来,闷闷地道了一句:“你快定把病养好,病怏怏的怎么干活?”   路子谦微微愣了愣,随即大窘。 看来,他的萧潇已经大变样,纯洁的小绵羊,转眼已经变成了好色的大灰狼了。 Chapter 24 女儿 题记: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by海子   萧潇最终是被路子谦赶回家的。   路子谦的理由竟然是怕她色心大起,轻薄与他。萧潇知晓他是怕自己晚归不安全,让家人担心。作为一个男人,无法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回家,饶是自信刚刚恢复如新生般的路子谦,心中也会有小小的疙瘩。   萧潇很顺从地答应了他的要求,看着他乖乖吃完药,任由他一手盲杖一手牵着自己送到楼下。坐进车内,发动引擎,看到后视镜里的他,拄着盲杖,墨玉一般眸子微张,失焦却不惶然,身姿挺拔,忽然就起了不舍之心。   “子谦,你真的要赶我走吗?”萧潇熄了火,放下车窗,故作可怜。   站在一米开外的他抿抿嘴,亦故作严肃,轻斥道:“别忘了安安还在家等你。”   萧潇眯眼,看到他一贯温文的脸上不自禁有柔情溢出,心底柔软,只得故作欢笑,许诺道:“待你身体好些,我便带她来见你。”   他应了声好,催促着她赶紧走,她无奈之下只得发动了车子,缓缓启动,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个孤单寂寥的身影越来越小,车子一个拐弯,便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前一刻明明还恨的咬牙切齿,而在后一刻,情深意浓,爱得难舍难分,极尽纠缠。   到家梳洗完毕,哄了安安睡着之后,萧潇走到阳台,拨了电话。不过离别才短短几小时,她却分外思念他,哪怕只有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路子谦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困意,应当是吃了药的缘故。萧潇心疼他的身体,催他赶快上床休息,说了几分钟,便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这样的相处,好像比初恋的情人还要甜蜜。   萧潇拿着电话,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凉风,心底却感觉到暖融融的。   她走回房间,打开电脑,进入了熟悉的博客界面,那些酸涩便伴着蜜糖般的甜蜜在身体的每个部位蔓延。   给萧某某:萧某某,我很高兴,你能回来。即使我看不见,我还能听到你悦耳的嗓音,感受到你的生气勃勃。感谢老天,把你还给了我。   她眨眨眼,眼角的一粒晶莹落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喜极而泣。   母亲也许真的是说的很对,做一个豁达的女人,不要太过在意得失,在遇到爱情的时候努力争取,珍惜相爱的每一个时刻。幸福是要自己去定义的,每个人心中的标线都是不一样的。   萧潇想,她的幸福,大概就是扶着路子谦,走过接下来的人生种种。用她的眼睛和感情让他的心能够感受他们未来的美好。   抬起手,打开了工作邮箱,顿了顿,还是给主编发了邮件。   她的爱情来之不易,无论如何,总是要想办法去守护的。   关了电脑,又洗了一把脸,轻轻掀开被子,躺进被窝的时候,顺便将睡得七横八纵的小家伙挪了挪。小家伙似乎是坐了什么美梦,刚安生了一会,便习惯性地往她怀里钻,口中呢喃喊着“妈妈”。   萧潇无奈,让她自我感觉良好的在自己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砸吧砸吧嘴巴睡着之后,这才阖眼入睡。   她闭上眼,神思却越发清明,脑海中萦绕的都是路子谦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入了魔怔一般。想辗转身子,再小心翼翼,还是弄醒了正在美梦的萧安安。   “妈妈,你大半夜的为什么不睡觉?”安安蹬了蹬小胖腿,异常不满,“你打扰到我吃蛋糕了知不知道?”   “小肥猪,你脑子里除了吃蛋糕还能有什么?”萧潇一把抓住她在被子底下乱舞动的小胖腿,没好气地开口。   萧安安哼了哼,憋了许久,恼怒道:“不和你一般见识,本小姐要去尿尿,你还不快开灯。”她最近在跟着张丽蓉看宫廷偶像剧,没学起白莲花脑残女主,倒是爱上了傲娇的坏女配,天天一口一个“本小姐”,将那傲娇本分学的是淋漓尽致。   萧潇摇摇头,伸手开了床头灯,小丫头便爬下床,急匆匆地往洗手间跑去。   这一闹,她倒是越发睡不着了,索性支起了身子靠在床头翻起了手机。   这会儿,他在干什么呢?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   她的神情越发柔和,笑容恬淡。   萧安安上完厕所回来,费劲的爬上床,爬到萧潇身边,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然后语出惊人。   “妈妈,你是不是在思春?”   萧潇闻言差点没拿牢手中的手机,一转头,安安正歪着头,一脸严肃地考据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你知道思春是什么意思吗?”   安安瞥了她一眼,态度不屑,还有一种怒其不争的语气在其中。   “有时候我真怀疑,到底是你生的我,还是我生的你。”她说的一板一眼,显然是那一泡尿使得她已经全无睡意,“思春就是春天的时候,外婆养的小白想念隔壁詹姆斯家的杰克时候叫的样子嘛……”   很好,她还学会比喻了。把自己的老娘比喻成一只母狗,这丫头的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萧潇怒极反笑:“萧安安,你倒是学得很快。”   不得不说,萧安安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只瑟缩了下,仰头委屈道:“妈妈,其实是苏紫阿姨告诉我的。”她才不会这么白痴老实交代是从这几天看的偶像剧里学来的新词,不然除了关禁闭少吃蛋糕还得多加一条不准看偶像剧了。这种黑锅,丢给讨厌的臭阿紫来背最好了。她那美好如太阳花一样的童年时代,为什么要过得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可怜?   萧潇哼了几哼,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喝一声:“还不快睡觉?!”心里思忖着,是该和苏紫讨论下关于萧安安以及未来她和乔三少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安安乖乖地钻进被窝,末了还是探出头偷偷问道:“妈妈,你真的不是在思春吗?我不介意你把我当知心女儿的哦~~”   萧潇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关了灯,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黑暗中,萧安安听到自己的妈妈用很温柔很悦耳的声音问自己:“安安,你真的很喜欢路伯伯吗?”   安安在心底鄙视了下自己的老妈,还说没有想男人,不过看在她想的是帅哥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好了。   “当然是真的很喜欢,路伯伯人又帅又和蔼。”安安将自己的意见表达的很清楚,当然她的理由也是深刻不到哪里去的。   萧潇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你爹地和路伯伯,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这确实是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尤其是对于萧安安而言。   路伯伯很帅,爹地长得也不难看;路伯伯很和蔼,爹地对自己也从来百依百顺。她思忖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   路伯伯看不见,每次看到她就觉得心里好难受,就好像小白被别家的狗狗欺负一样,好可怜的。   她想了想,还是软软开口:“妈妈,我好像还是更喜欢路伯伯一点点……”这么说,虽然有点对不起爹地,可是她还是选择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萧潇想,也许这就是父女天性了。安安和顾尧生活了这么多年,而子谦不过与她才见了两次面,小丫头的心已然偏了。   “妈妈,安安知道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路伯伯和爹地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一定会对你和安安都很好的。你喜欢路伯伯,安安也喜欢路伯伯,就让路伯伯做我的爸爸好吗?”小丫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但是说到后来,显然还是敌不过瞌睡虫,渐渐有些迷糊了。   萧潇只觉眼中湿润,抱着女儿,轻轻道了一声:“傻孩子,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听着女儿轻微的鼾声响起,萧潇微微笑,握住了她胖乎乎的小手,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晚安,妈妈过几天就带你去见爸爸。”   -————————————————分割线————————————————   萧潇也知道,自己和路子谦的事情,早晚要和路宁两家人交待。但是路子谦不开口,她也不会去捅破。   萧潇不想过分地逼他,他们分别实在太久,除却前段时间的针锋相对,几乎没有好好相处的时间。   她觉得,他们能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平淡如普通夫妇,但其中甜蜜,却胜过热恋中的爱侣。   诗人海子说过,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她深有感触。   待他身体好了些,萧潇便把安安带了出来,让他们父女俩见面。   萧安安虽然对父亲这个词语虽然有幻想,但恐怕也还是有不轻的埋怨。萧潇想的很简单,让路子谦和安安亲近亲近,再告诉她事实真相,也许女儿能更加好接受些。   事情如她预料中的一样发展,安安和路子谦很亲昵,那是和顾尧不同的亲昵,撒娇耍贫示好,却一点不过分。而且她对路子谦的态度,好像总是莫名的关切。   “萧安安,你转性了啊?还会自己收拾东西了。”萧潇做完晚饭,正准备叫两人吃饭,却发现安安正蹲在地毯上,将丢的到处是的玩具收起来。   安安捡完最后一个小球,直起身来,扭了扭小屁股,拍拍小手,哼道:“妈妈真笨,玩具不收拾起来要是让爸爸绊倒怎么办?”   萧潇闻言先是一笑,随即一怔,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路子谦,路子谦一脸惊愕,放在盲文书上的手指也僵在了那里。   安安反应极快,知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称呼,索性拍拍小手,翻了个白眼,萧潇瞬间觉得那模样像极了苏紫。   “那天晚上睡觉前你说的话我可是全部听见了哦?路伯伯本来就是我爸爸,既然是我爸爸,就算你们没有告诉我,我偶尔叫一下你们也不要这么惊讶嘛……”   萧潇满脸黑线,张张嘴,问道:“子谦,你们家祖上有什么狐狸精转世吗?”   路子谦摇摇头,已然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胡说什么,明明是我们家来了个贴心的小仙女。” 萧安安闻言眉开眼笑,如果除去她朝萧潇翻的那个表示不屑的白眼,真是相当可爱。 Chapter 25 挫败 题记: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再见二丁目》   入夜,萧潇带着安安从公寓离开,路子谦穿戴整齐,墨镜,盲杖,手机,钱包,一样不落,风度翩翩,去赴另外一个饭局。   今天本来是林绍华三十岁的生日,白日里他推脱人多不便没有去赴宴,林绍华也不强求,只说晚上邀了一干发小私下聚聚,让他一定要来。   他到的时候,一干人正在哗啦啦推墙打麻将,好不热闹。见到他进来,坐在对门的乔慕新先反应过来,丢下手中的牌,朝对面的林绍华使了个眼色,笑道:“华子,你倒是能耐,把我们路大少都能请来。”   华子嘿嘿一笑,转身看到路子谦,语气恭敬:“哥,你来了。”   路子谦在这一干人当中,还真算是老大哥,华子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放下手中的牌,规规矩矩打了招呼。   路子谦微微颔首,笑道:“你们继续陪寿星玩,我自己坐会就好。”边说着,边轻车熟路的往沙发方向走去。这如意楼的包厢格局,他来过无数次,连盲杖引路都不需要。刚要落座,便听到身边有清越却局促的嗓音响起。   “表哥……”   “苏白?你怎么在这儿?”路子谦微微皱眉,语气渐显凌厉。   “绍华哥生日……三哥说让我来一起来凑凑热闹。”苏白这辈子,除了自己的老姐,最怕的就是这个表哥了。   苏白的父亲,也就是路子谦的姨父,出身江南书香世家,虽说从商,却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儒商,对儿女要求极高,家中威严极甚。苏紫那样叛逆的性格,在自己父亲面前也要做足闺秀样子,大气都不敢多喘。而苏白向来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管教更是严厉,来这里上学后便一再勒令要远离那些纨绔子弟,而这个看管的任务,便交给了路家人和苏紫。   路子谦摇摇头,虽说今天在的几个,都也算是事业有成,但基本上也算得上吃喝玩乐嫖五毒的资深人士。耳旁传来的女人娇声细语,和空气中与烟味混杂的刺鼻香水味都在提醒他,这个地方,确实不大适合自己这个尚未涉世,青涩不堪的小表弟。   不过也怪不得他,自己像他这个年纪,哪里会过得这么拘谨。   他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问道:“乔三,你带他来阿紫知道吗?”   乔慕新闻言微微一愣,眼中有精光一闪,手码着牌,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本她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轻笑一声,“不过也许心血来潮也会来凑凑热闹呢。”话说完,他摸过一张牌,轻悠悠道了一声:“对不起了,诸位,大三元。”   众人皆“靠”了一声,乔慕新却挺开心,扭头朝苏白招招手,笑道:“来,小白,替三哥挡一局。”   苏白连都涨红了,只是连连摆手,推脱道:“我……我不会……”   “QQ游戏里的麻将会吗?”   苏白囧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那,那不一样,三哥,我姐来了会骂我的。”   “你一个大男人,她能把你怎么样?”乔慕新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面红耳赤的小伙子,不满道:“我和你表哥有要事要谈,你快去,这么扭捏以后怎么找得到老婆?”   苏白在这个痞子一般的未来姐夫面前,是全无招架之力,只得可怜兮兮地将目光投向自己表哥身上,怯懦地喊了声:“表哥……”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却又被乔慕新懒懒截断。   “我说子谦,你这表弟再不锻炼锻炼,就真成男版林妹妹了。”   路子谦怎么会不知道乔慕新心中所想,估摸着在苏紫那里又碰了壁,心里不畅快呢。他也不点破,只无奈地点点头,道:“去吧,输了是乔三的,赢了是你的,怕什么?”   苏白无奈,在乔慕新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硬着头皮上了赌桌,刚落座,又小心忐忑地问道:“三哥,我姐会不会突然杀到?”   “你放心玩。”乔慕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心里却暗暗道:她怎么可能不来,我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张你被美女轻薄的玉照,这会估计已经气炸了。   “这里闷,我们去里间坐会?”这包厢是内外相连,外面是用餐和娱乐,而里间,却是给客人休憩的地方。   路子谦点点头,两人起身,一前一后进了里间。   “怎么?阿紫那里又碰了壁?”路子谦摸索到宽大的躺椅,坐下后,浅笑开口。   乔慕新笑了笑,也在他身旁的躺椅落座,顺势点了支烟,淡淡道:“她这些年给我碰的壁还少吗?我也就喜欢看她气急了跳脚的样子。”   “你可别逼急了她,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乔慕新神色一黯,哪里还有适才的潇洒,自嘲道:“我哪里敢逼她,稍微用点力,她就跑了。”他的情绪忽然有些愤懑,拿过桌上备着的红酒,倒了一杯,晃了晃,一饮而尽。   “你如今这副破身子,害我连想喝酒都没人陪,实在寂寞。”乔慕新神色寂寥,放下酒杯,埋头吸烟。   路子谦微微一笑,却是苦涩万分:“用烟酒排解烦闷,不过一时麻痹,而最伤身。有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你面前,你该引以为戒。”   乔慕新笑了两声,却未回答,直到烟燃尽,这才缓缓道:“你和宁家二千金和好了?”   路子谦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叹了口气,沉沉道:“算是吧,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萧潇对我的态度,变得太快,总让我觉得自己是喝醉了做梦呢。”   乔慕新思忖了会,低声开口:“兄弟,女人本来就善变。咱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就安安生生过日子吧,没准是这小妮子良心发现了呢?”   路子谦皱眉,摇头:“这不成逻辑,无论当日的事情是不是误会,我赶她出去,出了那样的事情,怎么说都是我的冲动造成的。”   其实萧潇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他总有种隐隐的怪异,总觉得是在哪一环错漏了。   “所以你暂时没打算把你们俩的事情捅到家里去?”乔慕新看了看他,神色怪异,没好气劝道,“不是做兄弟的不厚道,当年你输就输在了没把这事捅给双方家里,不然这小丫头能跑的这么无影无踪?还害你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既然她肯回心转意,照我说就更应该立刻让家里都知道,你们家和宁家那两老头子知道了,她就是想反悔,也跑不了了。”   路子谦苦笑,反问道:“你倒是把事情捅到家里了,连我们家也没放过,现在也没见阿紫多待见你。更何况,我和萧潇,远没有那么简单。”   乔慕新冷笑:“她不待见我怎么了?最终她还是要嫁给我的,而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小画家。”   路子谦没有在说话,慢慢在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他知道,乔三这是陷入牛角尖里去了。   一时间,除了乔慕新频繁倒酒,酒瓶不小心碰到酒杯的清脆响声,和外间隐隐传来的嘈杂笑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乔慕新喝了近大半瓶的红酒,俊美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红晕,反而显得白,整个人如同精雕玉琢的汉白玉玉雕一般。   他眼神清冷,盯着酒杯,殊无笑意,忽而脑中有灵光一现,骤然抬头,对路子谦说道:“兄弟,我觉得萧潇的反常,估计和叶开脱不开关系。”   路子谦骤然睁开眼,沉声道:“怎么说?”   “上周,我去见客户,在餐厅里看到了叶开和萧潇,因为是匆匆一瞥,我看到萧潇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是也以为自己是眼花,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她应该是在哭。”乔慕新偏头沉思,眸色渐深,最后肯定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怕是连叶开都去为你做说客了。”   “这叶开当时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却没想到还是为你做了说客,我该夸你人格魅力太大吗?”   路子谦握紧了拳头,笑容淡淡,却略略带了些惨淡:“你说,他们会说些什么?”   乔慕新没有回答,只是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左右他做的也是好事,让萧潇回到了你身边,你又何须在意?”   见路子谦神色复杂,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若真在意,把叶开约出来好好问问就是了。”   “不必了……”路子谦叹了口气,忽然蹙眉,岔开话题,“阿紫来了。”   “乔三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果不其然,苏紫那娇媚的嗓音显然是带了戾气,隔了一道门,还是清晰地传了进来。   乔慕新神色一凛,脸上立马挂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拍拍他的肩,笑道:“兄弟,我去应战了,你好自为之。”   路子谦失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因为乔三刚才说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潇对自己的态度,和叶开的确离不开关系。   可是,他们会谈什么呢?   其实不用问,他也很清楚明白,不过就是这些年,他这个废人如何艰难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而已?   难道,她真的只是可怜自己而已吗? 他只觉挫败,那种心灰意冷,比失明那会儿,还让他觉得冷,简直刺骨。 Chapter 26 爆发 题记:我不要周游世界,我只要找到你。就可以。   最近路子谦有些不大对头。   好几次,萧潇都觉得他似乎是有话对自己说,但是最后却还是沉默。   对,沉默,他除了微笑,便是无穷无尽的沉默。   除了安安来的时候,父女俩还会说些笑话,平时他几乎不怎么说话。   萧潇觉得她似乎是被冷落了。   可是他虽沉默,可是态度却依旧一如既往地温和宽容,你稍微说的过了些,他便拿出招牌式的微笑,让萧潇觉得,自己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完全使不出劲来。   这日,萧潇照例从华实公司出来,在超市买了菜,开车前往路子谦的公寓。   路子谦的公寓虽然是治安和环境都不错,在当年也算是炙手可热的高档小区,但毕竟是有了些年数,电梯等公共设施便在维护便成了常事。   她看到摆在电梯门前那块“维修中”的牌子,摇摇头,心里想到的却是,幸好路子谦住在三楼,不然照他的情况从十一二楼走下来,还是挺令人担心的。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语成谶。   饭后,萧潇提议去外面走走消消食,路子谦没有拒绝,轻轻笑着道了一声:“好。”   待她洗完碗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   黑色的大衣,墨镜,盲杖,一应俱全。   “你这打扮,都可以去骇客帝国剧组报道了。”萧潇有心逗他笑,便笑着打趣。   路子谦却微微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浅浅一笑,道:“不要欺负瞎子。”   萧潇一怔,心底却是无力万分,又是这个样子,让她连玩笑都开不起。她匆匆拿上东西,穿上大衣,和他相携出门。   走到电梯口,维修中的牌子还摆着,显然是还没有修好。   “电梯还没修好,看来我们是要走楼梯了。”萧潇叹了口气,望着路子谦。   路子谦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便走,走了一半,身后却没有萧潇的脚步声,不禁疑惑挑眉,转首问道:“萧潇?”   萧潇这才醒悟,小跑着上前,习惯性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楼道其实很窄,两人要一起走,怕是还有些拥挤。萧潇皱眉,明知应该放手,却还是抓着路子谦的胳膊不放。   路子谦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一般,侧了头看向她的方位,笑道:“这楼道这么窄,你不放开我,我怎么下楼?”   萧潇讪讪地一笑,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你先走,我跟在后头。”   路子谦岂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心底那种挫败感已经压过了原先的甜蜜,他摸索到了楼梯扶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无奈:“萧潇,不需要这样。”   萧潇抿抿嘴,知道他是自尊心作祟,只勉力勾了勾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玩笑意味:“大少爷真是麻烦,还非得奴婢在前面引路不成?”   路子谦听到她的回答,也知她心中有气,可是脑中一想起前几日和乔三说起的事,便有一阵郁火压在心头,一时之间,有些话便冲口而出:“你若嫌我麻烦,那就回去算了。”   他的嗓音冷冷的,带着显然的怒气。萧潇一时间愣在那里,这段日子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路子谦这个样子。   “子谦,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句玩笑话,至于这样吗?”萧潇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好言劝道。   路子谦闻言反而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在萧潇看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我本来就是个麻烦的瞎子,我看不到你的表情,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开玩笑?”他说话时候恹恹的,没有什么神气,但显然,有些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一下就刺中了萧潇的心,将她原本就极力压制的不满给完全撩拨了起来。   “路子谦,你到底发什么神经?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子谦神色冷峻,别开头,冷冷道:“那我也不需要你同情。”偏偏紧攥着的双手出卖了他内心情绪的起伏。   这神情,和安安闹别扭的情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萧潇快要气到内伤,怒极反笑:“路子谦,你有能耐,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脑补得这么厉害。”   路子谦显然对“脑补”这个新词汇有些不解,但是这不妨碍他通过这句话理解这个词的大概意思。   他有些烦躁,硬声开口:“叶开不是把我的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吗?难道他没告诉你,我不但瞎了,而且变得这样神经质了吗?”   萧潇怒火中烧,话音也冷了下来:“你总是爱这么胡乱冤枉人吗?我看这散步也不必去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果真气到不行,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蹬蹬蹬跑下楼梯,跑到外面的临时车位时候,一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在身上。   她的气还没消,不想这么快上去拿自己的东西,挑了个就近的长椅坐了会,让自己理理思绪。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   她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刚才这一争吵,倒是把这几天路子谦一直闷闷不乐的反常举动的原因给找出来了。估计不知道是谁告诉他自己和叶开见过面,而且谈过那些事情了,这人估计就以为自己是因为同情和可怜他才会决定和他复合,所以才会这样别扭。   说穿了,到底是该死的自尊心惹的祸。   此时已近晚上九点,这小区住的不少都是大学城的老教师,他们结束了晚锻炼,开始三三两两往回走,萧潇起身,跟在一对晚归的老夫妻后面。   走到二楼拐弯处,却听到那老太太惊呼一声:“哎呀,小路,你这是怎么了?”   萧潇闻言心惊,果不其然下一刻便那听到那清越的嗓音响起,云淡风轻:“无妨,就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崴倒了。”   “哎呀,这脚崴了可大可小,老头子,快帮一把小路啊。”   “王师母,我没事,我还要下楼有事情……”他礼貌地婉拒,语气云淡风轻。可是萧潇就是明白,他越是云淡风轻,可能越是伤得严重。加快了脚上动作,片刻后就出现在了他身边,见他一手撑在台阶上,一手却紧紧护着手中的包袋,神情狼狈。   “你没事吧?”她虽早消了气,也心疼他,却不想这么快就屈服,故意冷声问道,虽这样,人也俯下身去,去看他的伤口。   “没什么大事,先扶我起来吧。”路子谦轻描淡写地答道,借着她的力起来后礼貌地对王教授夫妇俩道谢,“王教授,王师母,谢谢你们了。”   “邻里邻居的说什么谢谢啊。”王师母笑呵呵地推辞,随即看了看萧潇,语重心长地道,“小姑娘啊,这小路可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听师母的,小两口没有隔夜仇……”旁边的王教授听不下去,轻轻咳嗽两声,拉拉老伴的衣角,低声道:“人家小两口的事,你瞎搀和什么?小路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和人吵架,咱们赶紧上去。”   王师母没好气地看了自己老伴一眼,随即笑眯眯对萧潇道:“小姑娘,师母是过来人,有什么事可不能冷战哦。小路眼睛不方便,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萧潇感觉到身边的人的僵直,抬首微微一笑,许诺道:“您放心,我不和他闹小性子,肯定好好照顾他。”   直等到二老上了楼,听到重重的关门声,路子谦才低低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萧潇眯眼,声音冷清:“那你呢?又为什么下来了?”   路子谦偏偏头,亮了亮手中她的包,却抿着嘴,不置一词。   萧潇上下打量,他穿着家居拖鞋,没戴墨镜,没拿盲杖,难得的狼狈模样。   想是出门太急,才会如此不管不顾。   她哪里还有心情生气,心疼都来不及,接过他手中的包,扶着他柔声道:“咱们先回家。”   路子谦垂首,没有再说话,表示答应。   当他终于成功气走萧潇,心口那团压抑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发令他窒息。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中,在阳台冷静了一会,却在茶几上摸到萧潇的包包时候神色大变。   明知道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却还是担心她是否会出事。急匆匆地拎着包出门,鞋子没换,墨镜和盲杖也忘了拿,便急着下楼找她。拖鞋终究不方便,他又走得急,一时数错了台阶,便一脚踩空,不但崴了脚,还闪了腰。   进了屋,萧潇将他扶至沙发上,顺手拿了个抱枕,塞到了他腰下,看他表情一时错楞,更是没好气地捏他的手臂。   “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人这么拗,明明闪了腰,还死撑着不说话。”   路子谦苦笑,此刻却是一点脾气也发不起来。   萧潇从他的卧室拿来了医药箱,挑挑拣拣,找到了自己要的云南白药和纱布,蹲在他脚边,轻轻脱了他的袜子,果然,那右脚掌已经开始红肿变大,看得她越发心疼。   “疼吗?”她轻轻触了触红肿的地方,柔声问道。   路子谦摇摇头,反倒宽慰她:“只是轻微的崴了下,没有骨折,不是很痛。”   萧潇的心稍稍放了放,将他的腿抬起,架到茶几上,半蹲着将药剂喷到伤处,然后用弹性绷带将伤口细致地包扎起来,去冰箱里拿了几块冰块,用毛巾裹了,给他做冷敷。   终于处理完一系列,也看到红肿没有加剧,萧潇放心地吁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不满道:“快点道歉。”   “对不起。”路子谦从善如流。   “哪错了?”萧潇挑眉,哼了哼。   “我不该朝你发脾气。”此刻的路子谦,倒像是犯了错被老师教育的小朋友。萧潇弯了弯眉,将他的手拿过来,与自己的手相握,十指交缠。   “好吧,那我也认错。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该瞒着你和叶开见面。可是我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才没告诉你。”萧潇低声开口。   路子谦将她细长的手指收得更紧,英俊的脸上有淡淡的愁绪。   “萧潇,我也知道我小题大做了。可是如今的我,看不到旁人的表情,只能依靠眼睛和耳朵来感受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我只得猜想。可是,到底是我自信不够,你到底是听了他说了什么,才会这样不计前嫌地与我在一起?我左思右想,除了我如今这令人同情可怜的样子,恐怕是没有什么了。”   “你喜欢周游世界,喜欢惊险刺激,这些,我都很难再陪你一起。与其这样痛苦,不如放你走。”   萧潇这才知道,这个大男人,也有心思百转千回。   她吸了吸鼻子,依偎在他肩上,软软骂了一声:“傻瓜。”   “叶开确实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我离开后的事情,但是决定权都在我自己手上。我虽然有时冲动,但是也没那么没脑子。同情可怜和爱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我承认,叶开对我说的,让我感触很深,而更多的是心疼。那种心疼,在一瞬间,便把我所有的怨恨都湮灭了,那时候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到这个男人身边。怎么挣扎,我都逃不掉了。我爱惨了这个男人,你知道吗?爱惨了。” 爱恨本就在一瞬之间,只要稍微心稍稍一软,感情便溃不成军。   路子谦轻轻伸手,将她环进了自己的怀中,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   她的笑容恬淡,话音呢喃,恍若天籁。 “周游世界,不过就是为了可以找到你。” Chapter 27 沉痛 题记:生命太短,不要让自己每天带着遗憾醒来。   萧潇问路子谦,你这几年究竟过得如何?旁人都是看客,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路子谦想想,确实如此。   那时候的他,几乎是从最顶端一路坠到了最低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那天晚上,萧潇破例没有回去,躺在他身边,听他低低讲述这些年发生的事。   那天,萧潇负气离去。   路子谦被冷风一吹,等到酒醒了,才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但是那时候他总认为萧潇不过还是个孩子,也许闹闹别扭,三两天后哄哄也就回来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一路受人瞩目,让人捧在掌心一般的人物,陆陆续续交过不少女友,哪个对他不是百依百顺,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落?加上新的工程案子要启动,公司要并购,忙得不可开交,每日早出晚归,只是觉得心中空落落地,却没有闲暇去理会。   第二天,第三天,萧潇没有在课余时间来工作室上班。   他当她还在闹生气,也想让双方都冷静冷静,发了短信过去道歉,一条没回。打了电话,却是关机状态。   他这才开始有些慌了,旁敲侧击地询问叶开,这才知道萧潇根本没去找过叶开。心慌之下,打了电话给少宜,这才知道萧潇根本没有回过寝室。他这时才觉得,萧潇恐怕不是单纯的生气。   叶开回学院打听,说萧潇这几天根本没去上过课,也没在学校出现过。   路子谦试过打她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即便知道萧潇不可能回宁家,还是借着工作的由头对宁卉旁敲侧击问了一番。甚至于让乔老三去警局查了近期的案子,查了机场的旅客名单,却依旧无果。   萧潇似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这个城市。   他本以为不过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失恋,即便萧潇再和以往那些女人不同,他们之间,放弃的也不过只是一段感情而已。可是渐渐的,他越来越不敢回到他们一同居住的公寓,甚至连去公司都觉得抗拒。   少宜和萧潇因为叶开虽然闹得不是很开心,却也时常会提起萧潇,而苏紫,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带了埋怨。叶开自不必说,两人也曾一度闹僵,差点大打出手。连公司的下属,聚会时也会常常提起那个笑容明媚,做事利索的小姑娘,顺带着连看他的目光都带了些谴责。   他心中郁结,约了乔三喝酒。   乔三劝他,女人如衣服,丢了就丢了,何必那么在意。你路少的身份,有多少上好的衣服等着你去穿,何必单恋一件连牌子logo都没有的白T恤。   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到久违的公寓,一打开门,满室漆黑。点了灯,迎面扑来的却是浓重的寂寥。他躺在沙发上,醉眼朦胧的看着电视柜旁摆放着的几个日式玩偶,心里越发苦涩。   他到底是着了魔,在不经意间,让那个小小丫头,就这样在他的心尖尖上,扎根发芽。他觉得乔三其实说的不对,即便其他衣服再华美名贵,他却依旧想念那件干净合身的白体恤。只是他一不小心,把这件白体恤给弄丢了,衣能蔽体,他的衣服不见了,他觉得太冷。   那时候,他的事业正处在急剧上升的阶段,他一面忙着谈项目审图纸,一面加大了寻找萧潇的动作。偶尔有闲下来,就一个人躲在公寓里,抽烟喝酒,看那些萧潇留下来的书籍笔记,翻翻她的照片,也会觉得幸福,而后便是更大的空虚和寥落。   他的胃病,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   在萧潇离开后的第一个月,他开始着手对锦和湾的土地竞拍,白日里不停地开会,应酬,深夜还要熬夜画稿子。他想,等萧潇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他为她建的城堡,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在得知已经有人为萧潇悄无声息地办理休学手续的时候,他所有的希望似乎一下子都破灭了。他在连续工作了一个礼拜后,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严重的胃溃疡引起的胃穿孔,幸好,抢救及时。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闭目沉思。家人的关切问候声声在耳,连叶开都禁不住劝自己,萧潇是那样豁达的女孩子,也许只是出去散散心,想明白了,就回来了。可是他就是明白,萧潇估计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看自己的眼神,清凌凌的,透着股凉意,看得他只觉得寒冷。   萧潇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极其敏感脆弱。若不然,都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依旧对自己的父亲冷面相对?她对自己付出全部的信任,而自己却一次次让她失望,难怪她会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病愈后,他戒烟戒酒,极少出入那些娱乐场所,整个人似乎变了很多。乔三曾经打趣,人家哪咤是脱胎换骨才能重新做人,路家大少一个胃穿孔就已经成了。他没有去辩驳,只是一笑置之。   近一年过去,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沉默寡言的路子谦,也似乎将那个咋咋呼呼的萧潇给抛之脑后的时候,乔三那里却给了路子谦一个劲爆性的消息。   萧潇要从上海出境,日期是在第二日早上七点四十。他得了消息,立刻订了去上海的机票,连夜驱车前往机场,却没有想到,会在高速上遇到严重的车祸。   他的头部受到严重撞击,两腿严重骨折,在重症室足足躺了有一月有余,等他醒来的时候,除了泪眼婆娑的母亲和妹妹,依旧没有自己想见的那个人。私下见了乔三,乔三告诉他,萧潇的航班号被人故意隐瞒了,根本无法打探到她究竟去了哪里。那时候,他告诉乔三,别找了,他放弃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深夜,他架着拐杖,站在洗手台前,凝视镜中的自己。颓废,消瘦,哪里还有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骗了乔三,也骗了少宜他们,却骗不过自己。却是这样,他越是想念她,想念她没心没肺的笑,想念她为他笨手笨脚的做饭洗衣,像一个没长大的童养媳。   很快,叶开和少宜订了婚,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订婚仪式上妹妹笑容甜蜜,而叶开也是面容庄重,但只有宁家,却只有宁刃一人出席,面色不善。   是呵,宁卉误解了萧潇和叶开的关系,以为是少宜抢了萧潇的男友,才让萧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宁家人本就对萧潇心怀负疚,所以对路家也抱了不少成见。他想,萧潇的休学手续和出境资料隐瞒,应当都是宁老爷子的手笔,不然以乔三的本事,怎么会查不出来?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讨好宁老爷子,套出萧潇的去向,好去寻她。   他开始积极配合复健,并且催促叶开加快了对锦和湾土地的收购,叶开是个很好的设计师,也是个很好的商人,但骨子里,那股清高却一直未曾去掉。尔虞我诈,官商合作,他一向不屑一顾。到最后,有一道批文还是被卡下了,那个政府的负责人是宁老的门生之一,估计就是得了老爷子的授意。   幸好他的复健已经差不多结束,身体恢复得依然差不多,带着一筹莫展的叶开四处奔波,甚至回去让自己的爷爷帮忙,终于拿下了这份批文,却再次病倒。其实在醒来后,他就时常感觉到晕眩,眼前偶尔会发黑,间歇性的失明。而这次,失明的时间,明显比以往来的更长很明显。   原来他当时脑部受到严重撞击,有大块淤血存在视神经附近,手术风险太大,所以当时并没有进行。如今,CT显示,这淤血已经越来越压迫视神经,手术成功率却比刚出事的时候还要低10%,仅仅10%的成功率。失败,不仅仅意味着是未来的日子,将是永无止尽的黑暗,而更大的可能,是从此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有家人和朋友的劝阻,他还是决定动这个手术,他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永远都有一枚定时炸弹埋在自己身体内。   他在手术前见了叶开,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不测,只交待如果锦和湾这个项目今后能够真正启动,希望可以沿用他画了一小半的设计稿继续开发,而且南边那栋别墅如果建成,萧潇回来,就赠给萧潇。   叶开那时候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了一句,萧潇肯定也不希望你去动这个手术。   路子谦只是一笑置之,即便她在,他也会是这个决定。他不希望他爱的人,以后的日子都生活在自己随时会倒下的担惊受怕中。   但是,上天终究还算偏爱他。他的手术没有成功,也不算失败。淤血未清除干净,而视神经稍稍受损,视物模糊。   但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受尽打击。他辞去了公司职务,在身体差不多恢复的时候,便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进了学校教书。   渐渐的,他的视力越来越差,腿伤也开始频频发作,一切似乎越来越糟,而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他渐渐地,习惯了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再出门,因为他害怕,看着那些属于萧潇的东西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终究变为了一团模糊,就觉得痛入骨髓。   乔三骂过他,说他矫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何必矫情得如情圣一般,最后却是被苏紫轰出去了。   他想他是矫情,可是他这三十多年来,除了学生时期那段若有似无的暗恋,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轻轻地撞进了自己心里,再也不肯放她出去了。   一直到那日,他站在自家老宅的花房后,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时候,似乎觉得自己冷寂的心突然有了新鲜血液的注入,还是活跃跳动……   路子谦说完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他说的时候平铺直叙,话音平淡,似乎是在说着旁人的事情一般。   萧潇靠在他身上,早已泪流满面。路子谦抬手,摸索到了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低声笑道:“难不成当时在叶开面前,你也哭得这般惨烈?”   “我说了我心疼。”萧潇轻轻反驳,破涕为笑。   叶开说,这些年来,他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以为骗过了我们,却不知道我们都明白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我曾以为,他对你的情尚不如我,如今我自愧不如。   “萧潇,过几天,带着安安陪我一起去老宅好吗?”子谦手抚着她的脸,双眸直直地看向她这个方向,虽无神彩,却有款款深情流露。   萧潇心中一震,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滂沱。她抱着他清瘦的腰,哽咽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好。” 那一夜,都已经失眠太久的两人,相拥而眠,沉沉入睡。 Chapter 28 探访 题记: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她。——陈升《牡丹亭外》   苏明兰和路少宜的突然造访,确实让路子谦和萧潇吃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萧潇。   彼时她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做早饭,路子谦坐在沙发,伤了脚踝的腿高高架起,面容安详,手中动作不停,在盲文书上飞快滑动。   一副静谧安好的好画卷。一直到门铃响起。   萧潇从厨房出来,在猫眼里看了一眼,心中一慌,飞快跑到路子谦旁边求救:“子谦子谦,好像是你妈妈。”   路子谦一愣,随即促狭道:“我妈果然与我心有灵犀,我昨晚还和你说要带你见她,她自己倒先上门来了。”   萧潇轻轻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快说,怎么办?”   路子谦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他抬抬眉,放下手中的书,故意道:“要不我去开门,你去客房躲躲?”边说着边要收那架着的腿,萧潇一看,立时伸手按着阻止了他,悻悻开口:“你才刚好点,别给我乱动。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还是我去开门吧。”   路子谦眉眼稍弯,只点点头,心里却笑,这丫头原是怕见婆婆,难怪这么紧张。   门一开,苏明兰当即愣在原地,盯着萧潇。萧潇被她看得头顶发麻,只讪讪叫了一声:“苏姨。”   这苏明兰这时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萧潇,目光中有好奇,暧昧,甚至还多了几分了然和兴奋。   萧潇只觉得尴尬,对着她身后的路少宜打招呼,少宜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展颜对萧潇笑了笑,暧昧道:“萧潇,我大哥呢?”   这话一说,倒是给她解了围。她赶紧侧身,让他们进门,边解释道:“他昨天下楼崴了脚,在沙发上休养呢。”   “崴了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苏明兰一听到儿子受伤,将对萧潇的好奇暂时放下,连鞋子都没换,走向客厅,忧心忡忡。   路子谦听见母亲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书,侧了侧头,问道:“妈,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去去去,我来看儿子还要预约啊?”苏明兰看儿子虽然伤了脚,但是脸色不错,这才稍稍宽了心,但终究还是心疼,微微板起脸教训,“怎么弄得?还疼不疼呀?你说你要是乖乖听话回家去住,哪里会伤得这么严重?”   路子谦失笑:“妈,我又不是孩子,这点小伤还是挨得住的。不过就是下楼急了点,踩空了而已。”   苏明兰自知儿子心性,只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儿子耳边,打量一圈四周,看萧潇已经转身又进了厨房,立刻给站在边上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打探消息。自己则放低了声音,笑眯眯问儿子:“儿子,萧潇怎么会在这啊?”   路子谦岂会听不出自己母亲语气中赤裸裸的试探和暧昧语气,只低低一笑,道:“她最近都在这。”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却让苏明兰如醍醐灌顶。   “果然是我苏明兰的儿子,这么快就搞定了?旧情复燃?滚床单没?可是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都带了孩子回来,儿子你是想做小三吗?”   “妈——”路子谦皱眉,出声止住了母亲神神叨叨的猜测,轻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找时间我和萧潇再详细告诉你。”   苏明兰咪咪笑,脸上越发一副了然的神情,拍拍儿子的肩,口中却道:“反正你要是能在你爷爷和你爸面前圆过去,你哪怕是做第三者,老妈也会像以前一样守口如瓶的。”   儿子和萧潇的事情,她也是在儿子出事后才只得些许,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和萧静久不联系,萧静的脾气她也明白,能和自己生这么多年的闷气,估计自己家的风流儿子当时把她女儿也折腾得够惨。萧潇不是他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家世也与路家相当,哪怕她一直在外,熟悉的人也知道,宁家人还是很重视这个小公主的。若是知道自己儿子当时诱拐刚刚成年的萧潇,还把人给伤了,宁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哪怕再心疼儿子,在萧潇回来的时候,她也只能佯做不知情,打打擦边球。   不过没想到,自家儿子终究还是把人给拐回来了,估摸着这安安,也是他们老路家的种,瞅瞅那双眸子,可是自家一向遗传的丹凤眼。   苏明兰想到这里,灵光一闪,心头喜意更甚,而面上却不动声色,瞅瞅自家儿子,依旧神情自若地摸着自己的盲文书,但表情显然比以前柔和许多,顺带着连气色也好了不少。   萧静的女儿,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苏明兰抬头,看向正在厨房间忙碌的身影,心中暗暗下了定论。   吃过早饭,苏明兰和路少宜坐在沙发上,看萧潇熟悉的替路子谦换药,冷敷,等到她终于大功告成,母女俩在空中交换了下视线,苏明兰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萧潇,你这是和我们家子谦……”   “妈——”路子谦闻言立时蹙眉,母亲不是答应暂时不问的吗?他张了张嘴,刚要出口制止就被萧潇拦去了话头,手也被一只柔荑握住,小小的,带着些微凉意,却很有力道。   萧潇早已恢复了镇静,路少宜在厨房已经告诉她,苏明兰多多少少知道些他们的事情。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想来也不必在矫情了,反正过几日也是要说穿的。她抬头微笑,直视苏明兰,温温婉婉开口:“是的,苏姨,我和子谦在一起了。”   果然是个直爽的孩子。苏明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面上却越发严肃:“你们俩的事情,我也知道些。有些话,也许说出来不大好听,但是我作为长辈,必须要提醒你们。”   萧潇微微垂首,谦恭答道:“苏姨,您说。”   苏明兰显然很满意她的姿态,脸上却绷得紧紧的,严肃道:“我原先听说你是在美国结婚带了孩子过来的,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可是这插足旁人婚姻的混账事,旁人我管不了,子谦是我儿子,我想我还是能管得了的。你们的事,咱们家里和你爷爷那边都还被瞒着,若是事情闹大了,让两家再生了嫌隙可就不大好了。”   萧潇抬首,双眸直视苏明兰,目光清澈坦然,浅浅一笑,落落大方地道:“苏姨,您既然知道咱们以前的事,那我也就直接说了。结婚不过只是个幌子,不过是为了堵那些无谓的口舌之风罢了。安安是子谦的孩子,您若不信,大可以带着安安去做亲子鉴定。”她顿了顿,神色柔和许多,“说句不知廉耻的话,我这一生,就只有子谦这么一个男人,也只会有他一个人。宁家那边,我自会解决,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丑话说前头,即便您们都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我也有法子让子谦和我在一起,不过我想,最好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为好,您说是吗?”   “萧潇……”路子谦低低唤了她一声,神色感动。明知道母亲不过只是在试探,可是他依旧觉得感动不已。这就是他的萧潇,认定了便不回头,将原本该他替她扛过来的难题都一一挡回去了。   萧潇回头,握紧他的手,轻轻答道:“子谦,我在。”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有忐忑的,若是苏明兰真的态度如此坚决,她今天很可能就已经把未来婆婆给得罪了。她倒是不怕,不过是怕子谦为难。越是这般想着,脸上神情便越发沉静严肃。   苏明兰闻言静默了两分钟,神色各种复杂,倒是少宜一不小心,“噗嗤”笑出声来,说道:“妈,你看,你把萧潇给吓得……”   “臭丫头,你就不能再把持会吗?我还没做够恶婆婆的瘾呢。”苏明兰飞快地扫了女儿一眼,终于经不住自己也笑了出来,对着萧潇道:“你这丫头,和你妈还真像,不过比你妈还要狠些,竟然还想带着我儿子私奔。”   萧潇倏然抬头,正好对上苏明兰充满善意的笑脸,错愕之下,顿时了然。   “潇丫头,你不会生苏姨的气吧?”苏明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萧潇,收了笑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当然生气啦。”萧潇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道,“苏姨您好像特别喜欢咱们家安安,我要告诉安安,她的奶奶是个坏婆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论演戏,她萧潇也是不错的。   “噗——”少宜再次破笑出声,这回连路子谦的嘴角也上扬了许多。   苏明兰恨恨地给了一旁的女儿一连串小眼刀,随即对笑得更加可亲。   “哎呀,潇丫头,怎么还能叫姨呢,应该叫妈了呀。”随即将矛头转到自己儿子身上,不满嗔怒道,“子谦你这个熊孩子,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带回家?我回去要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家好久都没出喜事了,哎,丫头,你是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萧潇低头,看路子谦一脸无奈,神色温柔地听着母亲念叨,心里也觉得暖融融的。 他们磕磕绊绊,虽然晚了那么多年,终究也是走到了见家长谈婚论嫁这一步。 Chapter 29 论嫁   题记:世界那么大,我却只有一个她。   萧潇并没有去成功路家,因为宁家老爷子发话,按规矩,无论如何,也应当是男方先去拜访,他们老宁家的闺女,也是很娇贵的。   路老爷子虽然想见自己的孙媳妇和曾孙女想得心痒痒,却也不敢惹了自己这个老战友,只得说了许多好话,哄着自己未来的亲家。然后将路子谦叫了回来,好好训了一顿,然后让人准备了不少东西,挑了个好日子,自己亲自带着儿子媳妇,还有孙子上门。   老友这样的低姿态,倒也让宁老爷子气消了不少,面上却没表示,却也哼哼着软了语气,道了一句:“算这老小子识趣。”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虽然老爷子那里是过关了,宁刃那边,却着实不是太好过了。连萧潇都没有想到,父亲知道安安的身世之后,会是这般盛怒,若不是被老爷子喝令制止,怕是就要冲到路家去算账。萧潇也因此,和父亲大吵一架。这一日,还一直在冷战当中。   所以,路家人来的那天,宁家人,脸色都不大好。就连看不到的路子谦,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空气中隐隐浮动的都是敌意。他心底苦笑,自己在宁家人心目中这个负心坏人的形象要去除怕是要费很大的劲了。   他想,如果眼神能凌迟,估计他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他跟在父亲后面,慢慢拄着拐杖步入宁家客厅,神色专注,走得却依旧不是很稳。萧潇坐在沙发上,神色紧张,盯着他,双眸一眨不眨。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环境,他又不想露出摸索探路的盲态,只依靠着耳力,听着前面的脚步声紧随其上。可是他的脚伤并未痊愈,这跟的便有些吃力了。   萧潇不是不想上前扶他,但是他交待过,那天他要自己走进她家,向她的家人郑重问好。她知道他的心结,不过只是想证明,他与常人无异,甚至于更优秀,是能够与自己比肩的。在她心酸之际,正坐在一边打游戏的安安早已咕噜爬下沙发,迈着小短腿朝路子谦飞奔而去。   “爸爸~~”安安冲过去,一把抱住路子谦的大腿,甜甜糯糯开口。   她这一开口,两家人的神情都变了一变,宁家人并不是特别高兴,而路家人却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路子谦停了脚步,微微俯身,尽量朝着女儿出声的方向看去,表情慈祥柔和,轻轻笑答:“安安乖。”   安安嘻嘻笑,小手拉住路子谦没拿盲杖的左手中指,仰头甜甜开口:“爸爸和安安一起和妈妈坐一起好吗?”   路子谦微微一笑,侧了侧脸,轻声答道:“好。”   安安眉眼弯弯,拉着他的手,嚷嚷道:“就坐那边的大沙发,走吧,我们一起走。”小家伙拉着路子谦,将原本已经走偏方向了的他给慢慢带回了正确的方向,一直到让他在沙发上从容坐下,小丫头都是笑着撒娇,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怕真是只当普通的女儿对父亲撒娇而已。   路家人都露出会心一笑,苏明兰和路国政相视一笑,心底的把握也更大了些。   待双方都落座后,路明远是毫不含糊,立马就说明来意,先是拽着路子谦连连道歉,说是自己和儿子夫妇管教不严,让萧潇受了委屈,心里过意不去,特意登门道歉。   宁老爷子本来是绷着脸的,看着自己的老战友这般低声下气,自家的宝贝孙女和曾孙女似乎又对这路家这小子心疼的紧,心头虽有气,脸色却也缓了下来。   路明远一看老友神色有松动,立马趁势而上,轻轻咳嗽一声,道:“老宁,如今你看这安安也不小了,这两孩子也是互相有情有义的,咱们是不是选个好日子,也给他们定下来。”   宁老爷子哼了哼,慢条斯理开口:“虽说现在是自由恋爱结婚,但是婚姻大事,于情于理还是要让长辈知晓的。咱们家小乖……咳,咱们家潇丫头当初年幼无知,被你们家的臭小子就这么骗走了,也太便宜你们了!”   “是挺便宜的,白捡一美丽漂亮能干贤惠的儿媳妇,还外加一可爱孙女。”坐在一旁的宁刃冷冷开口,接了一句。   “宁兄此言甚是,确实是我家捡了个大便宜。”路国政一看宁刃这表情就知道还在气头上,笑着接了话头,将他的怒气给全接收了。   宁刃的脸色缓了缓,看了看父亲,再看看女儿对路家那臭小子关怀备注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儿,对着旁人温暖如春笑意盈盈,一到了他这边就横眉冷对,爱理不理。怎么想怎么难受。但路家毕竟是老世交,也不能得罪。所以他只得缓了神色,低头喝茶。   “对不起啊,子谦。”趁着两家老爷子谈话的空隙,萧潇扯了扯子谦的衣角,低声道。她也没想到,还真会弄成三堂会审一般。   路子谦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低低道:“傻,这本就是我的错,如今挨这些我也高兴。”   萧潇轻轻一笑,握紧了他的手,只觉心中甜蜜。   “咳咳……小乖啊,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以后但凡咱们子谦有做错的地方,你就和爷爷说,爷爷帮你教训他。”路明远看到两人这般情形,心中自是高兴,慈祥开口。   “谢谢路爷爷。”萧潇抿嘴,微笑答道。   “去去去,我家的孙女要你来保护?我告诉你,你家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我孙女儿,你信不信我提了刀就上你家去?”宁老爷子可是不满了,像是被抢了宝贝一般吹胡子瞪眼。   “呦呦,成成成,我信,我信还不行吗?”路明远笑着摇头,随即开口道:“好了,生气也生够了,该谈正事了吧。快说说,你接下来是怎么想的?总不能让这小两口一直这么下去吧。”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我宁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们母女俩。”宁老爷子哼了哼,似乎还是有点气不顺。   “你这人,还真是——都一把年纪了,耍什么脾气啊!”路明远也有点不乐意了。   “怎么着?又想打架啊,我告诉你,下棋我赢不了你,打架我可必胜!”   “你就拉倒吧,我要赢了你就乖乖把你孙女嫁给我孙子,你敢不敢答应?”   “你……打就打!”   眼瞅着两人估摸着又要掐上了,这下宁刃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准备路国政,苏明兰她们一起救救火。   这俩老头都是行伍出身,脾气是一个比一个暴,若是真掐上了,打起来都难说。   “能让我说两句吗?”路子谦的话音不响,却还是有存够的力度,让两个已经红了脸的老头歇了手,气呼呼地互相瞪视一眼,随即各自扭头,一副眼不见净的嫌弃模样。   “子谦……”萧潇握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   “放心,有我在呢。”路子谦拍拍她的手,笑着宽慰。   “宁爷爷,宁叔叔,我知道您们现在肯定特别生我的气。对,其实我也特别气我自己。”他坐在那里,面朝着宁老爷子坐着的方向,神态诚恳,语气真诚。   “我气我自己当年玩心太大,不明白萧潇对我的重要性,才会不小心把萧潇弄丢了,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些年,我遭了不少罪,但也终于明白,她对我的重要性。我很高兴她今天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不计较我是一个目盲的废人,还带给我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他的嗓音一向好听,清朗悦耳,带着些许磁性,语气平淡却极为真诚。   路子谦缓缓起身,朝着宁老爷子和坐着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再朝宁刃适才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后,这才缓缓开口:   “宁爷爷,宁叔叔,我真的很爱萧潇,请你们相信我,我虽然不优秀,如今还带着病,但我一定会好好爱她敬她疼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请你们相信我,允许我照顾她一辈子子。”   宁老爷子叹了声气,路家这小子他也是看在眼里,确实是真优秀,即便是遭遇了这么大的挫折,依旧腰板笔直,处事沉着大方,确实是个好苗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家孙女估计这辈子也非这小子不嫁了,他这样为难不过也只是为了出口郁气。   “小乖,你告诉爷爷,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主动权交给当事人。   萧潇已然红了眼圈,只轻轻道:“爷爷,子谦他脚伤还没好,让他先坐下好吗?”   宁老爷子闻言倒是不生气了,笑了笑,戏谑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萧潇扶着路子谦坐下,抿嘴微笑。   “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都在场的。老路,我看这样,我们也得问问萧静的意见,毕竟她把萧潇带大不容易。”   路明远看他变了立场,乐呵开口:“这当然好。”   “妈妈,你们是要结婚吗?”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安安突然开口问道。   萧潇“嗯”了一声,看着女儿,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前两天外婆和我在网上说,她和外公去非洲看长颈鹿了。她说要是没赶上你们结婚,你千万记得寄一包喜糖给她。”   “哦,外婆说这是她第八次度蜜月,好兆头,除非是大事,否则就不要打扰她了。”   亲生闺女结婚难道不是大事吗?萧潇腹诽。   萧潇咬牙,微笑着向已经惊愕的众人解释。   “我继父是个生物学家,我妈估计是跟着考察呢……” Chapter 30 报答   题记:有些人,面上若无其事,甚至笑容满面,心底却在汩汩流血。   萧潇这几日突然变得特别空。   宁路两家开始讨论婚事,宁家大权全权交给张丽蓉和宁卉,而路家,则是被苏明兰一手包办。这样下来,他们商量婚事,准新郎闲不住去了学校,准花童被准姑妈带着去玩了,只剩下准新娘窝在咖啡厅,闲闲剔牙翘脚喝咖啡。   当然,身为准新娘的萧潇心情也不是很好。原因在她那年纪越大似乎越不靠谱的亲妈身上。   身为她亲妈的萧静亲手给宁刃写了一封邮件,还抄送给了她。洋洋洒洒几千字,主题思想大致是:女儿我养了这么多年了,大发慈悲,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鉴于我要与我亲密爱人共享甜蜜二人世界,女儿的婚姻大事就由你这个做父亲的代劳了吧。   萧潇不知道自己父亲看这封邮件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但是她知道,自己有一种恨不得让那非洲的长颈鹿把那个叫做自己老妈的女人给吃了。   自己亲生女儿的婚礼不参加跑去度第八次蜜月还跑去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十天八日联系不上的非洲大草原是闹哪出啊?   当她愤愤地冲着苏紫发牢骚时,苏大小姐极其淡定地回了她一句话,将她一肚子话立刻给憋了回去。   她说:非洲大草原肯定有鸟拉屎,没有鸡蛋,但没准有恐龙蛋。还有长颈鹿吃素,不喜欢吃肉,尤其是人肉。   “你平时和乔三都是这么说话的吗?”萧潇没好气地灌了口水,斜眼看她,岔开话题。   苏紫本来正翘着腿,低着头仔细地磨着自己的指甲,听萧潇提起乔三,立刻抬头,飞了她一记凌厉的眼刀。   “你提他干嘛?扫兴!”她哼了哼,扔下手中的工具,不满开口。   “怎么了呀?乔三不是挺好的吗?不过就是风流了点,人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貌,这模样也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你怎么就不上眼呢?”萧潇也听路子谦提起过这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笑着打趣。   “啧啧,我表哥眼神不好,没想到这病还传染你了。”苏紫丢了个白眼,继而又嫌弃道,“即便他再装扮得金光闪闪,我一见到他,就能闻到他骨子里透出来那深深的人渣味道,就想上去将他那层皮给扒了。”   “你的鼻子可以和哮天犬媲美了。”萧潇笑道。   苏紫拿眼横她,随即漫不经心地道:“咱别提他了,说点别的。你不是去叶开公司了吗?怎么又这么空跑我这儿来了?”   “哎……我就是被这事给烦的。”萧潇闻言,脸上笑意也散了不少,哀叹一声,伸手支额。   “怎么了?叶开为难你,还是被下面的人给为难了?”苏紫随手点了根烟,瞅了瞅她,随即也拧了眉,问道,“真受欺负了?谁这么大胆子,我去削了他!”   “行了,我又不是软柿子,哪那么好欺负?”萧潇没好气地制止了她的怒气,趁其不备,拿了她丢在桌上的烟盒,兀自点了一支,这才幽幽开口:“心烦的时候来支烟,真是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有那么夸张吗?跟个瘾君子一样。”苏紫看她那样,又好气又好笑。   “你别说,你表哥太狠了,把我所有的烟都给没收了,而且派了好多眼线盯着我,我都好久没碰到烟了,生活悲惨啊。”萧潇狠狠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神色舒畅。   “你就不怕我也是那眼线?”苏紫瞅她,神色认真。   萧潇磕了磕烟灰,冲她妩媚一笑:“你要是去,我就告诉乔三,其实你爱慕他很久了,就等着他求婚呢。你说你俩婚也订了,他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乔书记这抱孙子的心急不急呢?”   苏紫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我警告你,以后少给我替乔慕新那个人渣,不然别怪我翻脸!快说,今天找本小姐到底什么事?”苏紫的话音依旧是软软的,带着股媚劲,但语调升了不少,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谁在年轻时候不遇到一两个人渣呢,苏大小姐又何必如此动怒?”萧潇才不怕这纸老虎,看到她果真自己被撩起了毛,这才笑着岔开话题:“叶开让我劝你表哥回公司。”   “回就回呗,我听少宜说,他们家长辈也动了这念头呢。”苏紫也正了脸色,低声开口,“表哥原先就推过好几回,这回怕是推不了了。”   萧潇蹙眉,也是一脸为难,叹道:“我爷爷那边,也希望他能回公司。”老人家的心态很好理解,总希望自己的孙女嫁一个好归宿,也希望对方能够事业有成,这毕竟对两家都是好事。   “那不就结了,既然事关你,我想表哥也不会再推。”苏紫凝眉,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苦恼,也不是特别烦心的事啊,她迟疑了下,问道:“莫非,你不想让他回去?”   “我当然希望他回去,毕竟那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可是……”萧潇掐灭手中烟头,语气中不无惆怅和担忧,“叶开说他想去开辟欧洲市场,要去那里常驻,希望子谦能够取代他……”   “什么?那少宜怎么办?”苏紫一惊,连忙追着问。叶开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现在萧潇和路子谦刚稍微定了下来,这个节骨眼,他要交出大权,跑去开辟市场,难不成是想将少宜撂一边?   “我也问他了,他说少宜已经答应和他一起去,只要子谦能够答应回去。”萧潇往后靠了靠,神色担忧,“可是你知道,子谦的身体,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   苏紫沉默半晌,这才淡淡开口:“少宜这个傻丫头。”   叶开的想法其实不难理解,他现在的江山,其实是路子谦一手打下的,他虽有才华,但有路家这么大的基业在,旁人的闲话又怎么会少?他很需要,自己去闯一片天地,才能挺直腰板,哪怕背井离乡。而路少宜,苏紫是最明白她的人了。她爱叶开,用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和精力去爱这个男人,毫不夸张的说,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你说,事业对男人而言,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不去顾忌身边的人的感情,亲情,爱情,似乎在男人的事业面前都变得渺小不已。”苏紫似乎是喃喃自语,低声开口,语气中有浓重的哀伤,渲染了气氛,久散不开。   “男人三十而立,叶开也许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不靠着路家也给少宜好的生活也说不定。”   苏紫轻哼一声,反问道:“这话换我问你,你信吗?”   萧潇一时语塞,讷讷道:“没准,子谦不会同意,他那么疼爱少宜。”   她心里很明白,叶开的态度那么坚决,怕是真下了决心。而路子谦,怕是如果自己爷爷提了这个要求,他终究还是会答应的。对于路家人而言,叶开并没有抛弃少宜,且选择两个人共同创业,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也许,只是我们将男人想的太糟糕。你看,我与子谦,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吗?最后,萧潇这样劝苏紫,但回答她的只是袅袅烟雾。   有些人,面上若无其事,甚至笑容满面,心底却在汩汩流血。   苏紫谈恋爱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她身边,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劝她再重新相信爱情。   萧潇很难过,她最好的朋友,嬉笑怒骂不过为了让她幸福,而她自己却已不再相信爱情。   夜晚吃过饭,萧潇洗完碗,客厅不见路子谦,阳台的门却开着。她轻手轻脚走过去,那人站背对着自己,身影颀长却清瘦,她眼睛一酸,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路子谦抬手,覆住了环在了自己腰上的小手,轻声问道,语气关切。   萧潇摇摇头,只是更加用力抱紧了他。   路子谦失笑,神色愈发的柔和,笑道:“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安安看到又要笑话你了。”   “我再笑话也改变不了我是她妈的事实。”萧潇靠在他的背上,闷闷道。   子谦摇摇头,摸索着转了个身,继而伸手拥住她,用下颚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额头,低低一笑,语气宠溺。   “那萧潇小朋友,能否好心满足一下叔叔我的好奇心?”   萧潇撇撇嘴,偎依进他怀中,也笑:“叔叔,叶开和我说,你要是再不回公司,他就把总裁的位置传给我了。你知道我懒散惯了,让我管公司还是杀了我爽快。”   路子谦眉宇间闪过一抹了然,挑眉微笑:“那叔叔帮你,你给叔叔什么奖励啊?”   萧潇眼神一转,话音也带了一丝娇柔,笑道:“那小朋友就以身相许可好?”   路子谦眉眼越弯,制止了她在自己胸口画圈的手,道:“可不许欺负又瞎又瘸的老人家。”   “我说了,我就要欺负!”萧潇趁势一转,反而将他拉进了室内。   “萧潇,我还没洗澡。”路子谦有些迟疑。   “我不介意我们一起洗。”   “……我这里没那个……”   “我安全期。”   “……你这霸王硬上弓是谁教的?”被萧潇脱光只剩一条内裤,推进浴室的路子谦一脸无奈的笑。   “叔叔忘了?您可是我唯一的师父啊……”   萧潇伸手拍拍他的脸,如哄孩子一般,眼中却是潋滟多情。   “快去,徒儿马上就来。”   “……” 徒儿,你如此猴急是为那般? Chapter 31 歡好   题记:爱情是戒不掉的毒药,但我们甘之如饴。   女人猛于虎。路子谦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这句话的精髓,好吧,虽然他其实也甘之如饴。但是这种事情,对于看不到的他而言,在浴缸里做确实不是特别方便。况且他一直觉得,这种事,还是男人主动比较好。   两人湿漉漉地从浴缸中磨蹭着起来,互相擦干了身子,萧潇一心想使坏,用浴巾裹了自己身体,然后把另外一条直接丢进了浴缸,故作无辜,摊手道:“亲爱的,你的浴巾一不小心掉进了浴缸了。看来你是要光着出去了。”   “哦?我记得这毛巾架不在浴缸上啊?”路子谦偏头,微微一笑,话里满是戏谑。   萧潇见他戳穿自己,倒也不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脖间轻轻啃了一口,在他耳旁呵气如兰:“我说它在浴缸上就是在浴缸上。”   路子谦的耳根旁本就是他最敏感的部位,萧潇这么一呵气,他身子立时一僵,耳后毛孔微张,显然是被她给挑动了。他将手边的毛巾一放,伸手摸到了她的肩膀,嘴角噙笑,抬起右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充满了难掩的情欲。   “我说了,别欺负老人家。”话音刚落,他就将萧潇打横抱起,听到萧潇的惊呼声后脸上笑意更深,俯身在她脸上落吻,他的位置找得不准,一亲亲到了她的鼻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动作。   “路子谦,你小心地滑。”萧潇反应过来,紧张地抱紧了他。   路子谦显然很满意她这个举动,低沉的笑意自胸腔溢出,将她抱的更紧,语气轻柔:“你放心,老人家在自己家里还是很熟悉的。”   “你还没穿内内!“萧潇忽然就红了脸,声音虚弱不少。   路子谦偏偏动了动身子,将她自己身体下方动了动,勾唇,挑眉,神态自若,说得理直气壮:“我说过,欺负老人家是要受到惩罚的。”说完,大步迈出浴室,将萧潇放在床上了,刚想直起身,却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勾住,身体不自禁便低了下去。萧潇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他骑在了自己身下,笑得极其得意:“我说了,我可是女霸王。”   当萧潇的唇吻上了他的胸膛,小手在他身上各处轻轻抚摸挑逗,他的神色渐渐开始迷离,身体反应也越加强烈,等到她的手轻轻滑下下面的时候,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我说过,这种事,最好还是男人主动比较好。”他压着她,低低笑道,眼神迷蒙,似是上了一层水雾,雾蒙蒙的,却异常好看。   萧潇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眼,神色极其温柔,低低呐了一声:“Iloveyou.”   这声告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爱意和心酸,他们是多不容易才能走到今天。   “我也爱你。”他如赌誓一般跟着呢喃,随即身体一用力,进入了她的身体。   漫长的黑夜,只有床头那盏台灯,幽幽地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见证着两人相隔了多年的缠绵。   路子谦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是耳旁清浅的呼吸声,怀里温软的娇躯,以及自己尚有些酸痛的腰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即便他美好得如梦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慢慢摸索着,手指穿过了她短短的发丝,停驻在了她脸颊上,摩挲流连。怀里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动了动身子,他呼吸一窒,停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出神。却没想到怀中的嘤咛一声,往他怀里再缩了缩,似八爪鱼一般,缠住了他的身体,口中轻轻呢喃,虽然极轻,却依旧能清晰能听出唤的是“子谦”二字。只一瞬,他的心便已经化成了绕指柔。   他第一次觉得,深夜醒来,即便面对的是满目漆黑,却也不再孤寂和清冷。他的光明和温暖,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子谦,我冷……”耳旁又有呢喃声响起,带着迷糊和睡意。路子谦会心一笑,伸手摸到被子,将两人都盖得严实,又将她搂得更紧,继而沉沉睡去。   今夜月缺人圆,美好如天堂。   ————————————————分割线————————————————   “潇丫头,你是想要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苏明兰在电话那头笑眯眯地问道。   正腰酸背痛枕着他人大腿躺在沙发上享受的某人嘴角抽了抽,但是语气却与表情截然不同的谦虚和严肃:“苏姨,您做主就好,我和子谦全力配合。”   苏明兰对她的态度果然很受用,笑得更加可亲:“你这丫头,还叫啥姨?咱们都这关系了,安安都叫我奶奶了,你怎么还不舍得改口?来,安安,再叫声奶奶来听听。“   果然电话那头,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奶奶,随便附带一句,明天带我去吃哈根达斯哦。   萧潇朝天翻了个白眼,用手捂了听筒,偷偷对正专注摸书的路子谦道,咱们的女儿,这有奶便是娘的德行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路子谦的手顿了顿,顺手在她耳朵处捏了一下,语气宠溺:挺好的,这好吃样跟你那时候挺像。   萧潇拿白眼使劲横他,可惜他根本看不到,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专心致志。   电话那头的苏明兰已经哄好了孙女儿,在那里叫着萧潇,萧潇只得挪开手,将手机放在了耳旁,轻声细语地道:“苏姨,您说。“   “还叫苏姨?“   萧潇无奈,扯了扯嘴角,温婉顺从开口:“妈,您说。“   苏明兰这才呵呵笑着,继续说道:“婚礼形式我再和你张姨商量商量,不过你和子谦的婚纱照可得尽快去拍了,不然可赶不上日子了。“   萧潇嗯嗯应着,苏明兰话锋一转,放轻了语气,问道:“子谦在你身边吗?“   “嗯,在呢,您找他?”   “不用不用,就是你们俩得好好商量下,这婚房该放在哪,咱们家房子在市里房子也有几处,装修都是现成的,到时候让子谦带你过去看看,你们俩商量着定。好了,有客人来了,我先挂了哈~~”   “喂喂喂,妈,妈——”萧潇甩了甩手机,用手肘顶了顶路子谦,啧啧叹道,“你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了?”   “都说什么了?”子谦笑了笑,将书本合上,转过头来面对她,询问道。   “婚礼,酒席,婚纱照,婚房等等等等。“萧潇动了动,赖进了他怀里,唉叹一声:”我突然觉得结婚好烦啊。“   “都别人替你操心了,你还烦?“路子谦伸手摸摸她细小的耳垂,笑道。   萧潇叹了口气,环顾这房子四周,幽幽开口:“你妈让你带我去看新房,可是我真舍不得这儿。“   “那我们就在这住着啊,客房整改整改可以给安安当房间。“   萧潇弯眉一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软软的语气中有轻微的威胁语气。   “你说的,那你可记得和你爸妈说。“   路子谦失笑,揉了揉的发丝,戏谑道:“这还没嫁呢?婆媳过招学的这么好?”   萧潇撇嘴:“那我可是为了你方便。”   路子谦一想,便明白了萧潇话中意思。   他如今的状况,若是再重新换个地方,家里包括周边环境都要重新适应,肯定是极不方便的。再加上个安安,萧潇一人肯定照顾不来。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路子谦抱着她,脸上黯然,“我本来想给你一栋大别墅,没想到却只是这简单的两居室。”   “我觉得这里挺好,到处都有我们的回忆。”萧潇抱紧他,嘻嘻一笑,岔开话题:“你说咱们什么去拍婚纱照?我要把你床头那张照片给换下来。“   “为什么换下来?不是挺好看的吗?“   “好什么呀?雪山上冻得哆哆嗦嗦的,丑死了。“萧潇哼了哼,心底腹诽,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天天对着那张年轻青葱的脸看着碍眼。   “我怎么觉着,你该刚回来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路子谦失笑。   “是吗?“萧潇偏头在他头上亲了一口,道,“我想,这大概是伟大的爱情的力量。”   “原来爱情,还可以让人返老还童呢?我现在再过阵子,你都可以叫安安姐姐了。”路子谦故作严肃道。   “好你个路子谦,你敢说我幼稚!“萧潇这才回味过来,伸手就要捏他。   路子谦似乎是能感受到她的动作,身子一闪,躲过了她的偷袭,却被萧潇扑倒在了沙发上。   “路少,你就乖乖从了我吧,哼哼哼哼~~~“萧潇居高临下地对着他,笑得得意,语气却是阴恻恻的。   路子谦哈哈一笑,拉住她故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啃了一口,那失了焦距的眼睛里在光线折射下,神采奕奕。   “我说,媳妇儿,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啥时候去民政局领证?“ 萧潇一愣,随即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 Chapter 32 突变   题记:我要的幸福那么简单,手牵手,一起走。   这日,阳光甚好。   萧潇和路子谦并没有走特殊渠道,带了各自的证件,驱车去了民政局。   11月10日,挺寻常的日子,领证登记的人并不多。排队,拍照,填资料,领证,宣誓,不过一个小时,所有的手续便已经全部完成。   “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将已经敲了钢印的两本证件递给两人,开口祝福道。   两人都笑着道了谢,萧潇将红本本收进自己的包包里,两人手牵手,走出了民政局。   “接下来去干什么?”上了车,萧潇并不急着发动,坐在那里歪着头瞅路子谦。   路子谦今天的脸色其实并不是很好,但是却很有精神,对她微微一笑:“你想做什么?”   萧潇本来想是去看看拍婚纱照的影楼,但是这一来一回怕是会耗不少时间,她也注意到了他脸上那不同寻常的苍白,便提议道:“苏姨说过让我们有空过去,确认下婚礼事宜,正好安安也在那儿,不如我们回去?”   “也好。”路子谦几不可微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展眉笑道,“不过你到了家可记得改称呼,不然我妈估计要恼了。”   “知道了,老公~”萧潇浅浅一笑,发动引擎,那个亲昵的称呼便脱口而出。路子谦闻言愣了一愣,随即长眉舒展,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英俊苍白的脸上因着这渐深的笑意,也稍微有了点神气。   萧潇握着方向盘,偶尔偷偷觑一眼身边的男人,脸上神情便更加柔和,从此以后,无论风风雨雨,她都会牵着这个男人的手一起去面对。   太过幸福的时候,难免遭人眼红,嫉妒是天性,也许连上天也不能幸免。   当路子谦走在半道上忽然呕吐不止,晕倒在她身上那一刻开始,萧潇心里想的便是这个,他们才刚要开始幸福,老天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掠夺,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曾给。   路家人对这样的情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打电话,开车送医院,联系医生,送手术室,一系列地动作快得让萧潇跟不上。   萧潇坐在病床旁,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面色苍白,双眸紧闭,不知道是被烦心事所扰还是被病痛折磨,长眉习惯性的蹙起。   苏明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这样的突发情况她不知道已经面临过多少回,心里再难受倒也已经渐渐习惯,而对萧潇而言,怕还是头一回,她心底也有担忧,如果子谦的身体一直这么反反复复,那么萧潇是否还会这样一直守着他?   知子莫若母,儿子对萧潇的用情至深,这些年他看起来正常如无事人一般,实际上却是饱受折磨,她做母亲又岂会不知道?如今萧潇回来,儿子的改变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若是萧潇再次离开,她无法想象,儿子会做何反应。   “潇丫头,你先去休息会,这里交给我就好。”她吸了口气,敛了神色,走到萧潇身边,轻轻开口,神色和蔼。   “我不累。”萧潇摇了摇头,目光并未从路子谦身上移开,温言婉拒:“我怕他醒来见不到我,会着急。”   苏明兰眼神微微一黯,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你不好好吃饭休息,等他醒来你反倒病倒了,不是让他更加着急?”   萧潇眸色一黯,轻轻笑道:“我会注意的,您别担心。”话虽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明兰知晓她的心意,心底略是宽了宽。   他们路家素来与人为善,即便子谦年轻时候做过不少荒唐错事,但这些年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已经够多,她千求万求,只求别再折磨他,能有个爱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子谦醒来的时候,萧潇正在他身边,他微微睁眼,耳旁便传来了那低柔悦耳的嗓音:“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路子谦勉力一笑,轻轻开口问道。   “医院呢。”萧潇握住他的手,答道。   路子谦抬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途中被一只温热的柔荑握住,随即便听得萧潇的话音低低响起。   “你刚挂完点滴,手凉,别乱动。”   路子谦眨了眨眼,随即用力睁大了眼睛,却似乎还是徒劳。   “萧潇,现在是什么时候?”   萧潇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早上10点钟,太阳高高照,你睡得可真够久。”   路子谦原本就蹙着的眉锁得更紧,脸上的苍白更深,他的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萧潇的手,轻声开口:“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明明是那么好的日子。”语气是满满的愧疚和自责。   萧潇微微一洒,面上满是心疼,但开口却是嗔怪:“是呐,我想这个结婚纪念日我是忘不了了。路子谦,我可警告你,你必须赶快好起来,把该赔我都赔给我。”   路子谦微微一笑,只偏过头面朝她,失了焦距的眸子依旧好看,眸色潋滟,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如同一尊白玉雕像,精致华美。   秀色可餐,萧潇此时脑海中划过的不过就这一个词语。她掀了掀唇,口中却是丝毫不让,语气说是嗔怪更像是撒娇:“你可别使美人计,这招对我可不好使。求婚,戒指,鲜花,红酒,烛光晚餐,你可是一样都没准备呢。”   “那可如何是好,你现在已经是路夫人了啊。”路子谦低低笑,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这我可不管,反正咱们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干的也不是第一票,你自己琢磨着吧。”萧潇见他笑,心情便也好了不少,忍不住笑着贫道。   路子谦闻言也乐,但心底更多的却是愧疚和黯然。   萧潇就是这么一个人,要对一个人好,便是全心全意地好。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磨圆了,不再变得青涩懵懂,甚至有时候会有些精明世故,但是这一点,却从未变过。哪怕自己伤她那么深,她依旧愿意回首过来原谅自己,爱惜自己,比以往更甚。而自己能给她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明知道,她其实还是同孩子一般,心底柔软,梦想纯粹。没有一个女孩,不想自己被人捧在手心上,被温柔对待。他的萧潇,却如强大的女战士一般,将自己捧在了手心。   “又在发什么呆?”萧潇看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不禁好笑问道。   路子谦抿嘴笑,轻声道:“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萧潇倒也不隐瞒,诚实回答:“嗯,我怕我一睡过去,你就不见了。”话音平淡,甚至带着笑意,但是还是让路子谦听得心中一揪。   “傻瓜,怕什么?”路子谦微微一笑,打趣道,“我刚娶了如花似玉的新媳妇,怎么可能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去见上……”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萧潇伸手掩住他嘴巴,没好气地道:“你再胡说我可是真生气了。”说话间,显然带了薄薄怒气。   路子谦抿嘴微笑,伸手拉了她,暖声答应:“好,我不胡说。那你上来陪我躺会好不?”   “护士进来怎么办?”萧潇轻声问道。   “她进来咱们就装睡。”路子谦眨眨眼,露出难得的顽皮笑意,“委屈娘子昨夜新婚之夜独守空闺,今日让为夫好好补偿你。”   萧潇噗嗤一笑,啐了他一句“臭流氓”,却还是转身过去,检查了病房的门是否关好,这才脱了鞋,爬上了病床,窝进了他怀中。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相互依偎。   “路子谦,你以后可不准再这样吓我。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许久,萧潇才低低开口,打破了一室宁静。   路子谦也阖了眼,拥着她,半晌之后才说话,似是宽慰又像是承诺。   “好。”   萧潇得了允诺,才笑了出来,说道:“下午你还要做个检查,我眯一会儿,待会陪你一起去。”   “嗯,睡吧。”路子谦搂着她,拍拍她的背。   病床到底没有家里的床大,但室内开了暖气,两人又这么互相依偎,不一会儿,萧潇便已沉沉睡去。   而此刻,路子谦才敢缓缓睁眼,闭眼,睁眼,做了无数遍之后,他终于闭上眼,神情颓然。   此刻门被轻轻推开,杜医生和小护士推门进来,看到一情形,倒是没有出声打扰。杜医生吩咐小护士在门边等自己,放轻了脚步走到病床旁,正准备替路子谦检查一下体温,路子谦突然出声,低低的,生怕打扰身边睡着的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子死寂。   “杜叔叔,我好像,感受不到光了。”   他的眼前再不是以前的灰蒙蒙,而是似浓墨泼过的黑暗,漫无边际,阴霾得令他窒息。   他想,老天终究还是要狠狠报复他一下,他昨日大喜,今日便将他感受这世界唯一一抹光亮的视力也给夺去了。 他又该如何,向他亲爱的萧潇去开口? 下卷 为谁风露立中宵 Chapter 33 抉择   题记:小时候,以为只要勇敢就能面对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长大了,才知道有个词叫“从容”。   检查报告出来后,萧潇陪在路子谦身边,听着医生分析他的病情,看着他一如以往的平和表情,心却一点点的往下沉去。   “子谦,如果现在手术的话,成功几率还是比较高的。”杜医生一直是路子谦的主治医师,他将病情简单的陈述下,将自己心中的方案说了出来。   “有多少几率?”路子谦抬头,微微一笑,问道。   “40%。”   萧潇眉头一皱,直觉性地握紧了路子谦的手,瞅着他的表情,心里忐忑。路子谦似乎感受到她的担忧,反手握住她的手,对她宽慰道:“没事的,别担心。”随即抬头,淡淡问了一声:“如果我不做手术,会有什么后果?”   杜医生沉吟了会,这才开口:“我也知道手术几率不够高,可是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去掉隐患,没准还能恢复部分视力。如果不做手术的话,那只能继续物理治疗,来打散你脑部淤血。可是你现在的身子,对我们的药物已经产生了抵触,你这次的突然晕倒便是这个原因。”   “所以,子谦,我还是建议,你们好好考虑,准备手术。”杜医生表情严肃,将自己的意见提了出来。见萧潇和路子谦都没什么表示,便也知趣地留了一句“你们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好让院方做准备。”便退了出去。   待到病房恢复安静后,萧潇叹了口气,回身拥住了路子谦,久久没有说话。   “傻媳妇,怎么又哭了?”路子谦感受到脖间的湿意,心中一揪,伸手摸到她的脸,笑笑问道。   萧潇松开他的手,泪眼朦胧,看着他的容颜,带了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他笑容温和,似乎见不到愁绪,但越是这样,却越让她觉得心中酸楚万分。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边,话音哽咽,带着无助:“子谦,你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路子谦用手抚过她的脸颊,用指腹擦拭掉她的眼泪,微微一笑,允诺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肯定做到。”   萧潇“嗯”了一声,最终还是斟酌着问:“那怎么办?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路子谦沉吟了会,还是笑了笑,道:“我想先回家,好好想想。”   萧潇抿嘴,对他心中所想估摸着也有了数,在心底叹了口气,勉力笑了笑,轻声答应:“那你先休息会,我去办出院手续。”   出了病房,萧潇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窗台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往下落,然后就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特护病房区的走廊安静的不得了,她的哭声虽低,却极尽哀伤,在走廊里回荡,有偶尔路过的护士,听着也觉得心酸难受。   ——————————————分割线————————————————   这边,路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两人登记结婚的事情,又听说路子谦执意要出院,便派了车让两人回老宅去。   到了老宅后,苏紫,少宜,叶开都在,路子谦因为身体欠佳,便早早被萧潇赶着去房间休息。安安前几天被路子谦的突然晕倒吓了一大跳,今天见到路子谦回来,倒是欣喜得不得了,非得缠着要陪爸爸一起睡觉。   “宝贝儿,你睡相可不好,爸爸身体不好,被你弄得休息不好怎么办?”萧潇决定还是对女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安安抱着路子谦的大腿,使劲摇头,小脸上一脸坚决:“不行不行,我保证不乱动。”   “你的保证可从来不作数。”苏紫也笑着开口,语气里是满满的戏谑。她每次见到这小家伙就想逗她,看着她气鼓鼓的,像个小小包子,可爱极了。   安安这次倒也不恼怒,只哼了哼,继续抱大腿蹭着,甜甜撒娇:“爸爸,安安就想和爸爸一起睡觉觉。爸爸,你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萧安安——”萧潇的音调微微有些提高,瞪着女儿,显然带了些怒气。   安安瑟缩了下,只往路子谦身边蹭。路子谦摇摇头,俯身抱起了女儿对萧潇笑道:“不碍事的,我也好几天没见她,挺想念地。”   安安抱住爸爸的脖子,对着母亲做了个鬼脸,随即在路子谦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欢呼一声:“爸爸最好了!”   子谦失笑,稍稍拧眉,故作严肃道:“不过你可答应爸爸,要好好睡觉哦?”   安安抬手,做了个标准的美国大兵的行李,甜笑开口:“安安保证。”   萧潇摇摇头,无奈地扶着路子谦,带着他们去房间睡觉。   等到两人都入睡之后,萧潇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出房间,下了楼,只有苏紫和少宜在喝茶,叶开也已经离开。   “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空?”萧潇落座后,喝了一杯咖啡,这才笑着问道。   苏紫瞅了瞅她,淡淡道:“想哭就哭吧,我们都知道了。”   “是呀,家里人都有事出去了,心里难受就直接说出来吧。”少宜也担忧地看着她。   萧潇看了看她们两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过头问苏紫道:“有烟吗?”   苏紫摇摇头,从包里掏出烟,连同火柴一起丢给她。萧潇划了火柴,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又将眼圈重重吐出,这才幽幽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医院那边报告一出来就给爷爷打电话了,现在全家人都知道,但是不知道哥自己怎么打算?”少宜喝了口咖啡,语气苦涩。   苏紫瞅着她,漫条斯理开口:“妞,你现在怎么打算?”   萧潇夹着烟,神色恹恹,嗓音低哑:“我能怎么想?动手术,几率那么低,失败了我就彻彻底底失去他了。可是不动,看着他忍受着折磨,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一觉醒来,他就突然离开了。说实话,这种抉择,你让我怎么做?”   “如果是我,那就让动手术。”苏紫轻声开口,引得萧潇和少宜同时抬眼看她。她笑了笑,一向柔媚的容颜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毅。   “晚痛不如早痛,长痛不如短痛,人的命就是这样,你不去搏一搏,可能就真的没了。你一搏,倒是有可能这难关就过去了。”   苏紫笑了笑,看着萧潇,目光里有极大的鼓励:“萧潇,你要相信,你既然勇敢地去爱了,必然也有勇气去承受这一切。你看,你的爱情辗转这么多年,依然修成正果。老天厚爱你,肯定不会让你孤独此生。”   萧潇沉吟,渐渐的,脸上那抹无措和颓然慢慢退了下去,而坚毅悄悄得爬上了她的脸,心头,也已经渐渐有想法形成。   苏紫说的很对,她和路子谦都经历过生死一线,如今心意相通,又何惧这样的困难。再大的困难,只要她牵着他的手,互相扶持,互相给予勇气,从容面对一切。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她就不信,他们的运气会一直这么不好。   她对着苏紫微微一笑,感激道:“我想,老天给我最大的厚爱,就是给了我这样一个朋友,永远都能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我最大的支持,让我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矫情。”苏紫噗嗤一笑,别过脸,不去看她。   路少宜也笑,只是眉宇间终究还是有了落寞。 本来,他们三个应该是最亲密的,如今,怕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Chapter 34 生死 题记:即使生命如尘,也愿岁月如歌。   这几日,路子谦一直养在路家老宅。他与萧潇虽说是已经登记结婚,但毕竟尚未举行婚礼,宁老爷子认为,若是素女住在路家老宅里,于理不合,难免惹人多话,于是便让萧潇在婚礼举行之前必须回宁家住。   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恰逢开春,虽是春寒料峭,但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黄道吉日,自然是马虎不得。   现如今,因为路子谦突如其来的发病,路家人都没这个精力去弄婚事了。这日,萧潇离开后,路老爷子将自己孙子叫进了书房,神情严肃。   路明远对自己这个孙子一直是最为疼爱的,寄予的期望也是极高。萧潇的事情出来后,他也盛怒过,但不否认,心底的喜悦还是盖过了那些愤怒情绪。   他毕竟年事渐高,看事情也越来越看得明白,儿孙们的未来,但凡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幸福,他便不会多加干涉。路子谦出事后,他也心有失望,看着孙子一步一步走出来,越来越沉默,他做长辈的并不是不心痛。本来,萧潇的出现让孙子重展欢颜,甚至可以重拾信心,振作起来,是一件挺好的事情,临了,却还是到了这生死抉择的关头。   路明远和孙子说的很简单,言简意赅。   “你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这做不做手术,我想你心中也有了决断。你如今妻女双全,家庭方面也是苦尽甘来,虽说这是飞来横祸,不过这人呐,谁不有个磕磕盼盼,熬过去了便圆圆满满了。”   “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您遇到危险那一刻,您想的是什么?”路子谦沉默了下,淡笑着开口问道。   “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的,只想着建功立业。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一听到要上前线,整个人骨子里的血蹭蹭往上窜啊。”路老爷子想起那会,倒是兴奋不少,停了一停,似是回忆,“那时候我和你宁爷爷两人可是最好的搭档,只要有咱们俩参加,便必胜无疑。”   路子谦笑笑:“爷爷,那您那时候心里就一点不记挂奶奶吗?”   老爷子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笑开,语气颇为感叹:“你奶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典型的巾帼英雄,我对她的担心可比她对我的多多了。不过好歹,咱们俩也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过了几十年,见惯了多少生死。你看她走的那会,还不是反过来安慰咱们呢吗?”   路子谦笑了笑,也陷入了回忆中。   路家奶奶出身旧时的官宦人家,幼时上过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后来上了新学堂,深受革命风潮的影响,留洋回来后,便直接做了前线战地医生,与路爷爷也是在一次战役中认识,然后相爱相知相守,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这是一个特别独立坚强的女人,有思想有文化,而且豁达勇敢。   即便是最后身患癌症躺在病床上,她也是一派安然,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要反过来安慰身旁的人。对于生死,她早已司空见惯,早已看得很淡很淡了。她是含着笑走得,很安详,似乎没有丝毫痛苦。   路子谦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淡淡答道:“爷爷,搁以前,我还真不怕什么生生死死的。我觉得我活的也挺精彩的,人家有的我也有了,人家没有的我也想办法给它弄到了,事业有成,感情丰富,身边美女如云。”他笑了笑,语气倒是轻快不少,“但我后来明白了,我那时候想的那么豁达,不过只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我真正在乎的。就像您说的,我如今妻女双全,家庭甜蜜,但却是这样,我却越发害怕了。我舍不得死,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他们。再小心眼地退一步来说,您说万一我还真就这么倒霉给阎王的闺女看上,招我去做面首什么的,我一想到我媳妇儿叫别的男人老公,我闺女叫别人爹,我就更不想手术了,我还真就觉得特别特别闹心,真的。”   路明远看看他,神色慈祥,笑道:“你这贫样,我可是多年没见了。”   路子谦笑笑,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活力。   “这都是萧潇和安安的功劳吧?”路明远笑笑,轻描淡写地道:“你舍不得老婆女儿和别人一起,那你就舍得让让他们每天因为你活在担惊受怕里?爷爷我可不是劝你去死,我只是相信,你奶奶的手术刀下救了这么多人,上天不可能不给咱们家这么点福报。”   路子谦的脸色变了变,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起身,朝着老爷子的方向,表情平静,话音坚定。   “爷爷,谢谢您。”   回到房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神思极其清明。   其实原本他在一开始,便已经接受手术的准备。可是萧潇的态度,让他开始有些迟疑纠结,甚至于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果断了,如果他真撒手而去,萧潇是否能重新开始?如果她真能好好寻求下一段感情,一辈子幸福美好,他想这虽不是很符合他的心意,却还是希冀的。   然而这几天,萧潇也在对自己旁敲侧击,询问自己的决定。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接受,然后坚强地活下去。她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静,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甚至说让他觉得恐慌,那种无来由的莫名恐慌,让他迟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手机,给乔三打了电话。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起码让萧潇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分割线——————————————   萧潇接了苏紫电话的时候刚洗洗准备睡觉,睡衣都没穿热,便匆匆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地开车往苏紫家去。   到了苏紫那儿,苏紫正开了红酒,一个人端着高脚杯,看电视品酒,悠闲自在,似乎与她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事根本就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的忧伤情绪。   萧潇进了门,满腹的焦急瞬间抽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了看苏紫,大小姐正给她也倒了杯,递给她,姿态优雅。   “来,尝尝,这酒不错,是我从乔慕新的酒柜里顺来的。”苏紫的话音永远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一股子娇媚,淡淡的,但是听着的话,就觉得那股媚意能渗入骨髓,让人情难自禁。   萧潇接过酒杯,晃了晃,嗅了嗅,顺从地饮了一口,端着酒杯看她:“乔三那里来的?你们重修就好了?”   苏紫鄙夷一笑:“谁跟你说我喝他一瓶酒就和他和好了,再说,我和他,从来就没好过,你可别乱整词。”   萧潇不语,抬了眼觑她,淡淡道:“别装了,刚刚电话里挺真诚,怎么一见面又端上了呢?”   苏紫将杯中的余酒一口饮尽,重重放下酒杯,定了定神,这才幽幽道:“你说怎么办呀?乔慕新这个混蛋,怎么就突然逼上婚了……”   听她这难得怨妇一般的语气,萧潇倒是笑出声来:“他也不是第一次逼你吧?我听子谦说,基本乔三每隔三个月都会向你逼一次婚。这次没准也只是例行公事,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苏紫白了她一眼,低低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潇反问,神色中不掩好奇。莫非这乔三,终于舍得狠下心了?   “我们,昨晚,做了。”苏紫神色变了变,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做了?”萧潇大惊,惊呼一声。   “你那么震惊干嘛?!”苏紫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道:“对,做了,还做了两次,满意吧?”   “看不出来,乔三还真有能耐,这一大把年纪竟然这么旺盛。”萧潇忍不住啧啧两声,随即好奇问道,“话说回来,你被什么附身了,能这么配合?”   苏紫难得地破坏形象,狠命地抓了抓头发,喟叹一声:“酒后乱性啊……酒果然是个要命的坏东西,你不知道,我醒来时候看到他躺在我身边,整个人都蒙了……”   萧潇摇摇头,斟酌着道:“这事……如果乔三不捅到长辈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也不至于那么急躁。”   苏紫闻言脸色更是颓废,简直可以用灰败来形容,她将脸隐在了双手后面,轻轻道:“今天早上,乔伯母去他的公寓了,那时候,我还在洗澡……”   “……”萧潇沉默了半晌,终于艰难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我的伴娘,如果真不行,我把安安先借给你当花童。”   “萧小潇!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苏紫暴喝一声,可惜她天生小嗓门,力度实在不大。萧潇在那里端着酒杯微微笑,这些天压抑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些。她太了解苏紫,如果她对乔三真的没感情,再喝三坛白的,也不可能发生这事,更不可能会连着两次,想来是好事将近。   苏紫也没好气地哼哼,她本也不过是纠结万分之下将萧潇叫过来排解下自己的郁气,气稍稍顺了些她便开始岔开话题,严肃道:“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呀。”   “我说的是,关于手术的事情。”   萧潇闻言神色闪了闪,轻轻笑道:“我想子谦应该是想手术的。说实话,我挺害怕的,但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苏紫瞅她:“这么有自信?”   萧潇一笑,一副保持神秘模样。 “我想,也许我有杀手锏,让他不得不活着从手术台下来。” Chapter 35 知晓   题记: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从高高的云端坠下,依旧能够云淡风轻,谈笑自若。   路子谦决定接受手术,当他告诉萧潇自己的决定时候,萧潇的脸色和心情都很平静。   医院专家集体会诊,制定了周详的手术方案,手术时间暂定于两周后的12月1日,而三天后就是路子谦的35岁周岁生日。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接下来的日子,萧潇和安安,基本都是住在了路家。这一切,宁老爷子虽然没说话,却也是默许了。不管病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强烈,家人有多坚强,在强大的病痛面前,人类终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宁老爷子只劝了萧潇一句,与其寄希望与未来的光明,不如珍惜眼下的光阴,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萧潇对此深以为然。   路子谦的睡眠变得越发不好,似乎黑夜白天都睡得极其不安稳,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差,但在面对萧潇和女儿的时候,依旧是强撑着做神采奕奕状,越是这样,整个人越是消瘦憔悴不堪。萧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趁一日杜医生来替路子谦检查身体时候,她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了他,看看是否能有个法子让他好好休息。   “杜叔叔,子谦好像自从上次病发后好像睡得很不好,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不是病变?这个会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手术?”明知道隔了厚厚一道房门,路子谦又睡着,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萧潇压低了嗓音,将心中担心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睡得不好是正常的,他没告诉你原因吗?”杜医生看了看萧潇,目光中有诧异,看到萧潇摇头,表情里顿时有了了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到院子里去说吧,免得把他给吵醒了。”   萧潇点点头,顺从地跟在他后头,心情复杂,百般滋味在心头。她就知道路子谦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却也生不起气来。   “子谦的眼睛已经全部看不到了,你知道吗?”走到路家的花园里,杜医生才开口问道。   萧潇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轻轻说道:“这个我一早就知道啊,我回来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看不到了。”   杜医生抬头看萧潇,她站在自己身后半米开外,脸上是丝毫不掩的狐疑和担忧,他摇摇头,慢慢开口:“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无法视物,但是还是有部分光感的,起码还能感受到白天和黑夜的区别。而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仅余不多的光感也失去了。”他看了看萧潇脸越来越苍白,实在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了她事实的真相。子谦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自尊心太强,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头,装作没事人一样,殊不知,这样对他的心理压力也会更大。   “现在对他而言,白天黑夜已经没有任何分别,无论阴天晴天,开着灯还是熄了灯他都无法感受到,他能感受到的大概就真的只有黑暗了。简而言之,他现在已经全盲。我们正常的生活规律,白天工作晚上睡觉,而他正在适应这种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的生活中,生物钟被严重打乱,睡不好,就是这个原因。”   萧潇听完杜医生的话后,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但表情却一如以往的平静和沉着。   “杜叔叔,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她的语气始终如她的眼神一般,真诚诚恳,“您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我先上去看看他。”   杜医生笑了笑,对她轻轻颔首,示意她不必管自己,萧潇这才礼貌地微笑转身离去,转身那一刻,有一粒晶莹飞速滑过,落入了地上,悄无声息。   杜医生站在花园小道上,看着她娉婷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赞赏。虽遇难事却不慌不乱,神态如常,果真是将门之后,大家风范十足。也莫怪风流心性玩心不死的路家大少爷,能为她痴情至此。   萧潇回到路子谦的房间里,他还在挂着点滴,神情倦怠,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萧潇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才刚坐下,便已经吵醒了他。   “回来了?和杜叔叔都聊了些什么?”他睁开眼,墨玉一般的眸子看着她,定定的,毫无焦点。   萧潇对上他的眼,耳旁全是适才杜医生和她说的话,心中一痛,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开口:“就是再确认下手术的事情,总是万无一失的好。”   路子谦微微一笑,轻轻合眼,低声道:“本就是赌博的事情,哪里来的万无一失?你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我怎么觉得,上手术台的是我不是你一样?”萧潇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他还插着注射针管的手,蹙眉道,“已经开了暖气了,怎么还是这么凉?”   “没事,挂完这瓶就好了。”路子谦感受着她手心里暖暖的温度,低低笑道,“安安呢?一早上都没听到她的声音。”   “宁卉说她朋友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带着安安去玩了。”萧潇双手将他的手捂着,笑笑开口。   路子谦笑容柔和,话里尽是宠溺:“还是这样,有了吃的连老爸都忘了。”   “你可别说,你闺女还挺孝顺,说到时候给你打包回来。”萧潇看他笑,也不自觉微笑起来。一时间,室内气氛融洽。   “萧潇,多和我说一些安安小时候的事情吧。”他的话音低低的,内里有强烈的企盼流露,“我很遗憾,在她认识这个世界,开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没有我这个父亲的一丁点功劳,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做一个好父亲。”   萧潇怔了怔,随即轻轻答道:“好。”   路子谦对安安很疼爱,甚至于百依百顺的迁就,萧潇明白,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在安安的生命中父亲这个位置缺席了这么多年后补偿父爱的一种歉疚,而更重要的是,他将对平平的爱和歉疚全部都注入在了安安身上。如今,父女俩刚刚相认,却可能又要面对生死离别,他心里的愧疚和遗憾怕也会越来越深。   路子谦,你既然觉得遗憾,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用你的一生把对我们的亏欠和遗憾全部弥补齐。萧潇看着难得沉沉入睡的路子谦,心里越发柔软,轻轻将被子掖好,在心里默默道。   入夜的时候,路家长子路国全难得造访,坐了一会儿,老爷子叫了两个儿子和孙子三人到书房商量事情。少宜未归,苏明兰陪着安安画画,萧潇借口不舒服,早早地回了房间。   她躺在躺椅上,环顾这个房间,很大,却很空阔,看起来简单简洁,每一样东西都有它固定的位置,而且少见玻璃陶瓷等易碎品,家具的四个角落都用软塑给包了起来。地板上铺着厚厚的长绒毯,不是为了彰显奢华,只是为了让这个房间的主人方便,即便跌倒撞倒,也可以将受伤程度降到最低。萧潇很清楚的明白,身为建筑设计师的路子谦,对于自己的居住环境有多挑剔,这定然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但如今,这也是他不得不接受的风格。   这有多悲哀?萧潇无法想象,一个那样热爱绘图,热爱建筑的男人,在失去了帮他看图纸,观摩建筑的眼睛时候,他是怎么样一种心情。没有一丝光明的世界,到底是有多可怕?   她想了想,将厚厚的窗帘拉上,不留一丝缝隙,然后走到电灯开关旁边,静静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床,衣柜,躺椅,每一样可能会造成障碍物的位置她都深深记在了脑海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关了灯。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萧潇闭上了双眼,努力回想刚才记在脑海中的每样家具的距离和方位,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小小迈了两步,不过两步,她已然失却了自己的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房间里很安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却依旧不敢往前迈动一步。她学着向盲人一般,伸出双手去摸索,可是摸到的只是一团团虚无的空气,心里愈发的没底。   她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往前挪了挪步子,手依旧向前探着,明明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任何阻挡,她也知道,她的位置很安全,可是她还是不安,就好像走在陡峭悬崖边上的小径一边,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失足坠落下去的风险。   她很害怕,甚至有些绝望,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她的路子谦,在这充斥着黑暗阴霾的世界里,如履平地,谈笑风生,明知道自己每走一步都可能会出现想不到的意外,他依旧走得稳当,哪怕是瑟缩,都没有过。他和她说,只要她和女儿都在,他便觉得世界已然美好,光明一片。   她曾想,也许真的,上天是公平的,即便夺去了他的光明,会给他更敏锐的听力和感触,他的世界也许并没有那么糟。如今她感受到了,才知道,失去了光明,置身于一片漆黑的世界,是有多么的绝望,那种绝望,几乎令人窒息。她只是感受了这么短短几分钟,便以觉得时间冗长,想要尖叫出声。   她终于蹲下身来,摸索到软软的地毯,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眼泪也终于滂沱而出。 我的子谦,你是多么勇敢,勇敢到让我心疼。 Chapter 36 甜蜜   题记: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爱上一个人,然后被他温柔待之。   路子谦从书房出来后,并没有在楼下见到萧潇。苏明兰说萧潇身体不舒服,早早便回了房间休息。他心里担心,哄了女儿几句,便也回了房间。   进了屋后,他习惯性地将房门轻轻合上,放轻了脚步,往床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才走到两步便踢到了什么,随即耳旁有一声轻呼声。他好不容易稳住踉跄的身形,迟疑地开口问道:“萧潇?”   “子谦,你回来了?”萧潇缓缓抬头,轻声道。   路子谦蹙眉,虽然她有掩饰,但那浓浓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他俯下身,摸索到她的背,沉声问道:“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萧潇本是抱着膝盖蜷着坐在地上,她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屋子里大致的摆设,她动了动已经僵掉了的身子,跪在地上,抱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喃喃道:“子谦,好黑。”   路子谦微微一愣,他本以为萧潇已经睡下了,为了不吵醒她,进门的时候便没有开灯。反正,与他而言,开不开灯并没有任何差别。他叹了一口气,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将她放在床上后,伸手开了台灯,一瞬间,漆黑的房间被柔和的灯光充盈,灯光打在路子谦的脸上,将他英俊硬挺的脸部线条衬得柔和了许多。他转过头来,带着浅浅微笑,神色专注,墨玉一般的眸子,虽没有焦距,却也被灯光染了些许神采。   俊美无俦,萧潇只想到了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这么大人了,怕黑就不知道要开灯吗?”路子谦对着她,微微一笑,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斥责。   萧潇细细地看着他,从头到脚,连一丝头发丝都没有放过。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话音飘渺,带着隐隐的哀伤。   “子谦,你害怕黑暗吗?”   “傻媳妇,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路子谦失笑,坐到她身边,伸出手臂,朝她道,“过来。”   萧潇眨眨眼,顺从地爬了过去,靠在了他的肩上,随即被他揽进了怀中。   “来,说说,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这种问题?”他的嗓音清越柔和,带着宠溺与关切,在萧潇上方响起。   萧潇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子谦,杜叔叔把你眼睛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路子谦脸色微变,心下有了然。摸了摸她的耳垂,轻笑一声,戏谑开口:“我说,怎么会突然会问我怕不怕黑这种问题。原来是杜叔叔把我给出卖了。”   萧潇将他的腰抱得更紧,脑袋蹭着他的胸部,闷着声低低道:“我刚才关了灯,闭着眼睛走了两步,就已经乱了方向了,只是觉得你太伟大,比我想象得还要伟大。”   “这算是夸奖吗?”路子谦露齿一笑,语调里满是调侃的笑意,“我说媳妇,你崇拜你老公是正常的,但是可别用伟大,用大就行了,我可不喜欢伟字。”   大?伟?萧潇琢磨了会,等回过劲来小脸刷的就变得通红,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调侃的笑意,也是噗嗤一笑,心底的阴霾暂时一扫而空,轻声嚷嚷着:“我说你能不能什么事都往那儿想啊?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路子谦眉眼一弯,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他伸手摸索到了萧潇的唇,指腹在唇畔上来回摩挲,口中笑道:“我已经瞎了这么多年,这些微光感在与不在,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我不喜欢黑暗,但也习惯了。”他的指尖温润,随着他的话音停顿也停驻在了她的唇上,他将脸也凑了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了萧潇光滑的额上,缓缓开口,暖暖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语气里是道不尽的温柔绻缱:“如今,我有了你们,别说身处黑暗,即便真的在地狱里,我也觉得是天堂,用这双眼换得如今的妻女双全,我甘之如饴。”   萧潇怔了怔,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将他的辗转难眠和迅速消瘦抛之一旁,她明明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他说得这么认真在理这么情深意浓,她除了感动,还能做什么表情呢?还在迟疑间,唇上已经感受到了温热,他的吻已经细细密密落了下来。她闭了眼,用力地回应他的热情。   一夜欢好,所有的不快和哀伤,似乎都能在这大汗漓淋的激情中得到释放,将所有俗事抛开一切,尽情享受这这一刻的欢愉。   这一夜,难得的路子谦睡得很沉,萧潇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躺在自己身边,神态安详满足,甚至有轻微的鼾声。看来人还是多需要运动,萧潇在心中下了这个定论后,微微一笑,给他盖好被子后,小心翼翼地下床,进了洗手间洗漱。   等她冲完澡神清气爽地出来,路子谦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微微偏过头,笑道:“勤劳的小鸟儿,快帮你亲爱的老公拿一套衣服,待会我要出一趟门。”   “诶?那亲爱的老公,有什么好处呀?”萧潇也是一乐,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笑着问道。   路子谦也极为配合,歪头沉思,然后认真答道:“老公要去见乔三,你要是把我打扮得比他英俊帅气,我就奖赏你小虫一条。”   “为什么是小虫啊?”   路子谦笑得意味深长:“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萧潇翻了个白眼,走到衣柜旁,移开衣柜里是一溜黑色,饶是看了几次,还是觉得接受无能。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随意问道:“你找乔三私事公事啊?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到时候让司机直接送我去他公司就好,公司的琐碎事情。”路子谦淡淡答道。说完,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摸索到拖鞋,套上后往洗手间进行简单的冲洗洗漱。   他出来的时候,萧潇已经帮他挑好了衣服,黑色立领厚衬衣,深灰色的竖纹西裤,外加黑色的格子呢大衣。   “啧啧,叶开这个总裁做的,什么事情还非得要你这个隐退已久的老江湖出马?”萧潇叹了两声,将衣服放到他手边,笑道:“你这衣柜里的一身黑,还企图和乔三这只花蝴蝶比英俊帅气,你也太为难我了。”   “你可以忘记我董事长的身份,但也不能忘了你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嘛!来,帮你老公更衣!”路子谦站在她面前,伸开手,笑眯眯道:“媳妇,咱们比的是内敛和脸蛋,咱不比谁穿的花。”   萧潇噗嗤一笑,路子谦最近越来越贫嘴,有时候她真觉得,如果没有那病痛隐患,他们也许会像以前一样,时刻欢笑。   “是,奴婢遵旨。”他难得肯要她帮他,萧潇自然乐意之至,不过坏心眼一起,上前就想要帮他脱睡裤。路子谦感受到她的手时候已然来不及,只是笑容已然僵了。他尴尬地道:“这个……裤子,为夫自己能穿。”   萧潇看着他紧紧捂着拉着睡裤不肯撒手,模样纠结,不禁松开手,哈哈笑出声来。   “老公,你不是特别特别能耐的吗?怎么害羞成这样?”萧潇笑得弯倒在沙发上,指着他捧腹不已。   路子谦也笑着摇摇头,顺手摸索到手边的衬衫,一边穿衣服,一边故作惋惜道:“真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我媳妇是挺清纯的呢,没曾想年纪越大这豪放程度也进步飞速啊,我等老人家看来是赶不上了。”   萧潇看着他摸索着扣着纽扣,动作虽然缓慢,倒也熟练,心中一软,凑过去轻轻帮他一个一个扣上,头顶心在他下巴出轻轻磨蹭,带着她的话语,也带了几分撒娇和甜腻。   “老人家,我这可都是你教的。当初要不是你坑蒙拐骗,我能这么轻易就上了你的贼床吗?”   路子谦笑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自我调侃道:“那我还真得感谢下当年那个无耻的我,不然哪有安安那个鬼灵精。”   萧潇抿嘴一笑,将西裤塞到他手中,亲了一下的脸颊才道:“快把裤子穿好了,等下出门别迟到了。我也约了人出去,先去换衣服。”   “你约了苏紫?”路子谦好奇地偏着头问道。   “不是,是宁卉,说是约我一块逛街。”萧潇正在试衣镜面前比对着衣服,随口答道。   路子谦手上动作顿了一顿,狐疑道:“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可很清楚的记得,萧潇和宁卉素来是极不对盘的,见面永远是冷眼对白眼,杀伤力极大。   萧潇在试衣镜里看到他的表情,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们现在关系挺好的。你女儿还特喜欢她呢。”说完,又比对着手上两件衣服,惆怅道,“我穿白色的好,还是淡紫色的好呢?明明是淡紫色的好看,但是会不会有装嫩的嫌疑啊。”   路子谦垂了头勾唇微笑,萧大小姐丝毫没有发现,她现在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像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傻丫头了,前些日子的那些成熟气质,似乎慢慢地在消散。当然,不可否认,他很喜欢就是了,甚至还有了些窃喜的感觉。   “宁卉比你年纪大,你不用装嫩也能把她比下去。”他穿戴完毕,起身走到她身边,低低笑道。   “你不是刚说要比内涵的吗?人宁卉可是女博士。”萧潇跟着傻乐,歪着脑袋看镜子里的两人,分外自恋地觉得非常养眼。   路子谦微微笑,哄孩子一般哄她。   “乖媳妇,咱们就和她比脸蛋,比的气死她!而且你是海归,她是灭绝师太,你比她吃香多了!” 萧潇无语,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是花瓶呢吗?! Chapter37偶遇   题记:我们放下个性,放下原则,放下自由,只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   萧潇目送着路子谦上车,风度翩翩地离去后,这才和女儿告别,拎了包,去赴宁卉的约。宁卉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和人合作开了一家健身瑜伽馆,也是宁卉看她最近一脸疲色,让她出来运动运动放松。   做完瑜伽后,宁卉和萧潇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了衣服,走出瑜伽馆,也已经是午饭时间。宁卉提议去吃日本料理,萧潇欣然接受。这里地处繁华,没走多少步就汇金大厦,萧潇和宁卉嫌停车麻烦,索性步行过去。却没想到,在电梯口遇到了路子谦曾经的小助理——秦绶景。小姑娘穿得很正式,西装短裙,头发挽起,看起来还颇有白领精英的风范。她手里抱着一份文件,看到萧潇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萧潇本想微笑打个招呼,但是将她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之后,知晓小姑娘还真的如自己当初预料一般,将她当成了情敌,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萧潇他们要去的日料餐厅在大厦的三楼,片刻便到,待得萧潇他们出去之后,一直面对着电梯的秦绶景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文件捏的紧紧的,眼底情绪复杂,痛苦不忍怜惜愤恨,几乎将她原本清澈的眸子掩盖。   教授,这个女人就这么好?好到你可以为她舍弃一切?   电梯“叮”地一声响,已经到了顶层。秦绶景敛了所有情绪,挺胸收腹,面露微笑,似一个完美的职场人一样步出了电梯。   “怎么心不在焉的?刚刚那个女孩子你认识?”找了位置落座后,宁卉才淡声问道。   “也谈不上认识。”萧潇接过侍者手上的菜单,一边翻阅一边道,“小姑娘是子谦原来的助理,见过几面而已。”   “我看不像,这小姑娘对你的态度可一点不友善。”宁卉勾了勾唇,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也开始翻看菜单。   萧潇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菜单。   两人点完菜之后,房间内恢复安静后,萧潇这才浅浅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小姑娘对路子谦有小心思。”   宁卉抬眼看她,神色了然:“原来是情敌,难怪人小姑娘都不愿意搭理你。”   萧潇冲她一笑,神情无辜,耸耸肩道:“这小姑娘挺有趣挺个性,第一次见挺沉着冷静的,没想到后来逗了几次,发现她还真是喜欢路子谦,不是那种盲目的迷恋,而是那种极为上心的喜欢。她对路子谦是真关心,所以我把她当成了情敌,膈应了她几次。”她说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一直都是柔柔的,算不上天籁,却也绝对悦耳。   宁卉摇摇头,无奈道:“我怎么觉得明明挺坏心的话,但从你口里出来,都会变得理直气壮?可怜这个小姑娘了,喜欢的人不咋地,还要惹上一个恶毒元配。”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小三呢。”萧潇戏谑道,对于宁卉的挖苦毫不在意。   宁卉难得的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你真的不准备去父亲的公司工作?”   萧潇摇摇头,低低道:“我向来不喜欢管理,不然我妈妈的产业也不会都交给了顾尧。而且,我还是想多陪陪子谦。”   宁卉凝神看她,她的脸色平静,但却隐隐坚定之色,想来已经是做了决定,无法更改。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不亲,甚至于在之前,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她性格清冷,因为母亲的关系对这个妹妹还是有多歉疚,小时候还总想着能讨好她。可惜萧潇虽是个热情的人,但对着自己,却永远是冷冷的,久而久之,便成了势如水火状。如今两人关系虽说是好了不少,争吵也是极少,甚至于与自己的母亲都能亲密友好,唯独对待父亲,依旧是冷冷的,中间似乎隔了一条极深极深的鸿沟,根本无法跨过。   宁家人丁单薄,父亲是独子,到了他们一辈也只有她和萧潇两姊妹。如今宁刃年事渐高,也想好好培养一个接班人,却发现两个女儿没有一个愿意接管。宁卉学的是绘画,对于经营公司没什么兴趣,自己经营了画廊,也过得有滋有味,她根本无意于接管父亲的事业,而萧潇,更是自由散漫惯了,且与宁刃隔阂太深,对此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两人用完餐,买单结账,步出餐厅,快走到电梯口时候,电梯门正好徐徐关上,萧潇走在前面,惊鸿一瞥,正巧看到电梯里的乔慕新,还有秦绶景。直觉告诉她,怕是路子谦也在里面。   今早出门的时候,路子谦明明告诉自己和乔慕新约了在公司见面,乔氏大楼离这虽说不远,但也有一段距离。她眉心微微一皱,后面的宁卉已经发现了不对头,走过去了按了电梯按钮,回头问她:“你怎么了?”   萧潇摇摇头,走过去,微微一笑,道:“好像看见了熟人,有点好奇。”   宁卉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指了指电梯:“进去吧。”   两人出了电梯,正要往对面的商场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候,宁卉被萧潇一把拉住,拉到了一边的盆景旁边。她回头看萧潇,萧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隐在了走道旁的盆景后。   宁卉顺着萧潇的眼神望过去,正好看见路子谦走在乔三身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眼熟得很,而那个刚刚在电梯里见过的小助理也在旁边。路子谦在乔三的示意下和那个男人握手,随即四人就往旁边不远处的咖啡厅走去。   直到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萧潇才将猫着的腰给直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他这是来干嘛呢?”   “肯定不会是偷情,你放心吧。我估摸着应该是咨询法律上的事情。”宁卉拍拍她的肩,淡淡开口。   “何以见得?”萧潇回眸看她,眼里满是疑惑和好奇。   “刚刚还有个男人是这城里有名的律师,可是最近财经杂志上的新贵,叫应明。”宁卉扯了扯嘴角,眼底殊无笑意,“昨儿晚上还和我一起吃饭呢。”   萧潇顿时了然,宁卉的年龄如今也算得上大龄剩女,大大小小的相亲接踵而来,估摸着这应明也是一相亲对象。她笑笑,道:“走吧,咱们逛街去。”   “你真不好奇你男人在做什么?要不要进去看看?”宁卉瞅她。   萧潇神色古怪,说道:“他既然谈正事,我又不感兴趣。再说了,有什么事晚上回去他也可以和我说,没必要这么不给人面子。我可干不出跟踪这档子事。”   宁卉拿眼横她:“刚才谁拉着我一起偷窥来着?”你敢说你不好奇,她的眼里赤裸裸的就是这个疑问。   萧潇讪讪一笑,尴尬道:“我这不是怕遇到尴尬吗?”她当然好奇,路子谦谈任何公事她都不好奇,可是这小秦不是他学校里的助理吗?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乔三一起,这实在太奇怪了。   “你真不担心那小助理?”宁卉满脸戏谑。   萧潇皱眉,然后依旧讪讪道:“好吧,我确实挺好奇的,可这不是怕打扰人家正事么?”   “装的还挺贤良淑德,其实本质还是无良的巫婆。”宁卉淡淡的下了定论,转身就往咖啡厅方向走去,萧潇低声追问:“诶,咱们还真去吗?被人看笑话了怎么办?”   “偶遇你不懂吗?”宁卉言简意赅地反问。萧潇顿时了然,快步跟上,当然没忘记收腹挺胸扭腰提臀,这可是她这个熟女傲人资本,让那小助理看着还不自惭形秽。   进了咖啡厅,萧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靠窗角落的四人,轻轻扯了扯宁卉的衣角,低声道:“在窗边。”   宁卉闻言往窗边看了一眼,随即就迈开脚,直接往里面走去,萧潇抿嘴一笑,低头跟在后面。她才不会承认,她第一次觉得宁卉无敌霸气。   “这不是乔三少吗?您怎么也有空出来喝咖啡啊?”宁卉的语调永远是带着嘲讽的,清清淡淡的,脸上笑意极少,典型的冰美人。他们做的是靠窗的软沙发卡座,宁卉的方向正好面对着的乔慕新和律师应明。   乔慕新显然是一愣,随即恢复神色,笑道:“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冰美人也会主动和我打招呼。我和路少与朋友聚聚呢。”转头看向后面低着头的萧潇,又道:“哟,萧大美人儿,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数清楚地上几只蚂蚁了吗?”   “三哥说话总是这么风趣幽默,难怪我们阿紫被迷得神魂颠倒呢。”萧潇抬头笑了笑,随即上前一步,正好看到路子谦,他身边坐着的正是助理小秦。   “我也没想到,原来乔三少和路少和应律师是好友。”宁卉轻轻一笑,冷冷的话里带了嘲讽,“应律师你可真不厚道,昨晚咱俩吃饭的时候你可是一点没提起啊?路少刚刚成为了我妹夫,这喜事本来咱们可以共同庆贺庆贺。”   应明本是口才极好的律师,但对着冷艳俏丽的宁卉却是丝毫没有办法,只有呵呵赔笑,连声说是。   “萧潇,你怎么来了?”路子谦转过脸来,面上含笑,眉头却微微蹙起。萧潇看了看他,正好看到秦绶景已经快速拿到座位上的文件袋,心中狐疑顿起,什么文件,需要避着自己?她笑了笑,转过视线,柔声道:“我和宁卉逛街累了,进来歇歇。”   “啊,对,你们聊正事,我们就不打扰了。”萧潇一面笑着一面在暗处拉了拉宁卉的衣角,宁卉立刻会意,假装要走,却故作崴脚,身体一歪,萧潇被她轻轻一撞,斜斜往小秦身上靠去,小秦往路子谦这边躲避,却不料未收好的文件,就这么哗啦啦地从档案袋里掉了出来。   她一慌,想要俯身去拾,却不料萧潇已比她快了一步,将掉出来的资料捏在了手上。   一瞬间,乔三的脸色变了变,而路子谦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叫了一声:“萧潇。”   萧潇什么也没说,甚至脸色都没变,只是过于苍白了些。她神色如常地将所有资料捡起来放回档案袋,低声道歉,然后道别,最后—— 转身离开。 Chapter 38 遗嘱   题记:我想终究败在了太过爱你,一看到你难过,我所有的心防便如孟姜女哭倒的长城一般瞬间倒下。   路子谦回来的时候,不过才下午三点多。老宅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什么人,连平时叽叽喳喳的萧安安也被苏明兰带着出去见朋友了。   管家陈姨告诉子谦,萧潇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一回来就回房间休息了。路子谦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往房间里走去。房间里很安静,除却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以外,没有其他的声响。路子谦竖起耳朵听了听,径直朝飘地台走去。萧潇正窝在窗边的地台上开了电脑写东西,看到他朝自己这边走来,便往里面的角落缩了缩,停下动作,默不作声。   路子谦走到地台附近附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伸手往前虚虚一探,摸索了一番,也没摸到萧潇,偏头轻轻问道:“萧潇,你在吗?"   萧潇不做声,连呼吸都屏住,故意不理睬他。   “我知道你在。"路子谦叹了一口气,停止了手中的摸索动作,只落寞道:“我知道你生我气,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出声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萧潇心中一酸,神色已经软了下来,缓缓开口,语气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我哪敢生您的气,您这不是为我好吗?“   路子谦哪里听不出她的挖苦,只得讨好地朝她的方向笑了笑,身体慢慢凑近,手在柔软的羊毛垫上细致摸索前进,直到摸到了那柔软的小手才稍稍安了心。萧潇想要挣扎开来,却被他牢牢握住,怎么也不放开。   “路子谦,你放开!"萧潇冷冷一喝,话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   路子谦浅淡一笑,顺势坐到了她身边,将她的手握住的更紧,柔声道:“我可不能放,放了我到哪找那么贤慧漂亮的媳妇去。"   “路少这话说的,您可以去找小秦助理啊,反正人家年轻貌美,又温柔体贴,可是比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妇女好多了。"萧潇哼了哼,语气嘲讽。   “咦,哪里来的醋味,怎么这么酸?"路子谦笑着调侃,神态难得的夸张,“你吃醋也得吃的靠谱啊,小秦长什么样我又看不见,更何况你可是成熟妖娆的少妇,那种青涩小丫头哪里比得上你半根毛。"   “臭贫嘴!“萧潇神色稍霁,但依旧难看。   路子谦有心岔开话题,只哄着她柔声道:“小的该死,要不小的自罚三嘴巴?"   萧潇白了他一眼,发现他毫无反应这才想起他根本看不到这档子事情,心中一个激灵,响起自己中午看到的东西,不禁怒火又蹭蹭上窜,伸手就要推开他。   “你老实交代,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路子谦心中咯噔一下,故作无辜道:“什么东西啊?“   萧潇看他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出手揍他吧,碍于他是个病人,又舍不得下手,可是这混蛋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真是不知道是想让自己气死还是心疼死。她从他手中抽出的自己的手,离他远远的,冷冷道:“你可别和我装傻,我都看到了。你可真伟大,连遗嘱都准备好了?乔三和那小助理倒也挺仗义哈,还帮着你谋划这档子事。“   “我的很多东西都是小秦经手的,所以她帮忙可能会快一点……“路子谦急急忙忙出口解释。   “是吗?"萧潇倒是笑了,不过笑得凉飕飕的,让他顿时噤口,闭嘴微笑,做无辜委屈状。   他如今已经深深掌握了萧潇的弱点,一旦他示弱,萧潇便不会再对他发火,此招经过一段时间试验,已经是百发百中。他原本还在乎自尊什么的,可是渐渐发现在自己媳妇面前,那玩意简直就是累赘。他倒是想开了,可是萧潇却开始纠结了。能想像一个已经三十五岁,事业有成,成熟稳重的男人对你装可怜装委屈吗?   最近流行一个词叫什么?对,卖萌!萧安安小朋友都没卖萌,这个大老爷们倒开始卖萌上瘾了。萧潇哼了哼,强忍住心头的不舍,硬声呵斥:“不准卖萌,正经点。“   路子谦立刻正襟危坐,抖索精神,恢复一贯的常态,轻声开口:“媳妇,您说。“   “知道错了吗?“萧潇慢条斯理地开口。   “是,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瞒着您和其他小姑娘见面了。“   萧潇眯眼,声线又冷了下来:“不是这个。“   路子谦眨眼,笑道:“那再不和乔三一起胡混。“   “遗嘱。“萧潇不乐意再看他的故意插科打诨,直截了当地开口,"路子谦,我不想和你争吵,因为我觉得我们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陷入这种恐慌当中?“   她的话音低低的,却似乎带了无限的哀伤,那种哀伤淡淡的,却能让你整个人感受到她的痛苦,路子谦甚至能想像得到,现在的她一定是在颤抖着的。他敛去了脸上的玩笑之意,神色凝重起来,嗓音低沉,眉宇间一片真挚。   “萧潇,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去立什么遗嘱,可是我想要你幸福,我就不得不往最坏处打算。你也知道,再过几天我上了手术台,几率那么低,十有八九就可能躺在上面再也下不来了。我想把我拥有的都给你,能让你和安安的下半生安稳富足……“   “我不缺钱花,我不需要你的财富,我只要你答应我能好好活着,陪着我和安安,难道就这么难吗?"萧潇打断了他的话,幽幽道,“手术几率低我当然明白,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最后的念想?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拿着那份遗嘱,我会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它?几率低我不怕,哪怕千分之一的几率,我都觉得我们会赢,我只怕,你自己比我早一步放齐,你懂不懂?"   她的话音虽然很平淡,只偶尔有微微的颤意,但显然语句组词已经有些前后矛盾,词不达意。路子谦只觉得心中钝钝的痛,如淩迟一般。他朝萧潇伸手,柔声道:“媳妇,让我抱抱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虚。"   萧潇咬唇,终究还是坐到了他身边,路子谦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如同对待一件珍贵文物一般,细致摩挲流连,从额头到下巴,他摸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仔细用心,从额头到下巴,从脸颊到鼻翼,没有一处放过。   “我媳妇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舍得放齐?"路子谦停下手中的动作,面朝向她,脸上一派正色,“可是,媳妇,我们也要认清现实,我们是在赌命,赌博这东西,最大的坏处就是有输赢之分。咱们的赢面不大,万一,我说万一我真的不幸就输的血本无归了,那我现在安排好一切,起码走的不会太遗憾,不是吗?“   “我说了,我不要。“萧潇这次没被他说动,只是固执地摇头,话音哽噎,"这算什么?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就能安心地走了不是?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敢死,我就带着你女儿上街讨饭去,我不会让你安心的!“   路子谦听到她的哽咽声更觉得心疼,将她搂紧,只喃喃道:“好,我不死。"   “那诅咒人的破遗嘱呢?"萧潇愤愤问道。   “媳妇,你这是封建迷信……"路子谦话音未落,萧潇抽泣的更加猛烈,他只得连声哄着,“好好好,都答应你,我明儿就让乔三把这个作废了?好不好?"   萧潇用泪眼看他,低低道:“路子谦你记着,除了你之外,你的其他我都没兴趣。"   路子谦默然,只将她抱的更紧。   “你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不准放弃。"萧潇似是入了魔症一般,非得要路子谦赌誓。   “好,我答应你。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放弃。“路子谦轻轻回答,语气坚定。   萧潇微微笑,伸手摸摸他好看的眼睛,柔柔开口:“我要一个最盛大的婚礼,最美丽的新娘,新郎不能缺席,你明白吗?“   “我明白,媳妇。“路子谦的嗓音稍哑,脸上动容不已。   下午的阳光从窗台溜了进来,照在两人的脸上,暖融融的,给他们都镶上一道金边,刚才那紧张哀伤的气氛消减不少,此刻静谧,倒觉得温馨许多。   “下午你走之后,宁卉冲我发好大一通火,差点连乔三都搞不定她。"路子谦靠在窗沿,一手搂着萧潇,神色恬淡。   萧潇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只有听着从他胸膛深处的心跳声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听到路子谦说话,她也只是抿嘴微笑:“乔三连阿紫都搞不定,还想搞定宁卉这座冰山?"   路子谦闻言低低笑出声来,胸腔也随之震动,萧潇贴了上去,静静感受,觉得温馨不已。   “子谦,等你手术完,我们去西塘好不好?"萧潇一直想和他再去一遍他们初遇的地方,重温一边曾经素不相识的他们相继走过的石板小径,他们在那里也许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但最终还是戏剧性的邂逅。她固执的以为,那是福地。   路子谦没有她想的那么多,却也初初能想到萧潇心中的打算,他心中黯然,脸上表情却柔和深情。他用唇轻轻触了触她光洁的额头,沉沉允诺。   “好,我们带着安安一起。” 萧潇听了这话,眼泪突然就这么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Chapter 39 手术   题记:我们觉得时光飞梭,不过因为即将面对度日如年的恐慌。   路子谦的手术就在三日后,为了配合检查,他早早住进了医院。他住的是特护病房,设施齐全,在路老爷子的属意路国政夫妇的默认下,萧潇跟着同时也住进了病房,成了标准的陪护。   萧潇对这个倒是没有多大意见,即便是路老爷子不说,她也打算这么做的。但是路子谦却在得知后显得有些不大乐意,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明显的沉默寡言还是间接表达了他的抗拒。但他也知道无法拒绝,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萧潇最近那几近神经质的惶恐。萧潇最近愈发憔悴和精神衰弱,要么彻夜难眠,要么就是整夜噩梦连连,醒来后第一反应都是先看看身边的人是否还在,直到确认完后才会微微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再次入睡,周而复始。这一切,路子谦心里都明白,所以也越发心疼。   现在的萧潇,在人前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平静,平静到让他害怕。如果三天后,自己真的无法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她到底会做什么样的反应。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如今只能祈祷上苍怜悯,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好疼爱自己的爱人和女儿。   “爸爸,你这里好舒服,比安安的房间还大呢!安安的房间里都是粉红色的洋娃娃,可幼稚了。”萧安安靠在路子谦的肩膀上,手捧奶奶给她新买的平板电脑,边摇头晃脑边还不忘她的植物大战僵尸。   路子谦正在看书,听到她说话,不禁失笑,放下手中的盲文书本,伸手摸索到她的小脑袋,然后轻轻下滑摸索,在她软嘟嘟胖乎乎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说道:“小鬼灵精,这话要是让你奶奶听见她要伤心了,你的房间可是她布置的。”   “可是安安明明更喜欢凹凸曼和小怪兽嘛,或者愤怒的小鸟玩偶也可以,奶奶一点都不懂现代小孩的心思。”安安故作委屈地反驳。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奶奶,说你嫌弃她,以后再也不带你去吃好吃的了。”路子谦弯了弯唇角,轻声开口笑道。   安安眨眨眼,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伸到他耳边,悄悄道:“爸爸,妈妈现在出去了,这里就你和我,我刚刚说的事情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出卖我,我就告诉妈妈前几天趁她睡午觉的时候你偷偷溜出去见乔叔叔的事情。”   路子谦一时失语,错愕之后才张张嘴问道:“谁告诉你我去见你乔叔叔了?”   那日他在离家不远处私下见了乔三,笼统不过四十分钟,谁都没有告诉,怎么安安就知道了呢?   安安嘻嘻一笑,原本软糯的嗓音放低之后,带着明显的狡黠:“我那天睡不着,趴在窗台上看景色,就看到乔叔叔来接你了……”   路子谦心中了然,但还是被女儿的威胁弄得哭笑不得,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和蔼:“好,爸爸答应你不告诉奶奶,好不好?”   “那你还得给我买好多我喜欢的玩偶!”安安显然很明白得了便宜卖乖这个真理,顺藤而上。   路子谦笑着点点头,将她抱在了自己怀中,用额头抵了下她的小脑袋,允诺道:“好,等爸爸出了医院,咱们就买一大堆。”   安安乐得眉开眼笑,嘟嘴就在他脸颊上重重啵了一记,咯咯乱笑,一面还嚷着:“爸爸你真好。”   萧潇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父慈子孝的情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着斥道:“萧安安,你别闹了,爸爸明天就要手术了,要好好休息。”   安安摇头,抱紧子谦的胳膊,信誓旦旦道:“我乖乖玩游戏,不会吵到爸爸的。”   “你什么时候玩游戏安安静静过?让你坐三分钟都觉得屁股痒,快给我下来。”萧潇地走到床边,没好气地开口。   萧安安摇了摇路子谦的手臂,语气委屈:“爸爸,爸爸,妈妈欺负人,只准她睡你边上,安安连坐一会都不可以!”   “萧安安——”萧潇顿时气结,女儿这油腔滑调到底是从哪来学来的,这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萧潇,别凶她了,反正我也不困,她闹不到我。”眼瞅着母女俩又要吵起来,路子谦淡淡出声制止,眼里话里满是宠爱。   “你就宠着她吧,早晚有一天她无法无天都能把房子的顶给你掀开,到时候看你这个做老爸的怎么收场?”萧潇摇摇头,语气里不无埋怨。   路子谦神情自若,极为淡定地开口:“她掀开我再让盖上就是了,反正她老爸就是造房子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爸爸,妈妈,安安虽然吃得很多,但是力气很小的,掀房顶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凹凸曼吧。”安安甜甜地开口,然后冲萧潇迅速做了一个鬼脸。   萧潇怒极反笑:“好啊,你们父女俩统一战线了?站同一战壕准备攻击我我是吧?”   路子谦温和一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这么计较?”   安安可是真乐,小胖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偏偏语气还是极为无辜地道:“爸爸,什么是战壕啊?妈妈将话好深奥哦,欺负人家没文化。”   萧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她的抱到床下,自己占了路子谦身边的位置,瞅着女儿迈着小短腿拼命往病床上爬就乐不可支地道:“对了,你妈妈我就欺负你这个小文盲了,谁叫你没文化呢。”   安安鼓起腮帮,哼哼唧唧道:“你肯定不是我亲妈,爸爸,我要找我妈妈,不要这个恶毒的后妈!”   “这可没办法,宝贝儿,你爸爸就你妈妈一个老婆,下辈子都舍不得换,你就将就下吧。”路子谦摇摇头,脸上笑意渐浓。   萧潇很满意路子谦的配合,故意偏头道:“可怜的小白菜,你可真没得选了。”   萧安安气鼓鼓盯着他们俩看了半天,终于蹦出四个字,满意地看到路子谦和萧潇两人怔在原地后,乐颠颠地捧着IPAD去一旁的沙发上玩游戏了。   “萧潇,我觉得该给安安找家幼儿园了。”路子谦蹙眉,轻声开口建议。   萧潇沉重地点头答应:“的确,可是你觉得一般的幼儿园老师吃得消她吗?”   “……”路子谦沉默,这确实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夫妻俩第一次这样有默契地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达成了一致。不过因为萧安安对着他们说出了“奸夫淫妇”四个字。不过五岁的孩子说出这个话,确实是有点……   ——————————————分割线——————————————————   第二天,阳光明媚,是个极好的天气。   路子谦的手术安排在上午九点。   萧潇一夜未眠,却极为清醒。她守在路子谦身边,如往常一般和他晨起在病人活动区散步,然后一起吃早饭,然后为他读今天的早报,只不过今天的读报时间比以往更长,她将整份报纸的每个版面每个报道都统统为他读了一遍,若不是路家人的到来,她估计连夹缝里的电视剧播报和广告都要为他读一遍。   萧潇想抓紧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分,可是总觉得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惶恐,而面对着路家的长辈,她能做的只能平静面对,强颜欢笑。她越来越害怕别离,甚至于见到路家长辈,都觉得他们只是来做告别。她终于忍受不住,找了借口跑了出来,一直冲到走廊尽头的窗边,她才觉得胸口那股要命的窒息感稍稍缓解了些。   “来一根?”苏紫优雅妩媚的话音响起,紧接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递过来,萧潇伸手接过,一看竟然不是苏紫钟爱的Sobranie,而是她惯常抽的软中华。   萧潇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火,许是太久没抽,而且抽的又急又猛,她吸了两口,便爆出一阵咳嗽。   “我就知道,你今天可真得需要这个。”苏紫笑笑,又从包里掏出一包Sobranie,习惯性地点上,姿态优雅。   萧潇夹了烟,因咳嗽过的嗓子微微有些嘶哑,沉沉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苏紫缓缓吐出烟圈,抬了抬下巴,示意病房方向,笑道:“你男人不放心你,把我赶出来让我哄哄你。”   萧潇微微苦笑,声音干涩,颇为自嘲:“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够好,没想到还是让他给发现了。”   “你?”苏紫微笑摇头,眼底一片关切和无奈,“你骗骗别人还行,我表哥是什么人,你真以为他眼睛看不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萧潇沉默不语,她当然明白,失明后的路子谦异常敏感,任何小事他都能牢牢记在心里,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她的害怕,不说破只不过不让她提前崩溃而已。如今的他,太过贴心谨慎,所以他们互相心疼,却总是不能让对方真正安心。   “你不是说你有杀手锏吗?既然有就使出来,干嘛还把自己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苏紫瞅着她,勉力笑道。   萧潇没有看她,转过头去默默抽烟。许久之后,她的声音从烟雾袅袅中传来,带着些飘渺和哀伤。   “我哪有真有什么杀手锏,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老天爷赌的是路子谦的命,赢面实在太小,我不得不惶惶不安。”   ……   在路子谦即将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萧潇在他耳旁轻轻呢喃了一句,让他脸色大变,惊呼一声:“萧潇——”   然而萧潇轻轻松开了他的手,他只能无力地挣扎着,被推入了手术室中,欲言又止。萧潇看着他消失在了手术室门后面,神色平静淡然。   “你和表哥说了什么,他最后那么吃惊?”苏紫走到她身边,悄声问道。   萧潇摇摇头,抿嘴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死生相随。   路子谦,我等你。 这是我对你最大最重的承诺,你必须接受。 Chapter 40 重生   题记:人生的历程大约也是这样:没有大疑惑,怎能有大彻大悟?没有剧烈的撕痛,也就没有完整的愈合.永远株守一隅的人不会知道什么叫回家。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萧潇的情绪还很平静,但下一刻医生出来,才刚说完话,她便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四处打量,这是原来路子谦住的病房,各种物什熟悉的很。病房里空无一人,安静的让人心慌。她下了病床,刚出病房,就被赶来的苏紫给拦住了。   “我的大小姐,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干吗?”苏紫没好气地对着她说话,“你知不知道,昨天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静养,快回去好好休息。”   “我又没事,只是太累了而已。”萧潇摇摇头,随即问道:“子谦呢?”   “在重症监护室呢,现在还是昏迷着,但是状况很好,估计马上就能醒。过几天就可以转病房了。”苏紫说话间明显带了笑意,“你说你,明明是好消息,怎么就晕了呢?那要是坏消息该怎么办?”   “要是坏消息,我就晕不了。”萧潇抿嘴一笑,岔开话题道:“走吧,我想见见他。”   苏紫瞅瞅她这样子,神态坚决,估计是不会改主意,摇摇头,嘟哝一句:“真受不了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随即迈动脚步,萧潇随之跟上,嘴角微微上扬。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晕过去,不过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太久后的骤然放松而已。她终于不必再过提心吊胆,忐忐忑忑的日子,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去消化这个对她而言可谓天大的好消息。   萧潇穿上防护服,跟着护士进了病房,路子谦正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不少管子,被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氧气罩下的容颜依旧苍白,神态却极为安详。旁边的仪器在尽职地记录着他的生命体征,起起伏伏,虽不有力,却也足够坚强。   她走到他身边,在他耳畔轻轻耳语:“老公,欢迎回到这个世界。”   他没有动,只有眼睫毛微微颤动,但萧潇已经觉得满足。她握着他冰凉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摩挲,一笔一划写的都是“我爱你”三个字。当最后一遍“我爱你”的“爱”字的最后一捺写下去的时候,萧潇感到自己握着的手掌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微微一怔,随即是扑面而来的惊喜,她凑近他,轻声问道:“子谦,子谦,你醒了吗?”话音里是不可掩饰的狂喜。   路子谦的眼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不过须臾,又轻轻闭上。他说话仍有些艰难,只想要伸手去摘掉自己的氧气罩,却被萧潇拦住。   “你可不许动,我先去叫医生。”   杜医生出现后,替他全面检查了以后,微微笑道:“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今天再观察观察,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谢谢杜叔叔。”萧潇站在路子谦旁边,对着杜医生真诚地一再道谢。   “咱们两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说什么谢字。”杜医生连连摆手,随即正色道,“萧潇,不是做长辈的责怪你,你担心子谦没错,但是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再让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是,谢谢杜叔叔教诲。”萧潇恭敬地回答,却还是很敏感的注意到了路子谦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好了,你们俩聊会吧,我们不打扰了。”杜医生微微一笑,顿了顿,又道:“子谦刚醒,需要多休息,时间不要太久。”   萧潇连连点头应是。待目送了他和一干医生护士出去,萧潇这才回身坐在了路子谦旁边。   “媳妇儿……”路子谦轻轻开口,语气虚弱。   萧潇抿嘴一笑,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俯身答道:“我在,子谦。”   路子谦抿抿唇,虚虚回握,轻声道:“你昨天怎么了?”   “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睡觉,太困了就睡过去了。”萧潇淡淡地笑着,轻描淡写地带过。   路子谦知晓她不想自己担心,只是微微蹙眉,以表示不满,倒也没说别的。他的精力有限,却仍旧强撑着开口:“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   萧潇明知他说的是什么,却还是笑着问道:“哪样的话?”   他蹙起眉,话音虽虚弱,却依旧带了严厉:“我进手术室时你说的那句,我不准。”   萧潇一乐,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语气却也是极其的郑重:“亲爱的老公,我可没问你准不准,只要我准就可以了。”   路子谦气结,扭头,准备不理睬她。萧潇一笑,俯身过去,亲亲咬了下他的耳垂,低笑道:“亲爱的老公,我要是不说那句话,没准你就没那么早醒来。”   路子谦抿唇不语,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   萧潇的苦心,他岂会不明白。她甚至于以死相逼,为的却是能激起自己十二分的求生意志。她没有什么可赌的,唯一的赌注便是他对她是否爱的足够。他何其有幸,在千千万万的人中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拼尽了全身力气来爱自己,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甚至于死生契阔。   ————————————————分割线————————————————   手术中虽说成功,却还是伤到了视神经,路子谦没有复明,甚至于连光感也没有恢复多少,这也许就是大幸中的不幸。   萧潇很难过,但路子谦却显得很淡然,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他如今真的已经很满足,生活富足,妻女齐全,已经足够幸福美满。老天爷不过是妒忌自己太过幸福,才会夺走自己的视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路子谦失了明,但福气却也真的开始随之而来。   他的身体恢复得挺快,原先头晕的毛病一除,整个人比之前就比精神许多,加之萧潇在一旁照料,又是婚事将近,他倒是越发精神奕奕,器宇轩昂起来。   住院的那几日,陆陆续续来探病的人很多,就连秦小助理也来了。那日,她穿洁白的棉布白裙,帆布鞋子,乌黑的长发及腰,秀丽的小脸光洁紧致,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她是乔慕新带来的。   彼时苏紫刚好也在病房,见到乔三进来,变了变脸色,正要拿包走人,却没想到他前脚进来,后脚又跟进来个姑娘,似乎是个学生,单看外表倒是干净清纯,不过目光触及她的目光,苏紫便微微笑开了。   “怎么,乔三少最近换口味了?喜欢上清纯学生妹了?”苏紫啧啧叹了两声,目光在秦绶景和乔慕新两人之间打转。   “苏小姐您误会了,我是教授的助理,小秦。”秦绶景倒是不卑不亢地答话,丝毫不介意苏紫没认出自己。   苏紫微微一愣,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是你,我就说看着眼熟呢。”   “想不到阿紫你这脸盲症还没医好呢?”乔三凉凉开口,话中满是戏谑,神情是唱做俱佳,“这我家那么多亲戚,你要是记不全嫁过去可怎么办呢?”   苏紫冲他妩媚一笑,开口却是咬牙切齿:“三少放心,就算你家现在家破人亡人丁单薄只剩你一个,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乔慕新皱眉沉思,神情哀恸:“哎呀呀,真想不到,我未来的太太竟然是如此的蛇蝎心肠。不过幸亏我是个好男人,我一定会好好包容你,感动你,最后感化你的。”   苏紫冷笑一声,嘲讽道:“您真是慈悲心肠,不如去五台山出家,别祸害人家了。”   乔三摇头:“错错错,阿紫你不知道,我历经万千劫难,只为了渡你一人。”   这次苏紫很利落很爽快的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转身就走。乔三一看这架势,立马对萧潇和路子谦丢下一句“我改日再来”便急急忙忙跟着追出门去。   萧潇和路子谦心照不宣,同时一笑,但不明就里的秦绶景却一时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小秦吗?”路子谦面朝着门的方向,稍稍扬声问道,声音和煦。   秦绶景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将目光落到病床上,看到正由萧潇喂吃苹果的路子谦,眼底迅速滑过一抹黯然,随即软软唤了一声:“教授。”   萧潇拿着牙签的手抖了抖,本该送往路子谦口中的苹果块直接送到了他鼻间。路子谦委屈地低声哼哼:“媳妇,我的鼻子不要吃苹果。”   萧潇回神,将手中的苹果塞到他口中,低声道:“你的小情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也不等他回答,拿了盘子起身,顿了顿道:“我去洗盘子,你们好好聊。”说完,径直离开,只是在走过秦绶景身边时候,脚步停了停,意味深长地笑道:“秦小姐今天这学生气打扮,清纯干净,可是七年前的路少最喜欢的。”   秦绶景愣在原地,而路子谦却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媳妇,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含蓄地示威警告了? 七年前,他喜欢学生气打扮,只因为那个清纯干净的人是她,旁人如何又怎会入眼?更何况,如今与他而言,即便有仙女站在他面前,也无济于事。 Chapter 41 暗恋日志   题记:我爱你,从那么早就开始,唯一遗憾的是,你从未将目光在我身上驻留过片刻。   秦绶景很爱很爱路子谦,从他们素不相识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那时她才16,刚刚升上高中没多久,青涩懵懂,对朦胧的爱恋还是充满着希冀。她的母亲是知名财经杂志的主编,那时候有一期便是采访建筑新秀路子谦。   路子谦是个很随和的人,秦母也是个开朗的人,两人竟然将访谈直接约在了秦家。秦母做了一桌好菜,宴请路子谦吃饭。而当时,为路子谦开门的便是小小的秦绶景。   彼时,他穿着干净的衬衣西裤,皮鞋蹭亮,发型干净,眉目含春,整个人风度翩翩,尤其是那双丹凤眼,波光潋滟,让人移不开眼。他俯身,如对待高贵的公主一般,对小小的少女说道:“亲爱的小公主,你好。”   小小的少女扎着双马尾,眼神清澈单纯,只看了他一眼,羞涩一笑,便已飞一般地奔入了客厅,直到在自己房间里的试衣镜面前,看着镜中的那个人双颊绯红,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如揣了一只鲜活的小鹿,四处乱窜,怦怦乱跳。那个优雅英俊如英伦王子的男人那带笑的凤眼,如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入了她心底那片尚未开垦的柔软,自此生根发芽。   用餐时候,他与母亲言笑晏晏,母亲唤他“路少”,他笑着摇头,说他其实还是喜欢旁人叫他“路工”。彼时她不明白,明明听起来,“路少”更符合他的模样,就像那些言情小说里写得那般,,风度翩翩,定然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后来的后来,她才明白,对一个热爱建筑的人而言,其他的身份都不重要,只有设计师这个身份,才是最看重的。只可惜,她明白的时候,他已经看不清图纸,更别提说设计图纸了。   送走他之后,她向母亲旁敲侧击,而母亲只是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笑着道,这可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就是你最爱看的流星花园里的西门一样,女友保质期永远不会超过一个礼拜。她有些不满,直觉得想为那个英俊的男人辩驳些什么,他应该会是一个专情的人,因为他那样优秀。书上说,对自己的专业专心致志有所成就的人,对于爱情,必定也会专心致志。   母亲那时候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容和蔼,语气慈祥,却只道了句她还小,不懂。她确实不懂,可是她却知道,那个男人,她很喜欢,和她身边所有的男生都不一样。   那一期的杂志她看了很多遍,最后还将他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夹在了日记本里。他叫路子谦,家世显赫,学识广博,这些对她都不重要,她只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打开门,有一个英俊如王子的男人,在门外对她微笑,叫她“美丽的公主”,从此沦陷,不可自拔。   她扔掉了所有的言情小说,努力学习,目标定在了他就读过的A大建筑学院。身旁不是没有男生关注她,她无暇关注,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的心。她想努力努力,用一百万倍的拼搏奋斗,希望能换得离他稍近一步的距离。   每当夜深人静,疲惫不堪时候,翻看日记本里那张照片,看他目光潋滟,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己,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可是当她真正考上大学时候,却从母亲口中听到了他出车祸的事情。她找了千百万种理由,让母亲去探病的时候,带上了自己。那时候,她是第二次真正见到他。   那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头上缠着纱布,已经没有初见时候的笑容,神态憔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颓废和失落。病房里还有轮椅,在阳光下作用下泛着金属光泽,冰冷刺眼。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不敢再靠近,远远地站在门旁,看母亲与他客套寒暄,但是可以感受到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心渐渐坠入谷底。她心中的那个王子,变得那样消极颓废,对她而言,似乎又变得很远很远,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靠近他,哪怕能给他一点点温暖,她也觉得心甘如怡。   她想,老天也许是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给了她那样好的机会。当她隔了那么久再在校园里见到他时,她欢欣雀跃,对他仰头微笑,很想告诉他,当年那个给你开门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惜他却已经看不清她。   他应学校邀约做了老师,但是还是需要一个助手,能为他引路,帮他阅读文件,帮他翻译教材内容翻译成盲文,那样的助手,要做的很琐碎,对他而言却太过重要。   秦绶景不会盲文,可是他却在面试时候依旧留下了她。   他浅浅笑着问她,我也是初学盲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学?   她点点头,似是不可置信,平稳的声线带了颤意,低声却坚定地答,我会学得很好。   她就这样成了他的助理,一做好多年。他是个很好的上司,每天她带着他,走在校园,提前二十分钟带他到要上课的教室,然后再转身去自己该去的教室上课。有时候她课很多,路子谦便会自己提前半个小时去,只为了让她别耽误了学习。说是她帮他,很多时候,他也迁就着她。   他很喜欢听她说话,在空余时候,常常要她帮他读报。他对她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很像我认识的那个人。   那时候她听到这话时候,是欢欣鼓舞的,总以为他还记得自己。有好几次,她冲口而出,想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为你开门的那个小姑娘,可是话到嘴边总是咽了回去。那一次母亲来学校看她,正好她带着路子谦从教室回来。那时候的路子谦基本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并没有看到她的母亲,母亲却是一眼认出了他,和自己打过招呼后,就和路子谦寒暄。   那时候他才微笑着道:“原来小秦是您的女儿,难怪这么能干聪明。”   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一大截,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认出自己。   当萧潇出现后,秦绶景那还有半截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萧潇对他的冷嘲热讽他照单全收,在萧潇晕倒的一刻,他突变的脸色,他开始在背对自己时候一个人默默叹气,她一一看着,却无可奈何。   当秦绶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进路子谦居住的公寓时,在他的房间里看到那幅巨大的照片时候,那颗心终于凉透,那种透心的冷,比在冬日里坠入了冰窟还要冷。   他果真如书上所说的那样,是个痴情专一的人,很可惜,那个人自始至今,从来都不是她秦绶景。   她转身离去,重重病了一场,病愈后拿着日记本里那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人却眉目依旧,眼光潋滟。她心中一酸,想到的却是那双毫无神采的眸子。她想,那个萧潇,会有像自己那样爱他吗?她有什么资格对路子谦冷嘲热讽,她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所经历的痛苦?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路子谦身边,像一个女主人一般,为他张罗着一切?   她很不甘心,当路子谦约了她,让她帮他整理这些年来在学校里所发表的那些论文,他要将这些连同他的财产一起,作为遗产,一起给萧潇的时候,她越发的不甘心。   没有人像她那样爱着路子谦,默默不语,只要能在他身边,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她爱着他,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从情窦初开的少女,到慢慢成熟的女人,只想着能靠近他一点点,再近一点点,她相信再过不久,她也许就可以到达他的心里,与他比肩同行。为什么,萧潇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只有她秦绶景,看着路子谦一步一步地艰难走来,看着他的世界一点点地阴霾下来,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连光也渐渐消失;看着他慢慢熟悉着这个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大和嘈杂的校园,能够熟练的应用盲人电脑软件和书写阅读盲文。这么多日日夜夜是她陪着他一起痛苦一起难过,凭什么萧潇一来,就可以夺走?   在他手术完后,她想了很多办法,还是联系到了那天一起见过的乔慕新,请求他无论如何,请让她再看看他,哪怕是远远的也可以。   在所有人都走后,她站在离他不远处,轻轻地问他,教授,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他想了很久,却依旧是满含歉意地摇头,依稀是个小姑娘,却真的记不清了。   许是从来就没在心上过吧。秦绶景在心底默默相问,却依旧不死心地问他是否还记得说自己的声音很好听。   却没想,他笑容倏然间变得温柔,他说,那时太想念萧潇,你的声音很干净,和她读书时候很像。但是如今想来,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她终于完完全全死心,她有什么可妒忌萧潇的,她唯一能够呆在他身边的原因,竟然还是萧潇的缘故。   原来爱情真的没有先来后到,哪怕她先遇到了他,但是却不一定先遇到爱情。 她道了别,转身离开,第一次没有任何留恋。 Chapter 42 戒指   题记:我只看得见他,侧头对他微笑。山盟海誓,不要缺少,人生总要有些时刻,相信天荒地老。   萧潇回来的时候,看到路子谦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秦绶景显然已经走了。   “诶?怎么这么快就让人走了?”她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轻声问道。   路子谦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轻笑道:“我和她之间本来除了工作,原本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代沟可是深着呢。”   这句话,四两拨千斤,却将自己和秦绶景的关系再次分得清清楚楚,他是上司,她是助理,仅此而已。   萧潇一听就听出了他话中意思,伸出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笑眯眯道:“那说起来,咱们俩之间,也隔着一条不浅的代沟呢,路教授,对此作何解释啊?”   路子谦一怔,随即哑然失笑,确实,其实萧潇比秦绶景大不了几岁,若是当年萧潇没有出国,小秦进了学院,还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学姐。   “你看,没话说了吧?”萧潇见他沉默不答,心中一乐,故作严肃地打趣道,“其实你就是一头喜欢吃嫩草的老牛。”   路子谦闻言朝萧潇招招手,感觉到萧潇俯下身,气息喷在自己脸颊附近时,才阴测测笑着开口:“亲爱的,你说错了,其实我是一只爱吃小兔子的大尾巴狼。”   萧潇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啐了他一口,笑骂道:“大尾巴狼先生怎么就这么好心放了刚才那只小嫩兔子?”   路子谦皱皱鼻子,难得显得稚气,委屈道:“现在大尾巴狼是只瞎狼,吃不到兔子,也抓不到羊了,只有一只叫萧潇的小兔子肯收留,哪里还敢吃别的。”言下之意颇有对要是被扫地出门的恐惧一般。   萧潇噗嗤一笑,没好气地道:“我总算知道萧安安那没皮没脸是从哪里来的了,这遗传基因实在是太强大了。”   路子谦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媳妇,你都嫁给我了,咱们的闺女是不是也该跟着我老爸姓了?”   “我爷爷说了,还没举行仪式就是还没正式过门呢,再说人家都三媒六聘的,我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嫁给你,想想真是亏大了。”   路子谦一听急了,连声道:“凭什么呀,咱们都是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了,老爷子这就是封建迷信,旧社会的落后思想!”   萧潇坐在他身边,脸上笑意不减,但偏偏语气却紧绷严肃,似乎是真有了后悔之意一般:“可是我觉得爷爷说的挺对的,结婚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安安的户口我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路子谦伸手摸索,手触到她脸颊,在她上扬的唇角上停住,微微一顿,无奈一笑,道:“你呀,又欺负我看不到。”   萧潇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心虚,极为得瑟:“就欺负你就欺负你,你要是不满就别不让我欺负啊。”   路子谦唇角的笑意也慢慢扩大,手在她的唇边流连摩挲,惹得萧潇一阵一阵酥麻的痒,不禁笑着阻止他道:“诶,咱不准软暴力啊。”   路子谦眯了眯眼,萧潇心道,坏了,这可是他使坏的前兆,果然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后脑勺拖住,一手在唇畔的位置,俯身下去,轻声道:“我喜欢被你欺负,不过我更喜欢我欺负你,就像这样欺负你一辈子。”说完,他的薄唇便准确无误地覆在了她的樱唇之上。   “唔……路子谦,现在在病房啦……”萧潇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满脸绯色。不管是等下护士的查房,或者是旁人的探访,被人撞见总是不大好。   路子谦意犹未尽,伸出舌尖,润了润自己的唇畔,笑道:“她们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萧潇语塞:“这……”被人看到过很多次真的很尴尬好不好!!   “看,说不出话了吧。”路子谦挑挑眉,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沉默就是表示默认,那我就继续了。”   “唔……”萧潇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   这混蛋先前的那绅士模样其实都是装的吧?还大尾巴狼呢,就是一大色狼,你看现在又把他那五颜六色的大尾巴给露出来了,还在她面前摇啊摇的,真是嚣张!   大色狼满足地啃完小白兔后,这才放过她,笑咪咪朝小白兔招手,道:“来,过来我这边。”   “不来。”萧潇扭头,颇有志气。   路子谦神秘一笑,道:“有好东西给你哦。”   萧潇哼了哼,小声嘟囔:“我可不是小狗,给块骨头就往前凑。”   路子谦耳尖,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都进了他的耳朵,他偏头一笑,从枕头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只红色的绒布首饰盒,极为精致,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偏头问道:“真不过来?那我可就送别人了哦?”   萧潇在看到那首饰盒时候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好奇和疑惑兼而有之。   “钻戒?”   路子谦笑而不语,朝她伸出手,脸上一片温柔,萧潇心底荡漾,走近一步,将手放入他手心。他大掌一反,将她的手掌翻过来,将那精致的红色绒布首饰盒放在了她手心。   “媳妇,你收了这个,就必须是我们老路家的人了。”路子谦说话带着些痞意,但脸上和话里都是温柔绻缱的情意,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不管是什么情况什么环境下,每个女人在面对心爱的男人与自己表白求婚时候,总免不了感动和震撼。那从来不是物质的要求,而是女人从少女甚至是从儿童时候便开始期待的,被当做公主一般对待,她终于拥有爱自己的那个王子。并非是要求结婚戒指要有多贵重,而是那种被温柔对待的郑重其事,那是一种仪式感的庄重。   饶是刚刚还在笑闹玩耍的萧潇,在这种气氛下,也正了神色,心底涟漪顿起,柔软万分。她端详着那个盒子看了许久,这才微微一笑,轻轻打开,里面并非钻戒,而是一枚纯金戒指,简简单单的一个环,没有任何点缀,就这样静静躺在丝绒的盒子里,泛着幽幽的柔光。   萧潇很久都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呼吸清浅,路子谦看不到她的表情,听着这呼吸声忽然就有了焦躁。他按耐不住,有些局促地开口道:“对不起,我本来也想定做一个钻戒,给你惊喜的。可是我如今,想为你选一个适合你的钻戒,实在力不从心。”   萧潇抬头看他,眼圈红红的。   他没有听到回答,心中有些发虚,声音也随之紧绷了起来:“这个戒指,是我奶奶嫁给我爷爷时候的结婚戒指。她过世前,把它给了我,交代我将来娶了媳妇,就把这个戒指给她。所以我想……”   “我很喜欢,真的。”萧潇轻轻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温柔,话音却带了哽咽。她很明白,钻戒再昂贵,在路子谦心目中,也比不上这枚简单的金戒指。它见证了路家二老一路而来风风雨雨之后那纯真宝贵的爱情。路子谦今日会把它拿出来给自己,对她而言,比任何钻石都要珍贵。   路子谦会心一笑,伸出手来,说道:“傻媳妇,怎么现在这么爱哭?”   萧潇抿了抿嘴,将戒盒放到他手中,看到他明显一愣,这才笑着嚷道:“楞什么呀,快帮我把戒指戴上!”   路子谦闻言,一时间神采奕奕,就连失焦的眼眸,似乎也有了神采。他慢慢地摸索着从戒盒中取出戒指,一手抚摸她的左手,摸索到她的无名指,然后小心翼翼地戒指轻轻地套进了她的手指。萧潇的手小,手指纤细瘦长,戒指便显得有些大,空荡荡的。路子谦感觉戒指似乎有点松,皱眉无奈道:“看来要去银楼收一收。”   萧潇摇头,抬起左手左右端详一番,万分满意道:“不要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回头我在下面扎一圈红线就好。”   路子谦闻言倒是笑了:“你这样做法,倒是和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样。”   萧潇哼了哼,伸手就想掐他:“我就小老太太,我就小老太太,你有什么意见啊?”   路子谦被她掐得有些吃痛,只得动了动身子,将这个不安分的女人给抱进怀里,笑着讨饶道:“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不?我媳妇怎么会是小老太太呢,我媳妇可年轻可青春了。”   萧潇瞪眼:“你埋汰我,我明明没有那个小助理年轻。”   路子谦顿时张口结舌,讪讪道:“那你貌美,成吗?”   萧潇重重一哼:“你敷衍我!我不嫁给你了!”   “咱俩都合法夫妻了……”路子谦觉得这个思想必须得矫正过来,宁老爷子害死人。   萧潇继续哼哼唧唧:“结婚可以离婚啊,现在离婚多普遍。”   路子谦头疼,这还是那个冷静从容的萧潇吗?他可没有办法,只得好好哄着:“为这个事离婚可不值当啊。你看,我现在又看不到,你在我心里永远只有20岁的模样,可比小秦年轻多了。”   萧潇这才稍微满意了些,在他怀中乐滋滋地瞅着自己的金戒指,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还得给我买一大大的钻戒,特别闪特别亮特别暴发户那种。”   路子谦呈现无语状,低声下气地问道:“您不是说您喜欢我送的金戒指吗?”   萧潇白了他一眼:“我要去向阿紫炫耀啊,闪瞎她的眼,让她老说我是土豪,我就真土豪给她看!”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爱财?”   “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做个暴发户啊,只是比较内敛而已。”   “……愿望真伟大……”   “我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很伟大,只是世人未发觉。” “……” Chapter 43 父亲   题记:在孩子的心目中,父亲便如一座高大的青山,不会倒不会老,可以使劲任我们折腾。但有一天我们回首,这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也会生病,也会苍老。子欲孝而亲不在,此时恸哭顿足,已是追悔莫及。   路子谦出院后不久,萧潇便带了女儿回了宁家。   一来年关将近,宁老爷子总是希望家里团团圆圆的,二来,萧潇严格意义上尚未过门,老是留在路家也不好。所以,最后宁老爷子一拍板,将孙女和曾孙女召回了家中。   因着路子谦答应了叶开年后举办完婚礼就回公司,萧潇帮着他一起处理和阅读文件,突然就变得非常忙碌,早出晚归,连家庭聚餐都常常错过。   她与宁刃的争执,便是由此激发。   那日,她因为陪着路子谦,一起去锦和湾视察,然后又陪了他用了晚餐才回来,到宁宅的时候已经几近十点。一进门便看到宁刃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   “到我书房来。”宁刃丢下一句话,起身拔腿往楼上走去。   不得不说,宁刃生气的时候还是极有威严的。一向不服他管教的萧潇也只是撇撇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坐吧。”宁刃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示意萧潇落座。   萧潇施施然落座,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   宁刃皱眉,冷了声不满道:“没事我就不能找你说话了?我看你心里除了路家那小子,怕是谁都忘了吧?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就这么死心塌地。”   “您说的什么话,我和子谦是两情相悦,死心塌地也是应该的。”萧潇抿嘴,声音极淡,显然是有些不太高兴了。她伸手支额,略略显得有些疲惫,冷声开口道:“如果您要说的只是这个,我也没什么好回答的。累了一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宁刃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走,不禁怒气上泛,稍稍扬了声音:“有你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潇驻足,回眸直视他,唇畔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但那眼里殊无笑意,眼神冷冷清清的,就这样看着他,如一把匕首,就这样刺进了宁刃的心脏,汩汩流血。   “父亲大人,我从小就是有娘教没爹疼的,我妈教我,对不喜欢的人,这种态度已经足够好。”萧潇淡淡笑着,但语气凉凉的,话里满是嘲讽。   “你……”宁刃见她这样,却不由得软了下来,他一直对这个女儿抱有太大的愧疚,也一直对她毫无办法。他最终还是软下声来,无奈开口:“萧潇,爸爸只是担心你。”   萧潇看他,并不言语。   他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儿,眉宇间那股子倔强和她母亲是多么相像,只是这孩子终究没有像萧静那般,但是越是这样,却越让他觉得举足无措。他当年怪自己年少轻狂,和张丽蓉轻许诺言,而也怪自己的爱人就这样潇洒离去,连一丝念想都不留给他,将他彻彻底底留给了别的女人。   “萧潇,爸爸老了,膝下就你和你姐姐两个人,我们宁家这一房没有人从政,这些基业都是爸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总想着有个后人来继承它,你明白吗?”   萧潇笑了笑,似乎是恍然大悟:“您就让宁卉继承吧,我肯定不会和她争。反正我从小就争不过她,从你们决定让我把爸爸和家让给她之后,我就下决心不会和她争了。我不是执着的人,不会强求。”   宁刃的眉皱得越发紧,话里已经有隐隐的怒意:“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萧潇疑问开口,拖了长声,笑道,“那不知宁董事长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们俩共同守您的江山,还是让我辅佐宁家大小姐将您的基业发扬光大?”她虽笑着,话语却没有多少起伏升调,平铺直叙,凉凉的,带着戏谑的嘲讽味道,让宁刃不禁一阵黯然,却不知道该答些什么。他嗫嚅了半天,最后沉沉开口:“宁氏是当年我和你母亲一起建立的,我与她之间也就这么一份牵挂了,我一直期望的便是你来继承它。潇儿,就当爸爸求你,好不好?”   在他唤出“潇儿”那声时,萧潇的身子微微一颤,心底有一处似乎被重重击中,痛得难以言喻。   曾经,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每每哄自己时候,便是这样一声一声唤着自己的小名,语气宠溺,表情慈祥。他会抱着自己,和母亲一起,一家三口走在繁华闹市大街上,对自己的要求百依百顺。他会让自己骑在他的肩膀上,让自己像个小小的高傲的公主。他会拿着好吃的巧克力,哄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己,毫不嫌弃地擦去自己脸上脏兮兮的鼻涕和眼泪,最后还会狠狠亲一口自己,笑着夸“我家的小公主最漂亮”,然后将自己举到半空中,哈哈大笑地看着自己在半空中欢笑着手舞足蹈。   可是,那也只是曾经了。她也记得,他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将原本该给自己的宠爱,尽数给了那个人,而那个女孩子,也叫他“爸爸”。跟着妈妈离开后,她便彻底离了那些备受宠爱的生活。母亲的事业从头开始,忙的根本无法看管她。有多少次,她独自踟蹰在学校门口,看别的同学被家长接走,眼里心里满满都是羡慕。又有多少次,她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那户人家的小女孩与爸爸一起玩耍,一次又一次地红了眼圈,在心底叫了无数声的“爸爸”,对着疲惫归来的母亲,却只能装着开朗乐观,让她安心。   萧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他依旧身材高大,但是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已经没有儿时记忆中的健硕和硬朗,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也依稀能看到他原本浓密的黑发已经疏朗不少,甚至两鬓间已隐约有了斑白。没有谁知道,她恨这个男人,比恨当年的路子谦更甚。她能原谅路子谦,却依旧埋怨他。   只因为她的心中一直认为,他就是一个超人,无所不能,永远不会被打倒。萧潇其实很清楚,他很在乎自己,她对他埋怨的越深,态度越是冷淡和偏激,他就会更加心疼她,然后更加难过。   她一直不想让宁刃好过,因为这个男人缺席了她从孩子一步一步蜕变为成人的时期,让她的原本该美好的童年和青春带上了未尽的遗憾。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该为这些负责,反正他铁打不倒,可是就这么突然之间,她发现,他竟然老了。   他老了,神态憔悴,虽然腰背挺直,可是掩不住他这几十年的疲态。他不再无所不能,也不再铁达不倒。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也会老态龙钟,走路需要搀扶,视力和听力都渐渐衰退,甚至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咀嚼。   他老了,只能这样无奈地看着自己,甚至哀求自己,却只为了将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心血给送出去。   萧潇很难过,觉得心似是被一只巨手紧紧抓住,闷得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强自撑着淡声开口:“我觉得您还年轻,实在不必要这么快就退休。我明天还要早起,先去睡了。”   她走到门旁,回头看宁刃一脸的失望,心中不忍,动了动嘴,却也只说了一句“您早点休息”,便打开门,飞快离去。   在门被关上那一刻,一声极浅且长的叹息在空寂寂的书房里响起,更添寂寥。   宁刃闭了闭眼,将一片黯然和落寞统统收进了眼底,一丝不泄,让它们与这个世界暂时隔绝。   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的女儿,却因着这重重的心结,二十年如一日,再不肯唤自己一声“爸爸”。   ……   路子谦很快就察觉到了萧潇的不对劲。   盲人的听觉是很灵敏的,萧潇平时里为了迁就他,说话做事都是带着几分声响,而且言笑晏晏,让他感觉到她在身边。而这日,难得闲暇,她却沉默不语了一上午,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她的不着痕迹的叹息声。   “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吃过午饭后,两人在路家花园散步消食,路子谦这才开口,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萧潇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没什么。”   路子谦闻言驻足,神色温柔,但语气却是十分郑重:“萧潇,我说过,咱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隐瞒的。”   萧潇也停了脚步,许久之后才幽幽开口:“子谦,你觉得我是否对我爸爸太过分了些?”   路子谦闻言恍然,他微微一笑,安抚道:“你爸爸很在乎你,这点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萧潇皱眉,声音哀伤:“我知道他在乎我,可是争锋相对这么多年,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好好相处了。我昨天晚上才突然发现他已经开始苍老,我忽然很难过,可是却哭不出来。”   路子谦伸手,摸索到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的面容沉静,语气恬淡,但却足够引人深思。   “媳妇,咱们的人生已经有足够多的遗憾。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遗憾就不必存在了。” 萧潇抬首看向已经在秋风瑟瑟下枯黄着准备过冬的花草们,脸上若有所思。 Chapter 44 和解   题记:父女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血海深仇,不过只是互相太在乎而已。   A市的冬天来得很早,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回大雪,年关将至,整个城市笼罩在肃杀的寒风冷冽中,显得有些萧条。   萧安安从小生长在洛杉矶,还未经历过这样的寒冬,更未见过这白雪皑皑的盛景,嚷嚷着要堆雪人,整日兴奋得不得了。可是萧潇却是典型的畏寒体质,到了冬天更是手脚冰凉,只带了萧安安在雪中堆了一回雪人,便受了凉,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断断续续,一直未曾见好。   这一病,不大不小,却让萧潇不得不搁置了手头的工作,听爷爷的话在家乖乖养病。这一下,倒是给了路子谦一个上门讨好岳父的绝佳机会。   路子谦本就是长袖善舞,能言善辩之人,他原先的沉默和寡言,不过是因为心结过深,心情沉郁导致。如今心结已解,萧潇也已经回到了身边,随着身体的渐渐恢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开朗起来。路子谦还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那便是执着。若是他想要办的事情,他便会绞尽脑汁用尽千方百计去达成。   如今即将过年,人人忙着准备过年,但他却是大闲人一个。萧潇和宁刃之间的矛盾看起来深不可解,其实在他看来,倒也未必。父女有天生的骨血之情,哪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其让萧潇到时候活在追悔莫及的痛苦中,倒不如将所有的遗憾都给补上。所以路子谦决定卯足了劲,尽快攻下他的岳父大人。   万事开头难,这是古人的至理名言。路子谦深以为然。   宁刃对于他,态度极为冷淡,甚至抱有些敌意。但是,没过多久,在路子谦的每日报到,萧潇面前的嘘寒问暖,对女儿的关爱备至,以及对他这个女儿都不大爱理会的老丈人也是极为尊重等等示好下,宁刃的态度软化了。   再紧接着,路子谦偶尔与他谈论时事,两人都是健谈的人,而且都挺有思想,这一聊,竟然还聊出了感情,觉着还挺像忘年交。   当路子谦背着宁刃,偷偷和萧潇说起宁刃夸自己与他是忘年之交的事情,萧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嘴道:“那你们要不要也来义结金兰?”   “胡说八道。”路子谦哈哈一笑,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脸蛋,谁知道错估了方向,捏到了她的耳朵,弄得萧潇一阵发痒,咯咯直笑。   “我觉得挺好,是不是啊,叔叔?”萧潇趴在他怀里笑够了,緩過氣來才打趣道。   路子谦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乐道:“我看你这一发烧,没准真的把脑子给烧坏了。赶明儿你可以叫安安叫姐姐了。"   “还不是被你们管的,都快把我闷得不正常了。"萧潇咕哝一声,极为不满的表示。   路子谦闻言一笑,伸手摸索到她的手,依旧是冰冰凉凉的。他敛了笑意,神色担忧:“怎么还是这么凉?这暖气明明挺足的呀?“   “这是生安安时候落下的毛病,等过了冬就好了。“萧潇不以为意地答道,低头玩弄着他的手指。   她虽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却已经落入了路子谦心中。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从鬼门关里重新走了一趟回来。萧潇当年差点流产,能保住安安已经不易,生的时候又是足足疼了两天一夜,元气伤的机重。他只是听她说起,便已心生恐惧。他的女人却那么勇敢,一个人咬咬牙将所有都熬过去了。   “萧潇,能拥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他低了头,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深情款款。   萧潇不知道他又发什么感概,但是能听到甜言蜜语总是开心,她环住他的腰,轻声回应:“亲爱的,我也是。“   “路子谦,我相信,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萧潇如赌誓一般在他耳旁告白,心底亦是呢喃感叹。   虽然你的生命中也许有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我很庆幸,我也许会成为最后一个。当然,更值得我更庆幸的是,我不长不短的人生中,你将我的初恋和初夜统统占全,并留在我的生命中不再离去。我一想到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且是最后一个挚爱的男人,便心生欢喜。   再过两天,路子谦三十六,而萧潇,也已经二十八岁,他们都不再年少轻狂,但是感情却依旧甜蜜如初恋。   新的一年是兔子年,玉兔呈祥,确实是个好兆头。   这一年的年三十,宁家老老少少都赶回老宅陪老爷子过年。宁家人丁单薄,所以即便是堂表一家亲,所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都在宁家济济一堂。   萧潇自记事起便跟着母亲去南方生活,对于这些个亲戚,基本也没什么大印象,草草打完招呼她便藉口身体不适回了房间。而萧安安小朋友倒是如鱼得水,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春节气氛,此刻迈着小短腿在一群亲戚长辈间穿梭,在逗得旁人哈哈直笑的同时,口袋里也多了不少的红包,小嘴巴砸吧砸吧就压根没停过。   萧潇回到房间后没多久,路子谦的电话便拨了进来。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天,其实基本上是路子谦说,萧潇听。她已经不再发烧,但是咳嗽却似乎越演愈烈,说话时候嗓音都是沙哑。说了一会儿,路子谦便催促萧潇上床休息。   挂了电话,萧潇靠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补了一个回笼觉,醒来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拿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快要六点,已然是饭点。   果然没过多久,自己的房间门便被偷偷打开,小家伙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看到萧潇靠在床头看书,顿时放松了神态,朝着床的方向,飞奔而来。   “妈妈,妈妈,你快起床啦,马上就要吃饭饭了!“安安手脚利索地脱掉拖鞋,爬进她的怀中,小手拽住萧潇手中的书本,理直气壮地让道:"躺着看书会把眼睛看坏掉,妈妈是不听话的坏孩子。“   “妈妈是坏孩子,那安安不是是坏孩子的坏孩子了吗?“萧潇一笑,松开手,任由女儿将书本抽走,一面打趣道。   安安将书合起来放到一旁,站在床上,气势颇为义正言辞:“安安才不是坏孩子,安安答应了爸爸要好好监督妈妈。“   “哦?你爸爸和你说什么悄悄话了?“萧潇好奇地问道。   萧安安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迈着关子:“你想知道吗?那快起床去吃饭饭,吃完饭饭我就告诉你哦!“   萧潇失笑,配合地乖乖应道:“好好好,妈妈这就起床。“   “嗯嗯,姨姨说吃完饭还能包饺子呢,可好玩了。"小家伙异常兴奋,在床上蹦来蹦去。   萧潇简单地梳洗了下,换了一身稍显喜的玫红色羊毛连衣裙,牵着女儿下楼去。楼下客厅的人不少,有萧潇所不熟悉的表姑堂叔,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几个帮佣的工人正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穿梭忙碌,足以得见这顿年夜饭的隆重。   萧潇和老爷子打了招呼,便在宁卉身边找了个位置,施施然坐下。宁卉原本正低着头玩着平板电脑里的游戏,看她下来,难得笑了笑,停了手中游戏,淡淡道:“脸色真差,我记得你以前身体不错,现在怎么成了病秧子了?“   萧潇轻轻咳了几声,指指不远处正和人玩耍的安安,笑道:“还不是那小家伙惹的祸。"   宁卉了然,随即扯开话题:“明年你有什么打算?我听我妈说,你和路子谦好像连婚纱照也没拍,时间也不多了,你就不着急?"   萧潇笑笑,压低了原本就哑了的嗓音:“我还真没多想过这事。你比我熟这里,要不帮我找找合适的地方?“   宁卉看了她一眼,似是有所怀疑,萧潇回视她,目光坦然。如此一来,她反倒放宽了心,沉吟了会答道:“这个没有问题,我手头刚好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年后把人叫到家里来便是了。“   萧潇莞尔:“那就要多仰仗你了。“   宁卉勾勾唇,却是清清冷冷地开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萧潇闻言但笑不语,心底却难得有暖意。   晚饭过后,自然家人围坐一起守岁。毫无疑问,萧潇和路子谦的婚讯被当作大喜事提上了议程。起头的是宁老爷子亲妹妹的女儿,也就是萧潇的表姑沈湘。她是一个画家,也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但是却对家人和下一代的婚事极为关心,尤其是她的表侄女及亲传弟子宁卉的终身大事。   “舅舅,我本想着是咱们卉丫头先嫁出去,没想到让潇丫头赶了个先。"沈湘笑着和宁老爷子打趣。   宁老爷子哈哈一笑:“你说的是,卉丫头不争气啊,我们家小乖聪明乖巧,想来就觉得便宜路家那臭小子。"   “太爷爷,我爸爸不是臭小子,我爸爸很香的。"正埋头与游戏里的僵尸苦干的萧安安不满抬头,努力辩解,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是啊,子谦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把潇儿交给他,我放心。"宁刃笑着开口,话里却是郑重其事。   萧潇本低着头发短信,听到父亲说话,心中卫动,抬头看向他,却正好对上他慈爱的目光。她忽然就心软下来,对他微微一笑,极为真挚。 “谢谢您,爸爸。" Chapter 45 出走的伴娘   题记:梦还没有完,命途若不变,你还能偏执,拖到几丈远。——何韵诗《痴情司》   元宵过后,苏明兰便开始催着路子谦和萧潇忙碌起来。   试婚纱,选戒指,拍照片,这些可都不是能旁人能代劳的事情。萧潇本想一切从简,但如今看来也是不大可能了。   其实对她而言,这个婚礼本来就可有可无。如果真依照路宁两家举办婚礼的仗势,届时累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加之路子谦虽说术后恢复的不错,但是腿部的后遗症一直留存,恢复的并不算太好。还有那严重的胃病,这一场婚礼下来,估摸着会乐极生悲,再进一次医院也是难讲。这些担忧,她不能和其他人说,只能想着遇到苏紫,向她吐吐槽,却没料到,苏紫竟然失踪了。   无论是打手机和家中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萧潇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对劲,苏紫因为怕被逼婚,年初五就从南方家中赶了回来,期间,萧潇和她见过一次面,便一直没有再见过。如今,算起来也快过了一个礼拜,这些天来别说是见面,好像连电话短信都没有过。   萧潇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放心,便趁着午后,驱车去了苏紫的咖啡厅,却没想到店里也是关门大吉,甚至于挂上了“装修停业”的招牌。   “没准是去旅行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紫的性格,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路子谦倒是不以为意,笑着宽慰萧潇,随即又似为她安心一般补上一句,“放心吧,她肯定会在我们婚礼之前回来的。”   萧潇想想,觉得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苏紫向来极有主见,从来都是她占别人便宜,倒是很少有吃亏的时候,突然不声不响出去虽不像是她惯常的作风,倒也符合她的性格。虽这般想着,心里却依旧是虚虚的,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一直到乔慕新找上门来,萧潇这才发现,苏紫果然是刻意失踪,而且并不打算在近期出现了。   “萧潇,苏紫真的没告诉你她去哪里了吗?”乔慕新约了路子谦和萧潇在如意楼吃饭,一看到他们进门,对着萧潇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询问,语气中有急切担忧流露。   萧潇定神看他,眼前的乔慕新哪里还有那副风流倜傥的俊俏模样,胡子拉碴,面色憔悴,若不是依旧衣冠楚楚,萧潇都能觉得他是从天桥下来的流浪汉了。真没想到,向来万花丛中过的翩翩乔三少,如今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斯境地。   萧潇很想骂一声“活该”,最后却还是摇摇头,如实回答:“三哥,阿紫在初八陪我一起逛过商场,买了些常用的衣物,后来便没有再联系了。”   乔慕新并不气馁,急切相问:“那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或者发短信?”   萧潇摇摇头,扶着路子谦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施施然坐下,这才故作吃惊道:“三哥你自己都没打过电话吗?难道你不知道她关机?”   乔慕新闻言,眼底最后一抹光亮也瞬间熄灭,他颓然落座,抓了抓脑袋,颇为无奈地道:“她大概设置了手机,我估摸着我现在应该在她的黑名单列表。”   萧潇哑然,倒是路子谦微微笑出声来,出声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让她能这么生气?”   乔慕新沉默不语,拿过桌上的酒杯,看也没看,一饮而尽。喝完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沉郁,许久才冒出一句话。   “顾泽回来了。”   路子谦脸上笑意散了不少,而萧潇也是一脸惊色,看着乔慕新。乔慕新张张嘴,似乎无力说话,又给自己倒了杯白酒,直到酒在胃里翻腾,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过后,他才幽幽开口:“顾泽回来了,还带了江心兰回来。”   萧潇不知道他话中意思,却眼见得自己身边的路子谦脸色骤然一变,难看得近乎可怕。   “阿紫见到他们了?”路子谦嗓音低沉,失却了温度后的话音明显有凌厉的冷意,“江心兰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乔慕新叹了一口气,低头喝酒,语气里有难得一见的难过和无措,“顾泽把她带到我面前,那时候阿紫刚好在。”   “我当年就说过,让你别招惹江心兰,你偏要一意孤行。阿紫这么聪明的人,只要往深处想想,就算顾泽不说,她肯定也能多多少少知道当年的一些事。要她原谅你,怕是太难。”路子谦摇摇头,话里满是惋惜和无奈。   “你说的太对了,苏紫太聪明。”乔慕新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我也明白,如今要她原谅我,简直可以说是痴人说梦。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能进了她的心,要我放弃,我怎么会甘心?”   路子谦沉默不语,萧潇见此情形,也知晓这其中怕是还有许多自己并不了解的内情。但是说来说去,肯定还是因为乔三惹下的风流债。可是顾泽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异常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萧潇,我知道阿紫朋友并不多,她和你关系算是最好了。她要是联系你,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乔慕新喝了不少,已经有了迷蒙醉意,看着萧潇的眼里也有了难得一见的哀求和脆弱,让萧潇不忍拒绝。   不管怎么样,苏紫在乔三心里,应该是有极深的地位吧。而苏紫呢?爱之深责之切,萧潇自己便最能感同身受。不管怎么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总归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她思索了会,终究还是缓缓开口,劝道:“阿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希望她受伤难过。可是三哥,你总得让她有个时间缓冲。我虽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也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理,我相信阿紫也明白。她从来都是活得明白通透,你们之间的结,她肯定会回来好好处理。”   乔三自嘲地笑笑,叹息低沉,似是呢喃自语:“我倒是宁愿她不要这么明白通透,活得迷糊些。”   萧潇从底下伸过手去,握住了路子谦温暖的手掌,路子谦用力紧握,回应她的示意。   回来后的路上,萧潇才想起顾泽是谁,苏紫大学时候参加的古琴赏析协会那个美貌的社长大人,似乎叫的就是这个名。   她和顾泽接触并不多,曾经偶尔听苏紫提起,也只是了解到这是个脾气极好的老好人,极有才华。苏紫那阵子迷上耽美小说,还常常幻想他为极品温柔受,这才让萧潇有了些印象。   “看来我离开这段时间,的的确确发生了很多事。”萧潇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开口。   路子谦笑笑,神情颇有感慨。   “你不问我乔三的事情?”   萧潇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不用问我也知道,肯定是乔三做了对不起阿紫的事情。”   路子谦没有作声,一路上若有所思。萧潇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他的脸色,只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只专心致志开车。   乔三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而苏紫却是最疼爱的表妹,对路子谦而言,偏帮哪个对另一个都会不公,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为难感,到现在终于完完全全体会到了。萧潇知他心中为难,所以送他到路家后,便借口回家有事,先走一步,留他一个人独处静思。而她自己,直接驱车去了郊区的一个僻静的庵堂。   萧潇最后在寺院的偏殿里找到了正跪在观音佛像前的苏紫,穿着黑色的法衣,长发挽起,脸上粉黛未施,神态沉静,如同误入尘世的仙子,去了那股妖娆,多了一份令人心安的宁静之美。   苏紫是个虔诚的佛弟子,早早便皈依持戒做了居士,此地便是她当时受皈依戒的地方。萧潇前段时间心情低落时,苏紫曾陪她来此处散心过,当时苏紫便说过,除了萧潇,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信这个了。所以,此处是她躲起来散心的最佳去处。   “其实你不必来,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走出佛殿,来到一处僻静的大树下,苏紫这才开口,语气平淡,不时拨动着手中佛珠。   寒冬尚未过去,春寒已至,她原就瘦,穿着宽大单薄的法衣,背影显得更加单薄落寞,哪里有当初那美丽妖娆的身姿。   萧潇看着心疼,低低道:“先回厢房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   “冻一冻才好,冷风吹着,脑子也会清楚。”苏紫浅浅一笑,随即又感慨,“可惜这里不好抽烟,如果有支烟,那就更快活了。”   萧潇也笑:“比佛菩萨还快活?”   苏紫回眸瞅她,面上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凄然,萧潇听到她的声音柔柔的,却带了让人心酸的枯寂和苦涩。   “佛菩萨慈悲大爱,心里从未有恨。少了俗世爱恨情仇的烦扰,当然也比世人多了几分快活。”她叹了一口气,嗓音低了些,“可是,我终究还是对这些俗世之物放不下。再烦恼,也是自作自受。”   萧潇觉得心酸,却不知从何答起,走上前去,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你肯定会很幸福,菩萨都看着呢。” 真的,若是菩萨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她。因为,苏紫是个好姑娘。 Chapter 46 婚礼前的离别 题记:我们为什么对一个人完全无私的溶人爱里会有那样庄严的静默呢?原因是我们往往难以达到那种完全溶人的庄严境界。完全的溶入,是无私的、无我的,无造作的,就好像灯泡的钨丝突然接通,就会点亮而散发光辉。   ——林清玄《打开心内的窗》   那日夜晚,萧潇宿在了庵堂的厢房,和苏紫一个房间。   佛寺清幽,萧潇难得睡得极好,但是睡在她一旁的苏紫,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等到萧潇醒来,天还未亮,但旁边那张床的人已经不见。她心中一动,穿好衣服,刚走出门。耳旁隐隐有诵经声传来,在这一片静谧之下,显得愈发庄严,令人心安。   她循着诵经声往大殿走去,在门口一瞧,果然看到苏紫,神色安宁,叩首起身,跟着比丘师傅们一起做早课。萧潇叹了一口气,从偏门进去,在她身边的空位上站定,陪着她一起礼佛。   若是乔慕新见到这个样子的苏紫,又会是作何反应?怕是以为苏紫已经看破红尘了吧?   做完早课,两人用了早餐,一路慢行散步,往山上走去。   “你回去吧,不然表哥该担心了。”出了庵堂,苏紫淡淡开口。   “那你呢?”萧潇驻足问她。   苏紫驻足,往远方眺望,语气颇有自嘲:“我也一起回去。”   萧潇一笑,问道:“想明白了?”   “本来也无所谓想明白不想明白。”苏紫呵了口气,撇了撇嘴角,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我和乔三之间,就算是没有江心兰和顾泽,也是有太多问题。说到底,我们还是不够互相了解。”   萧潇张张嘴,轻声问道:“江心兰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紫笑了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也是乔三曾经逢场作戏的女人之一,唯一不同的是,据说乔三把她当成了我的替身,而最糟糕的是,乔三逢场作戏,而江心兰却当真了。”   萧潇干干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乔三对你情根深种。”   “你看,其实你也不信。所以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见到江心兰之后,我就明白了,也许她长得和我不像,但是她的穿衣打扮,她的举止行为,甚至连笑容弧度,都和我差不多。”苏紫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停颤动的心,哑声道,“如果不是顾泽告诉我她有严重的自闭症,我都能觉得她是刻意模仿我,那种说话的腔调,和我大学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萧潇默然,心底已经一片了然,即便这个江心兰有病,但在生病之前,肯定是因为某些事某些人,刻意模仿苏紫的行为动作。这种情况,其实严格称起来,已经算是病态。而那个人,如果没有意外,肯定是被她深爱过的乔慕新。   “其实……两情相悦的爱情,她本来就插不进去。”萧潇斟酌着开口。没想到苏紫闻言却低低地笑开。   “可是,她是顾泽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呵……顾泽把我当成了她,乔三把她当成了我,偏偏我和她两个人,都几乎爱他们爱得几近疯魔。我们最大的失败,便是做了对方的替身,而且都不成功。你说可笑吗?”   萧潇恻然,是非曲直已经不必再去询问,这份苍凉和哀伤,任凭谁都能感受得到。   两人回到市区的时候,时近中午。下了车,找了家餐厅解决腹中温饱问题,正巧路子谦电话进来,萧潇提及苏紫在身边,路子谦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才叮嘱萧潇好好陪陪她,开导开导。萧潇嗯嗯应了两句,随即看到对面的苏紫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又做了噤声动作,朝她了然一笑,低声叮嘱自家男人道:“你可先别告诉乔三阿紫找到了,不然出卖罪可是很严重的。”   路子谦在电话那头笑道:“放心吧,怎么说阿紫也是我自己亲表妹,他们之间的我知道怎么做,不会多插手的。”   萧潇这才满意地收了电话,笑着对苏紫道:“你表哥总算还是偏帮你的。”   “他是极品妹控,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紫扯了扯唇,点了根烟,仪态优雅,如果不是萧潇亲眼所见,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姿态高贵却带着股风流韵味的妖娆女人就是几个小时前仿似看透红尘的沉默肃穆那个人。   “别说我的事了,前阵子听说美国那边不肯放你走?”苏紫夹着烟,状若无意地岔开话题。   萧潇闻言无奈地一笑,本也想问苏紫拿烟,可一想到了自己答应了路子谦戒烟,终究还是收了手,握了手中杯子,喝了口酸奶,这才缓缓开口:“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不过一份工作,丢了也就丢了。可是,杂志社的Boss是我继父的好朋友,对我也算有知遇之恩,他开口挽留,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苏紫撇撇嘴角,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其实你这工作本来就不对你专业,白瞎了你那文凭。好好的建筑系高材生,跑去当旅游栏目的编辑,往好听了说叫向往自由,说难听了就是不务正业。你还是好好辅佐我表哥,做一个名符其实的董事长夫人比较实在。”   萧潇见她恢复一副毒舌本性,心底宽了宽,也笑着答道:“那你一个学中文的,怎么就去开咖啡厅了?”   “姐那是自主创业,你可以不喜欢我的职业,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事业。”苏紫哼哼,脸上却渐渐有了笑意。   萧潇哑然失笑,啧啧道:“敢情你刚刚没在侮辱我的事业?如果论不讲理,阿紫你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怎么会?”苏紫故作夸张,“你前阵子对我表哥那样,可是真够得上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   “去去去,你才无情你才无义你才无理取闹呢。”萧潇笑着叱了一声,忽而脸色一敛,似是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我答应了BOSS出最后一期海外采风,做完这期就正式离职。”   苏紫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苦恼,压了嗓音,低声问道:“怎么?我表哥不同意?难道是去什么偏远地方,他不放心?”   萧潇摇摇头,微微一笑,淡声回答:“倒也不是,只是时间上有点问题,我怕子谦会不高兴,所以还没告诉他。”   苏紫扬眉等她回答。   “三月1日去日本,为期半个月。”   苏紫咂舌:“小姐,你不会不知今天已经2月24了吧?还是说你已经忘了自己下个月要20号要结婚的事情?”   萧潇低头喝饮料,用沉默应对她的质问。   “我现在自顾不暇,可救不了你。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搞定我表哥吧。”苏紫摇摇头,低声道,“据说所知,路家所有人都很看重这场婚礼,尤其是表哥,中间要是出了岔子,别人不说,他肯定是最难过的。”   萧潇叹气,却还是幽幽道:“我会与他好好谈谈。”   苏紫看她神情,知晓她不明白自己话里意思,却不好再过于直白的点拨。路子谦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便是萧潇再一次转身离开。若是萧潇真由什么事情耽搁在日本,缺席了那场婚礼,不止是让路家成为整个圈子的笑话这么简单,恐怕路子谦也会再次受伤。   而事实上,事情没有他们预料中的那般糟糕,甚至顺利得有些出乎萧潇的意料。   当萧潇斟酌了许久,几次欲言又止后让路子谦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在他的循循善诱的温柔攻势之下,萧潇哪里抵挡得住?只得乖乖坦白,将自己心事和盘托出。   她盯着路子谦完美的五官线条,心中忐忑,却没想到他只是朝她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感慨道:“是我自己糊涂了,我的媳妇儿早已经是大人了,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了。”   “子谦……”萧潇讷讷开口,一时捉摸不透他话里意思。   “明天就去拍照片吧,定制的婚纱这几天应该也能到,趁着还没出发,咱们把婚礼的准备工作先做做完好不好?”路子谦笑着道,脸上看不到一丝不满的痕迹。   “你真的不生气吗?”萧潇忐忑相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很高兴,你能拥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如此受重视。”   萧潇仰头看他,不禁笑道:“我要是在日本玩的乐不思蜀怎么办?听说日本的男公关,可都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你就真放心?”   路子谦会心一笑,语气却颇为自负:“小鬼子崇尚阴柔美,即便是头牌,也没有我这么有男人味道。媳妇儿你眼神可比我好太多,不可能看走眼,不选我这颗珍珠,去选那些沙砾吧?”   萧潇心底柔软一片,用力拥住他的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温柔却坚定地下了誓言:“等着我,我一定回来,做你最美丽的新娘!”   她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笑容温暖,那薄且好看的唇一张一合,有清越悦耳的话音一字一句敲入她的心房。 “好,我等你。” Chapter 47 突来的劫难   题记:人有三样东西是不该回忆的------灾难,死亡和爱,你想回忆,却苦不堪言。   2011年3月11日,离萧潇的归期还有5天,离她和路子谦的婚期只有9天。   前一个晚上,路子谦辗转反侧,一宿未曾好好合眼睡觉,早上起来,眼皮直跳,心绪不宁,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思来想去,还是给远在日本的萧潇打了电话。彼时不过早上七点,日本当地时间八点钟,萧潇刚在酒店餐厅用完早餐,正在准备打包行囊,语气欢喜,告知她中午就要前往仙台,进行为期一天的采风,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赶回去与他见面。   他们带我去逛了新宿歌舞伎町,路边都是俊美的男公关,我可是一眼都没多看。她语气颇为得意洋洋,邀宠献媚痕迹过浓。   路子谦听到她中气十足的话音,心头不安稍减,只是眼皮还是突突直跳。他叮嘱又叮嘱,要她一定要注意安全,直到好脾气的萧潇也终于恼怒,嫌他啰嗦,催着他挂了电话。   他无奈摇头,摸索着起身去书房工作。中午午餐后,一夜未眠的他终于敌不过铺天盖地的困意,上床休息午睡。   下午1点46分,日本当地时间14点46分23秒,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8.8级大地震,震中位于仙台市以东太平洋海域约130千米处,距日本首都东京约373千米。   那时候,路子谦刚刚午睡醒没多久,摸索着下楼准备去花房散散心,在路过客厅时,苏明兰正在看电视,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的新闻就这样清晰地进了他的耳朵。   日本,地震,仙台,东京。   每一个词语如同自己有了神识一般,扑棱棱地往他脑子里窜,他只觉轰的一声,心中有什么东西倒了一般,整颗心似乎被人紧紧攥在了半空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惶恐,那种恐惧可怖,甚至于要比死亡来临之前还要令人心慌害怕。   他就这样呆呆站在客厅与玄关不远处,脸上神情瞬息莫辨,似悲如哀。一直到苏明兰如恍然大悟一般惊呼一声“呀,日本?子谦,萧潇出差的地方不是就是日本吗?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受灾区?”   听到苏明兰的问话,路子谦浑身一震,这才真正清醒过来,伸手去摸手机,却发现睡觉时候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根本没有带下来。他凝神蹙眉,转身大步流星地就往摆放座机的客厅走去,却不料走得太急,方向有所偏差,没走几步,就差点被横着拦住的沙发绊倒,他踉跄了两步,虚虚的摸索到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努力稳住身子。   “哎呀,没事吧?”苏明兰看到儿子跌倒,赶紧起身跑上前,扶住他,关切问道。   路子谦抬头,眉头深蹙,表情骇然,攥着苏明兰的手,嗓音嘶哑:“妈,快帮我打电话给萧潇。”   苏明兰看儿子这个样子,心中“咯噔”一声,默道一声“坏了”,口中却安抚道:“我先扶你去沙发坐着,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苏明兰拨电话时用的是免提,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语音提示,终于让路子谦失却了耐心,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可怕,阴霾脆弱哀伤不可置信等数十种情感在一瞬间都聚集在了他的脸上,反倒让他看起来整个人有些木然。   “儿子,你别担心,也许只是信号错误,萧潇前两天不是还在大阪吗?新闻里没说大阪受影响啊。”苏明兰想法子安抚子谦,一面想着怎么该怎么去联系寻找萧潇。   “据日本媒体报道,宫城县仙台市观测到高达10米的巨浪。海水裹挟泥沙和建筑物残骸快速漫过宫城县仙台市名取河附近居民区,海啸抵达仙台市河口时,造成了严重灾害,水墙一般的宽阔巨浪冲向陆地,卷裹了汽车、房屋等陆地上几乎所有的东西不断推进,多栋房屋着火,农田被海啸吞食……”电视里新闻依旧播放,萦绕在路子谦的耳旁,如影随形。   子谦,我今天下午要去仙台,就是鲁迅文章里的那个仙台哦。脑海中,那道轻柔好听的嗓音带着难得的兴奋和稚气,在自己面前炫耀。与现在,隔了仅仅几个小时而已。那样鲜活的声音,他生命中仅剩的光明,难道就真的要这样离去?   他想了想,眉宇间渐渐有了自信和笃定。她还没穿上婚纱做他美丽的新娘,他还没为她亲手带上他们亲自挑选的结婚对戒,她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即便她舍得,他也绝对不会允许。   “子谦,你没事吧?”苏明兰看着儿子深不可测的表情,担忧地开口问道。   路子谦摇摇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着和冷静。   “妈,萧潇可能就在仙台,还是要麻烦你这边要和日本大使馆那边知会一声,尽快联系到萧潇。”   “萧潇在仙台?”苏明兰神情大变,仙台可是重灾区啊,这下她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凝了神色正色道:“我这就打电话,等会再亲自过去一趟。”   路子谦点点头,忽而又道:“爷爷今天没出门吧?”   苏明兰一拍脑袋,如醍醐灌顶,道:“对,我这就找老爷子去,这样才够有分量,办事也迅速些。”她急急忙忙起身,往老爷子的书房方向走去,路子谦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这才往小茶几走了几步,在小茶几上摸索到了电话,摸索了一遍数字键上的点字,拨了一串数字。   乔慕新彼时正在给一票经理主管开会,看到是路家的固话,还以为是苏紫想明白了,终于肯见他,要路子谦帮忙传话呢,欣喜地走到会议室外面接起电话,果然是路子谦打来的,可惜并不是事关苏紫,而且还是很棘手的事情。   “帮我订一张尽快到日本东京的机票,我要过去找萧潇。”   乔慕新觉得很郁闷,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开会,到现在都没怎么歇过。本以为路子谦好歹会给自己一个好消息,没做通苏紫的思想工作,让他见见她也是好的。谁知道,路大少爷一个电话打来,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要让他帮忙订机票,去找人家的媳妇儿。成心的,路子谦你绝对是成心的,自己甜蜜了还不忘来膈应你兄弟。乔慕新在心底腹诽不已,扯了扯领带,让自己稍微透气舒服点,郁郁道:“兄弟啊,你女人又跑不了,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玩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游戏,你累不累啊?还有,您路少要去给娇妻惊喜,亲自送货上门我没意见。可怎么说你兄弟我也是一堂堂公司总裁,订票这种小事,随便找个小助理就能做的事,您就别使唤我了,成不?”   他发了一大通牢骚,散发了不少郁气,这才听到路子谦淡淡的话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基本没什么温度,甚至有些凌厉。   “说完了?”路子谦如是问。   乔慕新讪讪然,硬着嗓子答:“勉强说完了。”   “你今天没看新闻?”路子谦继续问,语气越发冷。   乔慕新哼了哼,郁闷道:“老子哪有你这么空,还有叶开给你卖命。开了一天的会,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呢。”   “日本地震了,东北部是重灾区,萧潇应该就在那。你尽快帮我搞定机票,别惊动我们家人。”   乔慕新倒是吃了一惊,喃喃道:“日本不是三天两头就地震么……这次是几级啊?”   路子谦淡声回答:“你自己看新闻吧,定两张,我让阿紫陪我一起去。”说完,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乔慕新捶胸顿足,兄弟,你怎么可以拿我的女人来威胁去找你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极其郁闷地回到会议室,所有经理主管都还巴巴看着他,他心中郁闷更甚,挥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王特助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小王,你帮我去订三张机票,最好是今明两天的,到日本……”乔慕新一边吩咐,一边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他乔慕新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即便大家曾经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涉及到自己女人的时候,还是要利用利用的。反正路子谦这家伙,因为萧潇,也做了不少见色忘义的无耻之事,大家礼尚往来而已。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小小的地震,竟然会这么严重。   当乔三看着网页上铺天盖地的图片和视频时候,他倒是有点庆幸,路子谦毕竟是看不到的。地震,海啸,巨浪,废墟,残骸,尸体……将心比心,如果苏紫如今在那个地方,生死不明,他估计做出的行为可会比路子谦激烈多了。   他滑动着鼠标,心底暗叹,可得把苏紫给好好看牢了,哪怕不原谅自己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远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定然是不会舒坦的。 比如路子谦,明明心底焦急得快要疯魔,却还要强作镇定,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也许老天即将夺走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希冀,可是他却是连看都看不到,连去找爱人,都只能让旁人帮忙,徒劳无力,多么悲哀? Chapter 48 死别离   题记: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日本大地震后,东京受到影响,成田机场羽田机场临时关闭,路子谦他们最终在3.13日在日本大阪关西国际机场入境。   这个时候,离大地震已经过了有足足两天,萧潇依旧杳无音讯。   路子谦下了飞机就开了手机,继续拨打萧潇的电话,结果依旧是无果,此刻她的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比不在服务器的答复更加让人心慌的状况。   苏紫扶着路子谦从入境通道出来,站在机场门口等车过来。她看到很多人带着口罩,与他们擦身而过,脸上基本没有什么表情,可算是麻木,可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眼底的那几分恐慌。她侧目看了一眼身边这个脸色沉沉的男人,心底恻然。   这两日两夜,他过的未必会比这些人舒服多少。他们面对的是自己的生死,恐惧的是死亡也许随时随地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而他所要面临的,也许是与挚爱的死别离。他和萧潇,曾经各奔天涯,在经历了伤痕累累的生离,如今却又要面对……   苏紫无法想象下去,路子谦这几天很冷静,冷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头绪,却更加让她担心,只怕越是这样冷静,到时候崩溃得会更加彻底。她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他瞒着所有人和他来日本,是对还是错。如今的日本,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余震不断,各种灾难不断,甚至还有核泄漏……   “阿紫,让你陪我走这一趟,是我太自私了。”路子谦靠在车子后座上,伸手揉揉眉心,轻轻开口,话中不自觉有内疚之意流露。   “表哥,萧潇也是我的好姐妹,咱们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苏紫微微一笑,低声回答。   “兄弟,出大力的可是我,怎么不见你好好感谢我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乔慕新不满插嘴,眼睛却不住地往苏紫身边飘去。他本意其实是想激起苏紫的反驳,却没想到,苏紫依旧如同前几日一样,冷着一张俏脸,基本对他视若无睹,将他整个人当成了空气,更别说和他说话了。   他张张嘴,眼底有一抹黯然滑过,随即笑笑又道:“阿紫,你渴不渴啊?我这有水。”   苏紫终于抬眼看他,却是极为疏离冷淡地道谢:“谢谢,我不渴。寻找萧潇还是要您多费心了。”她对他一直是嬉笑怒骂,冷嘲热讽,却从未有过如此的礼貌谦恭的态度。   她在和他保持距离,一句疏离的道谢,将他隔离在了她的世界外头,他想跨步,前面已经被她划了重重的一条红线,警告前面即是雷池,不可逾越。   乔慕新似乎是真的被伤到了,一时间惊愣在了那里,连脸上浮现的黯然之色也忘了掩饰。苏紫不忍去看,索性扭了头,看车窗外的景色。   片刻之后,乔三回神,讪讪一笑,收回视线,已经恢复了平素的从容,转开话题道:“兄弟,东京现在有点混乱,我已经联系了那边大使馆的人,等我们到了那边的酒店,整理下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路子谦点点头,淡声道:“我眼睛不方便,还是要多麻烦你了。”   乔慕新闪了闪神,目光又定在了苏紫姣好的侧脸上,说得极有深意:“不客气,咱们也可以算是一家人。”   苏紫声色未动,路子谦听出了他话外之音,微微一笑,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阖眼,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面色镇静从容,除却那紧紧攥着的拳头上,有青筋暴起,清晰可见。   如果他看得见,今天也就不必有乔三和苏紫陪自己走这一趟,他自己一人独行,即便天涯海角,他都能将萧潇给找回来。可是现如今,他走出家门,便如没了方向的无头苍蝇,不知该飞往何处。他也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坐在家里,听天由命,等着消息传来。也许是萧潇平安归来,也或许是某个死亡名单里,有着萧潇的名字,更或许,什么消息都没有,她不再回来,一直到所有人都将她忘却。   死亡,失踪,受伤。每每想到这些字眼,他便夜不能寐,心如刀割。也许所有人都在难过之余暗自庆幸,庆幸他的看不见。因为看不见,电视里时刻播放的视频,网络上的图片,再惨烈也不会让他对灾民们对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慌和绝望感同身受。可是他们不明白,他看不到,他的世界早已因为那一片漆黑充满了未知的恐慌和绝望,萧潇就如在他心中那一座遥远的灯塔,为他的生活指路引航,那灯光虽然微弱,却已经足够让他信心重燃。   如今灯塔要倒了呵……那要他怎么办?   明眼人怎么会明白瞎子真正的痛苦?他们看到了痛苦的一幕,庆幸瞎子的看不见,却不知道瞎子那异于常人的敏感。瞎子看不到,所以他们不得不去幻想,依靠着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将所有支离破碎的场面一个一个连接起来,在漆黑的脑海里一幕一幕播放。有多少人本就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只因为人的想象力无穷大,浮想联翩,最后以至于绝望崩溃。   他想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她直面死亡,却无法承受,再失去她一次,而且还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所以,路子谦必须逼自己一定要身临其境,到萧潇所在的地方,去努力感受她的气息。他想,即便是摸着爬到她面前,他也在那里,不然他还未等到她,便已经崩溃致死了。   到东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到了酒店,简单的休整一番,乔三便带着他们二人去了大使馆,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依旧没有萧潇的名字。无论是生还还是死亡,都没有她,甚至连同名同姓的都没有。   东京不比大阪,这个城市在这次灾难中的受创程度可谓不轻。路上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行人,都带着口罩,也有戴着安全帽的,有的神情麻木,有的表情哀伤。这个原本繁华无比的国际大都市,如今却到处透着股让人绝望的寂寥萧条味道,整个城市上空,有一层厚厚的阴霾气息,将所有人都笼罩了。   苏紫扶着路子谦出来的时候,路子谦脸色苍白,失了焦距的凤眼却睁得极大,明明疲倦之极却清醒无睡意。   “表哥,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也许,过两天,萧潇就出现了。”苏紫看他这样,心中难过,不免开口劝慰道。   路子谦勉力一笑,淡淡道:“我没事。”随即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低低道:“萧潇一定会没事的。”语气里坚定万分,没有半分迟疑,似是对她和乔三说,却又像是自我肯定。   “放心吧,兄弟,萧潇是九尾猫妖,都折磨你那么久了,哪能这么轻易舍得离开?我们现在已经在各个医院进行寻找,马上就会有消息的。”乔三拍拍他的肩膀,与他宽慰。   路子谦闻言也是一笑:“也是,她答应过我,要回来做我新娘的。她不是食言而肥的人。”这句话,明显带了温暖,神情温柔绻缱。   乔三沉默,苏紫却偏过头,瞬间就红了眼圈。   那天夜晚,路子谦疲劳过度,终于沉沉入睡。他睡得并不安稳,时断时续的做梦,光怪陆离,却不再是漆黑一片。   他梦到了萧潇,依旧是初见时候的青涩学生模样,甚至还带着婴儿肥,胖嘟嘟的,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小脸蛋红扑扑如同熟透了的苹果,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她对自己撒娇,说子谦子谦,我想吃烤肉。   接着梦的场景忽而一变,还是萧潇,还是那张脸,只是笑脸不见,脸上泪痕满面,对他吼道:路子谦,我恨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她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裙,下面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梦到了很多很多的萧潇,最后的最后,他看到她就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恬淡,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数不尽的悲哀。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的眼,声音低低的,哀伤不已。   子谦,我多想做你一辈子的眼睛,用我的眼带你去看尽这世界所有的美好事物。   子谦,我还没住进你给我设计的城堡,我多想在里面种满向日葵,让你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子谦,如果我有马良的神笔,我就用它在你的世界里画满一格一格的窗户,让你那漆黑的世界再次充满光明。如果我进不去你的世界,我就在你的额上画上第三只眼,这样你就成了英明神武的二郎将军,再也不用我的搀扶和指引,也能走得飞快,去欣赏这世上美好的景致。   她越到后面越悲伤,路子谦想开口告诉她,没关系,只要有你,再黑我都不怕。可是用尽了力气,却还是发不声来。他觉得恐慌,想伸手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就这样穿过了她的身体,握住的是一片虚无。   他惊惧地看着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人,眉目依旧,甚至于连那稚气都未曾褪去。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她虚弱地笑,伸手再次抚上他的眉眼,手停顿在了眼帘附近,声音哀伤,深入骨髓。   子谦,对不起。   子谦我要走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路子谦看着她渐渐消失,伸手去抓,却是徒劳一片,他终于痛楚地吼出声来:“萧潇,不要走——”   一时惊醒,冷汗涔涔,湿透内衣。   梦里的光明已经消失,他的世界又是一片黑暗。他靠在床头,自语呢喃,神情凄楚万分。 萧潇,我不要光明。我只要你。 Chapter49 祸福相倚 题记:所有的黑暗都由我来背负,你只要帮我一起守着光明就好。   虽然苏紫认为乔三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办事效率确实够高够快。   他很快带来了萧潇的消息,虽然人现在正在医院,但总算是个好消息。   去医院的路上,乔慕新对着路子谦,好几次欲言又止,眼里是不加掩饰的不忍和同情,却始终开不了口。苏紫就在一旁,看他这个神情,心渐渐往下沉,知晓萧潇的情况大概不是很好。   车子到了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车还没停稳,路子谦便摸索着想要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苏紫见状,赶紧伸手帮他打开车门,伸手扶他,低声提示道:“表哥,这里人很多,我扶你过去。”   路子谦点点头,顺从地接受了她的扶持。乔慕新吩咐了司机暂时先候在原地,随后也下了车,走到他们身边,沉声道:“咱们走吧。”   医院里,已经有安排好的人等待着他们,他们一到,便有人上来招呼引路。   “乔先生您好,我是大使馆的张斌。”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挺沉稳实诚。   乔慕新微微点头,伸手和他握手,为他引见苏紫和路子谦。   “张先生,这就是我和您提过的萧潇小姐的丈夫和朋友。萧小姐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甚了解,还需要拜托您和医生多沟通了。”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张斌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与路子谦打招呼:“路先生,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路子谦朝他微微颔首,道:“您好,麻烦您了。”   张斌见自己悬在空中的手,再仔细看看路子谦,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竟是看不见的。他略略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手,路子谦已经在苏紫的伸出了右手,歉意微笑:“实在不好意思,我双目失明,失礼了。”   他的态度落落大方,神情自若,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残疾。张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笑道:“路先生言重了。”   路子谦礼貌地一笑,收回手后,礼貌开口问道:“请问,我太太……现在,怎么样?”   张斌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我先带三位过去见她的主治医生吧,路太太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暂时不方便探视。”   重症监护室?路子谦听到这个词,刚要迈动的脚步一个踉跄,若不是乔三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可能就要倒了下去。   “兄弟,你可得撑住。”乔三在他耳畔低声劝道,“别萧潇醒来,你却倒下了。那我可没法向所有人交待了。”   “她到底怎么了?”路子谦将他的胳膊攥得死紧,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具体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听说地震前她遇到了车祸,本来在当地医院治疗观察,今天早上是大使馆通知的我,说是人找到了,刚从千台那边的医院转了过来抢救。具体情况,我们还是去问问医生。”乔三简明扼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阐述给路子谦听。   路子谦的浓眉深锁,淡声道:“带我去见见医生吧。”   乔三给了张斌一个眼神,道:“张先生,还麻烦您带下路。”   “病人的头部受到严重撞击,有脑出血现象,这才导致她的昏迷。不过我们发现她的求生意志很强,今天凌晨送到我们医院时候,当时情况已经很危急,生命体征相当弱,但是没想到她却挺过去了。所以,我们对她的苏醒持乐观态度。当然,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车祸时候发生时的碎玻璃片,导致她的眼角膜严重受损,可能会有失明的危险。”   路子谦听着张斌翻译医生的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脸色难看的令人发指。苏紫则是直接红了眼圈,走到窗户边,攥着窗栏,靠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他低声开口询问,丝毫没有问萧潇的病情,只是提出了想要去看看她。   张斌闻言,转头用日语问医生,医生回答没问题,现在他们也再等她自己的苏醒,也许有亲人在身边,会有更好的效果。   路子谦得到了答复,朝乔三笑笑道:“还是要麻烦你陪我去消毒换衣服了。”   乔三知他心情难过,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好兄弟,想开点,起码人还活着。”   路子谦勾唇,勉力一笑,哑声道:“是呵,活着就是希望。”   昨晚的梦,原来有一半竟是真的。他梦到的萧潇,其实是来与自己告别的。当时她正在经历一场生与死搏斗,也许是怕支持不下去,先来与自己告一个别?可最后,她也许是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呐喊,将那难熬的一关给熬了过去。   他的萧潇,永远是那么勇敢和坚强。   ————————————————分割线————————————————   萧潇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长很长的梦,没有止境,只有无休止的奔跑。她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一回头,后面是惊涛骇浪,汹涌而至。   这个海是黑色的,似浓墨浸染一般,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阴霾感。萧潇只觉惊惧,只能不停地朝远方有亮光的地方奔去。可是,她跑了那么久,但始终离那片目的地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她觉得很累,疲惫感已经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她觉得自己快要跑不动了,一个人的旅程太孤单寂寞,也太过疲倦。   最后的最后,她的脚步终于还是慢了下来,她跌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洪水卷起巨大的浪花,汹涌澎湃,朝她涌来。她已是身心俱疲,缓缓闭上眼,准备接受这死亡的洗礼。此时,耳畔却有轻轻的呼唤声响起,温柔绻缱,情深款款。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好像远在天边,却又似乎是近在咫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清朗悦耳。他在召唤她,却没有别的话语,只是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他唤她:萧潇,萧潇,萧潇。   一声比一声轻,却一声比一声深情。   那话音似乎带了莫名的魔力,她突然间就有了力量,在巨浪将至的那一刻,快速起身,飞速往前奔跑。   那是子谦的声音,是她挚爱的男人的声音。   子谦,子谦,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陪我,是吗?   此时,苏紫看到呼吸机的萧潇动了动唇,正要出声,而路子谦也感受到自己掌心那只冰凉的小手手指微微动了动。   “阿紫,快帮我看看,萧潇是不是醒了?”路子谦抑制住心头的狂喜,开口向苏紫询问,但声线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我好像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动,快帮帮我看看,是不是醒了?”话音到最后,已然有了哀求之意。   苏紫也是惊喜万分,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微微带了哽咽:“我也看到了她嘴唇动了动,你先别急,我去叫医生。”   路子谦面上露出狂喜,连连点头,以至于将所有的仪态都忘了。他俯下身,将萧潇的手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脸上,低低念道:“欢迎回到美丽的地球,我亲爱的媳妇儿。”   等到医生匆匆赶来,为萧潇检查完全身,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路先生,中岛医生说,您太太的求生意志坚强得让他佩服不已。当然,您对她苏醒,也是功不可没。接下来,只要再观察两天,她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张斌笑着为他们翻译,最后却是话锋一转,惋惜道,“唯一遗憾的是她的视力严重受损,可能到时候病人会无法接受,还需要您们这边做好心理准备。”   “帮我替中岛医生说声谢谢。”路子谦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于连眉宇间的愁绪也冲散了不少。他微微一笑,问苏紫道:“乔三人呢?”   苏紫撇嘴,神色顿时垮了下来:“我可管不着他。”   “乔先生现在在医院的会议室,您有什么事我可以替您转告。”张斌早已接到上级,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家世背景,态度比原先更是谦恭有礼。   路子谦微微颔首:“麻烦您带我去找他,我还有些事要询问中岛医生,希望他也能在场。”   “表哥,我也要去。”苏紫紧接一句,却没料到却被路子谦回绝:“你就在这里好好陪萧潇,她要是醒来发现自己看不到,又没有认识的人,会害怕的。”   苏紫闻言,回眸看了看病床上的萧潇,身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管子,头上身上都缠着纱布,尤其是眼睛上的那条纱布,更是碍眼,让人心疼。她只能默默点头,应了一声“是”,看着他们走出病房。   “你说什么?你要把你的眼角膜给萧潇?”乔三瞪着路子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白日里见了鬼一般。他难得做了个不文雅的动作,用小手指抠了抠耳朵,怀疑道:“我刚刚没听错吧?”   路子谦沉声回答,语气坚定:“你没听错。”   乔三无奈:“不是说角膜不可以活体捐赠的吗?”   路子谦微微一笑,笃定开口:“我这个情况,应该是可以捐赠的。”   乔三顿时无言,愣在原地,张口结舌。   路子谦是盲人,他的角膜,在需要的人身上,确实会有更大的效果。   “可是……你本来还有一些光感的……”乔三依旧试图阻止他,“萧潇的角膜我们可以想办法从角膜库里寻找,总是会有希望的……”   “这个希望渺茫,我等不起,萧潇更等不起。”路子谦摇头,神情坚定,“我前阵子已经适应过全盲,多一些光感和少些光感,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而且,总是物尽其用的好,免得浪费。”当然,还有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来。 他和萧潇既然都要面对黑暗,那么就将所有的黑暗都让他来背负吧。 Chapter 50 一往情深   题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汤显祖   地震后的日本并不是很稳定,接二连三的余震,福岛的核泄漏事件,让日本人民乃至全球都有些人心惶惶。已经得知消息的宁家和路家都不甚安心,连连催着要让他们回国,甚至已经安排好了救护飞机和医疗专家,在A市也安排好了医院病房,可以确保飞机上对萧潇的治疗万无一失。   路子谦是极为不赞成回国的,怕萧潇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颠簸,毕竟高空飞行,对一个刚刚抢救回来的病人而言,实在是太过折腾。   但萧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最后还是动摇了他的意志。那时,她刚知道自己失明,却没有哭也没有闹,表现极为冷静,一直到所有人都退出病房,只剩下他和她两人,寂静的病房,两个目不能视的人,只能两手交握,静静听着相互的呼吸声,来感受对方的存在。   他们就这样静静坐着,谁都没有开口,一直到许久之后,萧潇才艰难虚弱地开口央求:   子谦,我想你和安安,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原就紧紧锁着的眉皱得更紧,想了许多,话到嘴边,却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一句:“好,我们回家。”   最终,在萧潇身体稍微好转之后,路子谦便带着萧潇回了国,入住了A市的军区医院。   回国后的萧潇恢复得很快,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路子谦趁热打铁,在和医生确认她的身体条件可以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后,便要求为她做手术。   萧潇在得知找到合适的角膜时,倒是真的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么快?”彼时她已经能够下地走几步,路子谦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被苏紫扶着在房间内活动。   “大概因为是你的运气比较好。”路子谦朝她出声的地方走去,在离她不足半步的距离驻足,偏了偏头,微微笑道。   萧潇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能从他的话音里感受到暖意。她弯了弯嘴角,也笑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老天爷都忍不住要帮帮忙,真是没办法。”   “嗯,我媳妇就是魅力大。”   一旁的苏紫听着二人的对话顿觉汗毛陡立。她清了清喉咙,嫌弃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们俩能不能适可而止些啊?这可是医院,打情骂俏也得分场合不是?”   萧潇抿嘴一笑,倒是路子谦低低笑出声来,故作疑惑地问道:“阿紫,你最近好像心情不怎么好?连自己的店都打算盘出去了?”   苏紫哼道:“本小姐心情好得不得了,明天就继续开张,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哦~”路子谦摸摸鼻子,洒然一笑,“我就说乔三这人不可靠,果真说话还是不可信啊。”   “你再提他信不信我立马翻脸啊?”苏紫脸色一沉,话中已经带了警示。   路子谦立时举手投降,表示噤口。   “苏小姐,现在能把我太太还给我了吗?”他就站在她们面前,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表情无辜。   “谁稀罕这个女人了。”苏紫将萧潇的手放到他手上,嘟囔一声。   “我稀罕。”路子谦握到了柔荑,旁若无人地柔声询问,“怎么?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萧潇顾忌着苏紫在场,还觉得颇为尴尬,耳根后有些微微泛红,笑容里多了几抹难为情。   “好很多了,再过几天都快能跑了。”   “你大病初愈,过两天还要做角膜移植手术,还是得好好静养。”路子谦的面色不变,语气稍稍沉了些。   苏紫撇撇嘴,看着路子谦小心翼翼地扶着萧潇往病床方向坐下,摸索着扶她上床,替她调整好垫子,让她缓缓靠在垫子上,然后才慢慢在她身边坐下。这一系列动作他已经练得非常娴熟,虽然速度有些慢,却也十分连贯。苏紫的眼底有淡淡笑意浮现,想起前阵子萧潇尚不能动弹的时候,但凡路子谦自己能做的,他便不加于他人之手,小心翼翼地照顾萧潇,就好像伺候公主一样。   苏紫微微笑着,放轻了脚步离开病房,关上门,留给那两人足够的空间与时间诉衷肠。   她走在病房走廊里,思绪万千,病房里有人似乎在听戏曲广播,有依依呀呀的唱腔自病房深处飞出,声调婉约,带着江南水乡的软哝:“……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隐约入耳,却已听分明是昆曲的经典《牡丹亭》中的唱词。   苏紫自幼长在水乡,家中长辈也喜欢昆曲,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唱词是再熟悉不过。她忽然想起这出戏的前言题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那时候读剧本,听戏,都参不透这句话真正含义,如今看着萧潇和路子谦,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萧潇为了和路子谦厮守一生,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搏斗,最终战胜了死神,重见自己挚爱。而路子谦为了她,毫不迟疑地放弃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抹光明,只为了让她能够重新见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也许他们这就是真正的相濡以沫,扶持到老吧。   苏紫承认,看着他们如斯恩爱,即便是一路看着他们艰难走来的她,在欣慰的同时也免不了羡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首正巧看到不远处迎面而来的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愣了愣,脚步一转,转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她不嫉妒萧潇,因为她早已失却那好运气了。   ————————————————分割线————————————————   萧潇的角膜移植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拆纱布那天,病房里济济一堂。   宁家基本上是全员都到齐了,路家除了路子谦,路少宜,苏明兰,苏紫也都在场。一群人神色紧张,盯着萧潇,饶是宁老爷子,也不敢喘个大气。   医生缓缓拆下了缠在萧潇眼前的纱布,鼓励道:“来,慢慢睁开眼睛,不要着急,慢慢地……”   萧潇的眼睫毛动了动,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似乎是被光线刺了一下,微微闭了闭,随后继续睁开,她眼前的事物渐渐从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一直到定型不变,随之改变的也是她的眼神,从茫然失焦到清晰有神。   她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流连,最后停留在那个站在不远处,戴着墨镜牵着小女孩的英俊男人身上,便也不会动了。   “子谦,你瘦了。”她微微一笑,呢喃出声。   路子谦闻言,身体猛然一震,声线微微上扬:“我等着你给我补回来呢。”   众人闻言,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果然嫁出去的女娃娃泼出去的水啊……把爷爷都忽视了,就直奔着老公去了。”宁老爷子默默嘀咕抱怨。   “就是就是,妈妈,你这是赤果果的见色忘女!”萧安安牵着自己老爸来到老妈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模样,惦着小短腿,小手指对着萧潇指点着,气愤难耐,“你都没看到你宝贝女儿今天穿的特别漂亮吗?”她还特别要求卉卉姨给她化了美美的妆呢,妈妈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众人闻言,均是爽朗大笑。萧潇也笑,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口中啧啧道:“哎呦,我这不是没认出来吗?你一向不是走流行欧美风的吗?什么时候也装起小淑女,走起了洛丽塔风格?”   “你别弄坏了我的发型!这个公主发型卉卉姨帮我梳了好久呢!”萧安安不安分地扭动着,翻了个白眼给萧潇,稚气地话音偏要装着少年老成,“算了算了,你还是我爸爸你侬我侬吧,我要去打游戏了。”   她从萧潇怀里挣扎出来,把路子谦往前一推,拍拍手道:“大家还不散场吗?晚了赶不上下午茶了哦?今天医院旁边的玛丽玛丽有推出新品种的草莓蛋糕,买一送一哦。”   “咦?那我们都走了,你爸爸和你妈妈怎么办啊?”苏紫哈哈一笑,俯身逗安安。   安安大眼一瞪,口中惋惜:“阿紫你就是笨,你没听说过,肉麻可以当饭吃吗?”   饶是苏紫口才再好,一时间也愣在原地,然后是病房里一阵爆笑声响起。   待到所有人离开,剩下萧潇和路子谦独处,萧潇这才轻轻开口,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在室内,怎么也戴着墨镜?”说着伸手便想要摘他的眼睛,路子谦感觉到她的手,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动作,笑着答道:“最近眼睛对光线有些敏感。”   萧潇收回了手上动作,惊喜道:“是不是你的光感变强了?”   路子谦一时语塞,萧潇已经跑过去将原本就拉了一半的窗帘全部拉拢,小心翼翼道:“我把窗帘都拉上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就想好好看看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央求,让路子谦不忍拒绝。   萧潇伸手,慢慢地替他摘下墨镜,看到那双原本如墨玉一般水润的凤眼,心中一揪,竟是痛难自抑。 那双眼弧度依旧美好,瞳仁也是漆黑,却再也不见那水润与光泽。那双眼,从此真正的黯淡无光。 Chapter51 终成眷属(正文結局)   题记: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红豆》王菲   路子谦和萧潇的婚礼最终定在5月6日,那一天刚好是立夏,宜嫁娶纳彩,祭祀祈福,忌安门。   五月的A市尚还带着春天的余味,渐渐变暖的天气也预示着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婚礼那天,风和日丽。   当路子谦从宁刃手中接过萧潇的手,慢慢相携走在红毯上时候,灯光打在他和萧潇身上,瞬间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他一身手工裁制的黑色西装,熨贴修身,衬得他原本就高大的身材越见挺拔,面如冠玉,唇畔含笑,即便双眼无神,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翩翩,身姿卓绝。他身边的萧潇,一身洁白的抹胸拖尾婚纱,身材曼妙,长长的拖尾在她身后逶迤,开出一朵洁白美丽的花朵,发型端庄,头上有一个镶钻的皇冠,与她胸前的钻石项链相映成辉,将她衬得愈发典雅高贵,令人移不开眼。   他们的身后,有一群小小的天使,手捧蜡烛,都带着甜甜的笑容,为首的,赫然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萧安安,不,应该是路安安小朋友。   路子谦牵着萧潇,在心底默默数着步子,脚步却十分地沉稳,这短短几十步,他一个人已经练习了无数遍,该怎么走,该走多少步,步子该迈得多少大,这一切的一切,他已经熟烂于心。所有的彩排,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他们在证婚人的面前互相宣誓,从此无论生老病死,都会不离不弃,相守到老。在女儿扮作的小天使手中接过了象徵爱情信物的对戒。萧潇看着面前的男人,摸索着从戒盒取出戒指要为自己戴上,但是手却在微微颤抖,与他沉静从容的神情完全不符。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情,哪怕他再会故作深沉。萧潇一直微笑看他,当他终于将截止戴进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她的满心欢喜化作了晶莹,盛开在眼底。   她依样画葫芦,取出男戒,也为他戴上,身体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是久违了的喜悦。   喜极而泣,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司仪宣布,新郎新娘可以接吻的时候,萧潇毫不迟疑地点起脚尖,将自己的唇覆上了那薄却好看的唇。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却也有不少人红了眼圈,在暗处悄悄擦起了眼泪。   金童玉女,良缘天成。虽然这场婚礼来的太晚,却还不算太迟。他们终究还是手牵手,在众人面前郑重发誓,从此不离不弃。   他们旁若无人的相拥接吻,唇齿相交,如同在亲吻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似乎整个婚宴现场所布置的红玫瑰,此刻更是用力盛放。整个宴会厅是花的海洋,更是幸福的海洋,让那对深深相爱相拥相吻的人陷在其中,迷恋沉沦,不可自拔。   吻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场婚礼的主题就叫做“白首不相离“。   ——————————————分割线————————————————   七月的浙江嘉善,西塘。   一阵阵雨,让原本被游客充斥着而显得有些烦躁的古镇再次安静下来,河上还有乌篷船,懒懒地泊在岸边,享受着夏日雨点的按摩。   此时的西塘古镇,笼在了烟雨蒙蒙之中,如一幅极佳的水墨画,将这个江南水乡的静谧和迷蒙,完完全全展现在了游人面前。   萧潇扶着路子谦快步走到附近的桥上屋檐下躲雨,路子谦手上还抱着一个小丫头,正被这绵密的细雨逗得兴奋不已,格格笑个不停。   萧潇扶着路子谦在桥上的栏杆坐下,掏出湿巾替他和安安小心擦拭脸上淋湿的雨水。   “听起来这雨下得挺大,这么又急又大的雷雨,过会儿应该就能停了。“路子谦偏头仔细听了一会儿雨声,笑着出声。   萧潇微微一笑,一面替安安整理头发,一面答道:“是呢?六月天,娃娃脸,还真是说变就变。没准过会就能和刚才一样大太阳了。“   “大太阳一点都不好!安安都被晒黑了!"安安不安分地在围栏上扭来扭去,指着河面上的乌篷船兴奋得对路子谦让道:“爸爸,爸爸,下面有船船呢!安安想要下去划船,好不好?好不好?"   “萧安安,没看见现在正下大雨吗?"萧潇没好气地打击女儿。   “妈妈大笨蛋,人家现在叫路安安!“安安瞪眼,直起反驳,随后又转身继续巴牢路子谦撒娇:"爸爸爸爸,等雨停了我们就去划船好不好?“   “……"萧潇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儿,哭笑不得。这丫头现在知道,什么事只要是路子谦点头了,她就不得不答应,而路子谦又是对这百依百顺,自从摸清这个道理之后,小妮子一有什么要求,就开始死缠着路子谦不放。   果真路子谦已经将女儿抱在了怀里,笑容慈祥,连声哄道:“安安乖乖听话,等雨停了爸爸就带你去坐船好不好?"   安安兴奋地“哦也"了一声,随即又侧头看着他,软糯糯地道:“爸爸,这个船我们自己不能划吗?电视里人家都是可以自己划的呢。“   “你看,爸爸眼睛看不到,肯定不能帮你划船,妈妈是怕水的胆小鬼,要是一不小心掉河里了我们还得去救她,虽然爸爸会游泳,可是这里不是我们小区会所的游泳池,爸爸不熟悉,不但救不到妈妈,还有可能自己也上不了岸,多危险啊?“路子谦将女儿抱在怀里,耐心地劝她,面含微笑,语态慈祥可亲。   安安仰首看自己的父亲,再扭头看看一旁的母亲,最后再将视线回到父亲脸上,盯着父亲脸上那副大大的墨镜,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伸手抱住路子谦的脖子,软软糯糯地道:“爸爸,等安安长大了,咱们就买一条大船,安安划船,带着你和妈妈一起去玩,好不好?“   路子谦微微一笑,轻声答道:“那当然好。安安还要给爸爸当眼睛呢,是不是?"   “嗯!安安和妈妈都是爸爸的眼睛!"安安重重点头,随即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得意笑道:“那安安要找个和爸爸一样帅一样好的老公,这样以后就可以和安安一起划船了。"   一旁的萧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而路子谦却是有些无奈。   “安安还小,咱不找老公。“路子谦低声哄着女儿,神情倒是有些难得的不甘。他可不愿意让哪家臭小子,把自己的心肝宝贝给抢走。   “好,爸爸说不找,安安就不找。“安安素来是很听老爸的话,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爸爸,老公这种生物,肯定也没有草莓冰激淩蛋糕美味可口。   萧潇看着关系融洽的父女俩,心中微微一动,拿起胸前挂着的单反相机,调准焦距,眼疾手快,对准他俩按下快门。   “妈妈,你偷拍我们!"路安安一边格格笑着让道,一面却开始在路子谦怀里做起了各种各样的POSE。   “爸爸爸爸,我要扮骇客帝国!“安安扭动着身子,视线在路子谦的那副墨镜上打转。   “安安——“萧潇沉了声要劝阻,却被路子谦的动作制止。他淡淡一笑,腾出左手摘下墨镜,柔声嘱咐道:"小心点,不要弄伤自己哦。“   “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又是“吧唧"一下,路子谦的脸上随着那清脆稚嫩的话音落下,又有了湿漉漉的一记。   路子谦哈哈笑,笑容却是难得的放松与愉悦,一时间,萧潇在眼中,似乎那迷人的景致也敌不过那展颜一笑。她心中感动,拿起相机,将这个笑容定格成永远。   “萧潇,我们来拍全家福。"路子谦笑容微顿,眸色如他身后的蒙蒙雨景一般迷蒙失焦,倒衬得他如画中人一般,人与画相映成辉。   萧潇微笑答应,对不远处也在躲雨的一对小情侣道:“麻烦你们,能不能帮我们一家拍张全家福?"   “好呀,Honey快上。"那女孩看起来很年轻,清汤挂面,眉目清秀,拉着身边男生的衣角,撒娇起来倒得可爱。   那男生看起来比女孩大了几岁,笑容沉稳。他顺从地起身,接过萧潇的相机,姿态娴熟,分了各个角度,为他们一家三口拍了好几张全家福。他拍照的时候,神情专注,那女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笑容甜美。   “谢谢你们。"萧潇对着两人诚挚道谢。   那女孩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嘛。"   此刻雨已经停了,那女生“咦"了一声,拉着身边的男生兴奋道:“快点快点,雨停了呢,我们快去下面吃臭豆腐呐。网上说送子来凤桥走过去转弯的地方有家臭豆腐最正宗了!“   那男生歉意地朝萧潇她们道别,然后小心地牵着女孩的手,还能隐约听到女孩咋咋呼呼的声音和男生叮嘱她小心路滑的话语。   “萧潇,我们现在在送子来凤桥上?“路子谦忽而出声问道,若有所思地微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就是在这座桥边……“   萧潇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下,笑道:“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见到你,真觉得自己是艳遇了呢。"   路子谦微笑:“我走过那么多地方,最美丽的景色,却还是那年那天的西塘,就在这座桥边。"   “我想我也是。"萧潇柔声答道。   桥上,有游人擦身而过,桥下有一家小小的插画店,正播放着音乐,王菲轻灵的嗓音通过音响回荡在空中,曼妙美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那一年的夏天,他们一个青涩懵懂,少不更事,一个踌躇满志,春风得意。明明遇到了世上最美丽的风景,却生生错过。   他们走过了风风雨雨,凭藉着那一份爱,留恋固守,终于相爱相守,再次回到这里。 一切从起点出发,再回到起点,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番外篇 Chapter52 番外一:安安和幼兒園   路安安小朋友在九月份的时候,终于被她妈打包塞进了幼儿园大班。   她在美国的时候,因为萧潇工作比较闲散和自由的关系,一直都是养在身边,学习和教育也是萧潇和萧静亲力亲为,而且华人在学校被人歧视欺负的事情也不算少,所以就从来没送安安去过幼稚园。   萧潇对安安的教育其实是非常严格的,可惜她有个很不靠谱的老妈。萧静很宠自己这个外孙女,似乎要把对萧潇的愧疚都用到安安身上,对安安是百依百顺。   在这种宽严并济的教育下,安安小朋友自然不负使命,虽然没有成才,倒也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呃,还有,早熟的可怕。   现如今,既然已经在中国定居,也快到了上学的年龄,总不能一直这么自由散漫地混着,到上学的时候一窍不通。成绩差不怕,但是一直不和同龄人交流,没有朋友,是不是也会觉得孤单?萧潇思前想后,想了许多,最终和路子谦一合计,最终决定让安安去军区幼儿园,做一名大班的插班生。   得知此消息的路安安与其他小朋友上初上幼儿园嚎啕大哭的情形不同,她很高兴,甚至于有些兴高采烈地期待和向往。   幼儿园是每年的九月一号开学,在这之前,安安已经通过各种旁敲侧击,从路老太爷,苏明兰,甚至于宁刃口中,套出了很多传说中的“秘密情报"。   听说军区幼儿园的饭菜很好吃,是指定的大厨师做的,而且吃完了还可以再盛。(最近被母上大人勒令减肥每餐只准吃一碗的安安对“再来一碗"有着严重的执念。)   听说军区幼儿园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发小点心吃,每个人每次可以领两块!(依旧是因为减肥而被勒令一天只能吃一块小蛋糕的安安,对“一"和“零"以外的数字有种强烈的憧憬和渴望。)   还有就是,听说军区幼儿园好多粉嫩粉嫩的小萝莉和小正太,调戏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花丸幼稚园》里的小杏和小梅那么可爱,如果有健治君和优君那样可以一起玩,也是很美好的。她丝毫没发现,自己也是她口中小萝莉的一员,当然她的思维和内心,已经被那些成人化的动漫带的渐渐黑化和猥琐。   忘了说,安安最近迷上这部日本动漫,一直幻想自己是里面的柊酱,最近天天在家里折腾cosplay,将书房里书架上的书倒腾的乱七八糟,凭借着一本新华字典,就想到有一干小朋友的地方一展她的博学多才。只可惜路子谦的书架上基本上都是专业书和工具书,而且还有不少是盲文书,这对于刚刚爬上六岁,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路安安来说,实在难度太大。除了害得她爸爸好几次都差点绊倒之外,基本毫无收获。   最后,有着严重恋父情结的她,在看到路子谦因为要找书而摸索半天无果,最终还被她乱放的书本绊倒后,她终于咬咬牙,决定放齐目前的工作,换一个方式模仿。   既然内在学不会,那就先从外表开始吧。   于是她开始在每次妈妈带她去逛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学会在童装店里徘徊,奶牛装,熊猫装,兔子装……她用她老爹遗传的那双丹凤眼,在童装店里各种好看的衣服里穿梭流连,但最终收获寥寥。   这也导致她这几日郁郁寡欢,每天连对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一起跳“熊猫舞"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忧伤。   一直到有一天,她在玩老妈的电脑下载小游戏的时候,看到突然自动弹出的购物网站,一瞬间茅塞顿开。她火速爬下椅子,迈着小短腿,颠簸着去给宁卉打电话。   “卉卉姨姨,你以前是不是说,电脑上可以买到很多动画片里小朋友穿的衣服呀?"安安开门见山,直表来意。   宁卉倒是愣了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电话那头的小妮子已经按耐不住,指手画脚,恨不得想让她立刻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宝的,你以前和妈妈说过的……"   宁卉反应过来,她曾经和萧潇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中国的网络购物趋势,说自己有个朋友也想做个尝试尝试,就像淘宝网一样的。没想到,说者无心闻者有意,竟然让这小妮子给记住了。   “姨姨想起来了,怎么,你想让我帮你在淘宝上买东西啊?“宁卉笑了笑,一眼就看穿安安的小心思。   安安抱着电话嘿嘿直笑,兴奋道:“安安想要花丸幼稚园里小柊酱穿得那粉可爱的熊猫装!还要兔子装,好多好多可爱的衣服!"   安安的语速很快,又有点含糊不清,宁卉隔着电波,重复了好几遍终于大概弄明白了她的要求,倒也没有多想,答应她这两天就帮她买几件,心里却琢磨着还是找出图片,让相熟的师傅模仿着做个几套。   作为一个只在定制店和名牌店购买衣服的千金小姐,宁卉自然不屑网购,所以她也没有学会怎么网购。当然,她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告诉自己的外甥女,自己压根不会这种时下年轻人基本人人都会的事?   但是,宁卉很明白,网购的最后终端,货物是以包裹方式送到客户手中的。于是,她不厌其烦地让店里的师傅赶出将近十来套动物系列连体外套,用快递的形式送到了路子谦他们现如今暂住的小区。   当萧潇收到这么一大个包裹时候,心中疑惑不已,手在包裹上半天,硬是没干拆开。   “子谦,最近有人给你寄包裹了吗?"她捧着包裹,扬声问里面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摸书陪女儿的男人。   路子谦停了手中的动作,思忖了片刻,摇头答道:“没有啊?我的行程不是一直都是你安排,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咦,怎么突然就从天而降一个大包裹?"萧潇狐疑地又盯着看了看包裹,快递单上模糊写着品名为“服装",她于是愈发怀疑。她关上门,拎着大包裹从外面走回客厅,以免嘀咕道:“看起来挺像淘宝购物的东西,可是我最近都没买过东西啊?“   购物?淘宝!   这两个词犹如一道犀利的闪电,一瞬间在路安安的脑子劈开一道阳光大道。她本来正靠在老爸身上玩植物大战僵尸,此刻顿时一丢IPAD,咕噜滚下沙发,往萧潇手上那大大的包裹扑去,口中念念有词:“我的我的,这是我网购的猫咪装,快点给我。“   萧潇大吃了一惊。   她什么还学会网购了?还会网上付款?   当看着安安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裹,翻出了各种各样的连体衣服,顿时眉开眼笑,一对比自己圆鼓鼓的小身板,合适不已,仿佛就是照着她的尺寸做得一般。   “安安去换衣服哦,爸爸妈妈,就穿这套熊猫装,等等给你们跳好萌好萌的熊猫舞哦?“   “呃……安安,这衣服是……“萧潇的话还没说完,路安安早已抱着那套衣服,兴冲冲地跑进房间去了。   “这到底是谁给她买的呢?“萧潇走到路子谦身旁落座,对着满沙发的动物装发愁,"兔子,小猫,熊猫,企鹅,奶牛……子谦,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要开森林公园化妆舞会呢。“   路子谦微微笑道:“应该是宁卉帮她买的,上个周末我从书房出来喝水,刚好听见她和宁卉打电话。"   “宁卉还会网购?真是难以想像。“萧潇啧啧感叹,随即又有些苦恼道,"我觉得安安到中国后,好像被宠得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你都偏帮她,我都没法管她了。“   路子谦笑容恬淡,将手中书本合上,语气温和,却不免有些遗憾:“我对她,总是有亏欠的。"   萧潇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道:“你是个好爸爸,这点毋庸置疑。我看你再宠她下去,你都要成`慈父多败儿'的典范了。"   “女孩子就是要拿来宠的。"路子谦笑容慈祥,一副慈父口吻,“只有从小拥有足够好的物质条件,她才会有足够的自信去抵抗花花世界的诱惑。你想想,要是有一天,你闺女跟着别家的臭小子跑了,就因为那小子给了她一根棒棒糖,看你哭不哭?"   萧潇撇嘴:“你这话听着真耳熟,哪里剽窃来的吧?就你闺女这样,只要人家给她一块小蛋糕,她就恐怕连我们俩都忘了。"   安安嗜甜食如命,且屡禁不止,体重比同龄人略微有些偏胖,这点基本他们心照不宣。   路子谦知她只是牢骚,并没有接话,抿嘴淡笑,眉宇间一派安宁和祥。   不一会儿,一只圆滚滚的小熊猫自房间里滚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客厅中间,郑重其实道:“看好了,安安要表演传说中的熊猫舞了哦,快点鼓掌!“   路子谦立刻捧场鼓掌,萧潇侧首看了他一眼,也随之击掌。   安安兴奋得做了几个动作,口中还哼着音乐。而路子谦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侧首倾听,唇畔含笑,神情万分专注。   萧潇分心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轻道:“咱们的女儿穿着黑白相间的连体外套,这外套是模仿熊猫做的呢。“   路子谦脸上闪过一抹遗憾,轻轻感慨道:“一定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萧潇瞅着那英俊带笑的容颜,目光停驻在他闭起来的凤目上,心还是免不了微微刺痛。而此时路子谦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难过,伸过手来,摸索到她的指尖,轻轻摩挲。   “萧潇,谢谢你。"   萧潇稍稍弯曲手指,将他的手指与自己相交,淡淡道了一声:“傻瓜。“   开学那天,路子谦和萧潇一起陪着一身萌系兔子装的路安安去报导,一路上,接收到无数小朋友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安安对此异常兴奋。   下午下班,萧潇和路子谦两人相携回路宅去接早已放学的女儿,却没想到女儿异常沮丧。   原因无他,因为那可爱的连体外套,虽然可爱好看,上厕所却很不方便。 路安安在幼儿园的第一天,在尴尬的尿裤子中渡过。 Chapter53 番外二:路爸爸二三事   一、哄女儿和哄老婆方式是不同的   当路安安磕磕碰碰终于混成了一园老大的时候,她也到了从幼儿园毕业到小学报道的日子。   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也办的很隆重,邀请了所有孩子的家长,来观看孩子们的毕业演出。安安他们班表演的节目是童话剧《白雪公主》,安安对此很是兴奋,早早将所有人都通知了个遍,以至于到那天,除了路子谦和萧潇到场之外,同行的还有路宁两家的老爷子。这个架势和排场惊得园长措手不及,连忙放下手中工作,在两位老爷子身边陪同。   两位老爷子对自己曾(外)孙女的首次登台非常期待,等到主持人报完幕,看到自己家小宝贝出来的时候,都笑得眉开眼笑。而此时,园长在看到安安的装扮后,狠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路安安演的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她演的是白雪公主的后母,那个恶毒的后母。   她时而皱眉狰狞,时而暗暗阴笑,若是忽略那因为皱起来不显凶狠倒越发显得可爱的小小包子脸,倒是演得算是活灵活现。   萧潇坐在路子谦身边,为他低低讲述女儿略显夸张的动作和神情,眉里眼间都是满满的自豪。   “还说是主角呢,我本来以为这小丫头演的是白雪公主呢,没想到倒演成反派了。”等到表演结束,借着休息的空档,萧潇打趣道。   路子谦眉毛一扬,笑着答道:“我倒是觉得挺好,听你描述和她的台词,我就觉得我闺女演技一流,肯定不比主角差。”   萧潇哼道:“你女儿一直都是个好演员。那翻脸的速度可是赶上翻书的速度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无论哭笑均是收放自如,再培养培养冲击奥斯卡影后都没什么大问题。”   “我不介意成为她最忠诚的粉丝,只要她高兴就好。”路子谦淡淡一笑,话里满满都是对女儿的宠溺。   这父女俩的感情,倒是牢靠的比她们娘俩处了那么多年还要深厚。   萧潇不置可否地撇嘴,心里挺不是滋味。   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们家路安安估摸着都卯足劲去做小情人了,忘了还有棉袄这茬了。当然,萧潇觉得,自己亲爱的老公前世肯定是个花心的大家少爷,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种。   萧潇吃醋了,虽然面上已经微笑,但是心底已然有些闷闷不乐。   盲人因为看不见,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心情,只能通过她说话的语气和处事态度来判断。所有盲人很敏感,路子谦亦不例外。从毕业典礼回来后,路子谦就明显感觉了萧潇的不高兴,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那一天的夜晚,萧潇洗完澡躺进被窝,却不理会身旁还在看盲文书的男人,第一次背对着他睡觉,气鼓鼓地,不肯说话。路子谦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心底的无力感骤然往上冒。他合上书本,躺下身来,摸索着抱住身旁女人的肩膀,在她耳畔低低道:“你到底在置什么气?”他在白日里已经将这段日子做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自认为应当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才没有。”萧潇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虽是故作无所谓的答话,却依旧有掩不住的别扭。   路子谦伸手摸索到她的腰,紧紧环住,沉沉道:“萧潇,我说过,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别让我猜好不好?”   萧潇听到他说这话,顿时心软,愧疚不已。她小小的近乎孩子气的别扭心思,却在无意间伤到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老公,我觉得……你对安安,比对我还要好……”她转过身,伸手紧紧抱住他清瘦的腰,将脸埋在了他怀中,闷闷道。   “啊?!……”路子谦闻言一时哭笑不得,“敢情你是在和自己女儿吃醋?都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女人心,海底针。先人果然明智,路子谦在心底默默感慨。他刚差点都要把自己年少时所做过的所有风流韵事都交代出来了,结果却发现只是自己的老婆只是因为和女儿吃醋。幸好幸好,为时不晚。   萧潇闻言倒是不满加剧,张嘴就在他胸口轻轻啮咬一口,恶狠狠道:“就吃醋就吃醋,谁让你们俩要好的都要忘了我的存在了!”   路子谦低低闷笑不止,边笑别道:“媳妇,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孩子?”越来越像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稚气女孩,可是也越来越让他喜欢。   “你竟然嘲讽我?”萧潇气鼓鼓推开他,瞪他。   “这话从何说起?”路子谦无辜眨眼,那黯淡无关的凤眼也染上了笑意,此刻在昏黄的台灯下流光溢彩,似乎也有神采般熠熠生辉。   “你分明嘲讽我越活越回去!”萧潇也不知道是愤怒多还是郁闷多。她气哼哼地道:“早知道就生个大胖小子,气死你活该!”   路子谦闻言轻笑,伸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随即绵绵密密地吻落在了她身上。   “媳妇,我们现在生也还来得及。”他边笑着说话,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台灯,话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情欲。顿了顿,他又低低笑:“不过还是喜欢再有个女娃娃。”说完不待萧潇答话,就被他用唇封住了她的嘴巴,而摸到台灯开关的那只手轻轻一按,“啪”地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中,有一种旖旎之情却在不断滋生成长,蔓延。   二、准爸爸症候群   在路安安正式成为小学一年级学生后的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萧潇晕倒了在会议室。   彼时,路子谦正给一群高管开会,萧潇作为特别助理,自然是随行在旁的。彼时正巧轮到她的讲解,却没想到她才刚刚站起来,晃了一晃,整个人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会议是在一片慌乱中结束的。   据目击者说,彼时路董事长的脸色简直比死人还要难看。但是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与昨天的反应截然不同。公司上下都在纷纷猜测,这路董和萧特助夫妻感情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么鹣鲽情深,若不然怎么老婆病了,他倒是越发兴高采烈了?   不过,众人的疑惑便有了解答。   萧特助这段时间不会来公司上班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有旁人接替。因为,萧特助怀孕了,需要静养保胎。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路董最近满面春风,原来是又要当爸爸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于萧潇和路子谦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萧潇当年生安安之前就受过罪,生安安的时候有因为难产大出血,医生对她再有孩子这事,一直都是持悲观态度。而路子谦前几年服用的抗生素不少,身体也远不如以前那般强健。   两人心中虽一直想在添一个孩子,为安安作伴,也弥补他们之间彼时失却的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和悸动的那份遗憾。但是一直未果。   路子谦知道萧潇怀孕的消息时,先是一阵木楞地发呆,随即是欣喜若狂。那种心情,那种狂喜,在外人眼里,怕是无人能理解。   他毫不迟疑地决定搬回路家老宅去住,因为那里有人可以更好地照顾萧潇。帮萧潇辞了工作,餐餐监督,即便人在公司,也是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萧潇因为孩子的到来也是挺欣喜的,想着路子谦还是第一次做一个准爸爸,这种心情应该可以理解。   但是慢慢的,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怀安安的时候,她的妊娠反应并不是很严重,可是这一胎,却是特别的严重,尤其是孕吐,基本上是到了一吃就吐的境界。   整个人不胖反瘦。   每晚,路子谦抱着越来越骨感的老婆,心里越来越惶恐。明明这是正常反应,过了这一段日子就会慢慢好转,但是他还是担心不已。   萧潇嘴巴无味想吃苹果,他根本不加人之手,亲自摸索着洗干净擦干,递到她手中,听到她“卡巴卡巴”咬着苹果的声音,他才会轻轻舒口气。那双无神的凤眸直直地对着萧潇,手常常在萧潇尚还平坦的腹部摩挲,偏着头腹中的宝宝是女孩还是男孩,满心欢喜和喜悦。所以,有时候公司的人会觉得路董心情很好,几乎都要飞上天了。这个时候去批文件,是最好不过的时机。   但有时候,听到萧潇不住地干呕,整日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又很忧郁得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明明让媳妇受过一遭罪了,还要让她继续受第二遭。于是,他会变得既忧郁又焦虑,甚至还有些焦躁。这些情感他不能朝本来就敏感的孕妇萧潇发,这种统统转接到公司下属上。于是,公司的人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上门去撞枪口的,实在不得已进去,必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   华实公司的员工一想到他们要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十个月,就觉得前途渺茫。而身为导火索的准妈妈萧潇,也被路子谦近乎神经质的做法扰得不厌其烦。   苏紫说,这叫做准爸爸症候群,大概只能等娃生下来才能痊愈了。   她掰手指数了半天,顿时泪流满面,决定还是继续过吐了睡睡了吐的日子,反正睡着了那个症候群病人肯定不会再来骚扰她了。   可是,十个月啊……实在太漫长了,她就连呕吐时候都在思索,该怎么开解自己亲爱的老公。 这日子太特么苦逼了。 Chapter 54 番外三:双喜临门   叶开终于在那一年的情人节向路少宜求婚。   包了场的法国餐厅,红酒,蜡烛,红玫瑰,戒指,一样不少。   路少宜捧着红玫瑰,看着面前的男人,单膝跪地,手上拿着一个戒盒,年轻英俊的脸上神情平静,眼里有期盼,却也是极浅极浅。   他在向自己求婚,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忐忑或者哪怕是激动的情绪。不过有这么一抹期待,也许她也该满足了不是?要答应嫁给他吗?当然,这是她自小的愿望。她为了他,与曾经最好的朋友形同陌路,害得自己的哥哥差点和自己最爱的女人擦肩而过,造成终生的遗憾。她甚至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原有的事业,离乡背井,漂洋过海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欧洲,陪着他一起打拼。   叶开对她有很深的感情,还有那浓厚的感激之情,可惜它们都不是爱情,不过总也比没有感情好吧。   她闭了闭眼,终于有晶莹泪水自眼眶旁缓缓滑落,轻轻答了四个字。   我答应你。   只是四个字,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起来似乎是真心欢喜。   就这样吧,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他身后咫尺的地方,只为了等他回头看一眼自己。她太过爱他,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拒绝他。   哪怕明知道他爱的并不是她。   他们的婚期定的很仓促,就在同年的6月底。两人的家人亲戚都在中国,婚礼便决定回中国操办。   没结婚之前,她就住在自己家中。因为萧潇怀孕的关系,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也已经搬回了老宅。   哦,不,即将是一家四口。   那时候萧潇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的凸起,整个人显得有些珠圆玉润的臃肿,全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做母亲的喜悦。她中气十足,脾气也较之之前大了许多,对她大哥呼来喝去,稍有不满就开始皱眉撒娇,非得让大哥哄着逗着好一会儿才会笑一笑。或者也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拉着她和苏紫大吐苦水,编排她大哥的不是。害她中了一次奖,又中第二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受。明明是抱怨的口吻,字里行间透露的却是让谁都要忍不住羡慕嫉妒的幸福。   有时候,大哥也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听她抱怨他本人,笑容却是比外头的阳光还要温暖,满满的,都是宠溺。   他们那般恩爱甜蜜,让她在倍觉欣慰欢喜的同时却又忍不住黯然。   她和叶开,大概到死,也不会有这一样的一天吧。   苏紫私下里和她玩笑说,原先大哥犯了很严重的准爸爸症候群,症状基本与产后抑郁的产妇差不多。心情时雨时晴,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甚至把原来挺乐观向上,吃了睡睡了吃,争取把做一只合格的猪作为人生目标的萧潇给生生逼出了孕妇综合症。对他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脾气暴躁的不得了,倒是没想到,萧潇这一综合症出来,路子谦的症状倒是渐渐消退了。如最忠诚的小李子一般,忠诚的伺候着自己的老佛爷兼媳妇大人,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四孝好男人中的典范。   路少宜微笑,这个不过比她小了十几天的表妹,语言描述能力永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尖酸却不刻薄。   她们曾经无话不谈,却在萧潇离开后,也渐渐疏离。   “阿紫,其实当年你也怪我的吧?明知道叶开不喜欢我,我还要非要强求。如果不是我,也许叶开今天娶的就不会是我了吧。”少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却依稀能有苦意渗出。   苏紫却摇头微笑,眼神狡黠通透。   “你总是爱瞎想,却不爱观察。即便是没有你,萧潇也不会接受叶开。从我第一眼见到萧潇开始,我就看出她看表哥的眼神不一样。他们的相爱,大家都以为是表哥先追求,萧潇不谙情事,才会这么快坠入情网。可是谁也不知道,萧潇被伤的这么深,是因为她比表哥陷得早。”她抽出一支细细长长的烟,垂首划了根火柴,慢慢地点燃,只吸了一口便夹在手边,姿态妖娆妩媚,可惜那双细细长长的眸子里,透露的却是与看透世事的沧桑。   “爱情这个东西,谁先陷进去了,谁就会输的一败涂地,永远成了低头那一方。萧潇再怎么恨表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去真正伤他。而你,叶开再怎么对你冷淡,只要稍微给你个笑脸,你就早已受宠若惊。”   少宜闻言也是微微笑,靠在软软的沙发上看窗户外的世界,感慨道:“是啊,都说爱情里面没有输赢,其实我们是输家,而对方也未必是赢家。要么双输,要么双赢。像萧潇和哥哥那样,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双赢。而我和叶开,双输。”   苏紫磕了磕烟灰,语气平静,带着祝福:“叶开不是无心之人,他既然已经下决心娶你,便会真心待你好。你放宽心就好。”   她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心却已经开始慢慢抽痛。   她想,真正的双输,应该是她和乔三?再或者是她和顾泽?这两段感情里,她输得一败涂地,甚至有些惨烈。   A市的六月底才是初夏,并不炎热,反而有畅意的凉爽。   少宜选的是室外婚礼。   隆重盛大,也不少浪漫情趣,丝毫不亚于当初路子谦和萧潇的婚礼。可是两人之间,终究没有那两人的情比金坚,他们的相处永远是平淡,礼貌,即便即将成为夫妻,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路少宜在化妆室内,化妆师为她做最后的修整。苏紫一袭贴身的纯白色长礼服,妆容精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少宜,笑容淡淡。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仙女啊,叶少真是太幸福了。”一个伴娘在少宜化妆完后,站起来在镜子前对照的时候感叹。   苏紫眯眼,懒懒笑道:“叶开等会估计眼睛都要移不开了。”   “哪有那么夸张。”少宜轻声辩驳,却不自禁地露出了羞怯的表情。   路子谦一家便是在这个时候到来。   “妈妈,妈妈,姑姑变新娘子好像比你漂亮耶。”已经上了小学的路安安一手牵着父亲的手,一手拉着母亲,瞅着少宜,不住赞叹地同时也不忘贬低下最近脾气暴躁的母亲一把。   “是啊,因为姑姑当新娘的时候还没有生小孩,我当新娘的时候你都这么大了,妈妈老了啊。”萧潇故作哀伤地皱眉,却惹得身旁的男人微微笑。   “爸爸,你看你,让你不买票先上车。看妈妈现在比姑姑比下去,以后还要被臭阿紫比下去,实在太忧伤了。”安安皱皱眉,抬头看向自己老爸,老气横秋。   萧潇和路子谦同时黑线,觉得自己后脑应该有巨大的汗珠垂垂欲坠。   路安安的语言天赋一直很好,若是好好引导,路家出个外交家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因为萧潇的怀孕,大家重心都有些偏离,一个疏忽之下,她已经在日漫吐槽文化下越走越远,日语是没学会几句,吐槽风格倒是学全了。   “哟,大肚婆和二十四孝好男人来了。”苏紫笑着打趣道,打破了那夫妻俩的尴尬。   “我就权当你是羡慕嫉妒恨我。”萧潇撇嘴,随即和路子谦一起走到少宜面前,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道:“果然只有你这身材,穿起鱼尾婚纱来才是最好看的。叶开果然是捡到宝了。”她的语气真诚,带着浓浓的祝福。   路少宜微微抿嘴,心里却暖暖的,她笑了笑,关切道:“你站了这会儿是不是累了,先坐下休息休息吧?”   萧潇的预产期也就还有十来天,这些日子肚子的宝宝闹腾的厉害,睡得极其不好,人也浮肿得厉害,听她这么说,倒是真觉得乏了。她目光投向苏紫所坐的沙发,却正好对上苏紫的眼神,再回眸看了看身边的路子谦和对面的路少宜,知晓他们兄妹之间也许有话要说,想了想便道:“这里闷得厉害,外面通风,我去外面坐坐,阿紫陪我去吧,少宜,你可要好好敲你哥哥一笔哦。”   路子谦无奈一笑,侧首对她柔声道:“自己小心点,我过会就出来。”   “就那么几分钟,表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就不会把她给吃了。”苏紫起身,施施然走到他身边,不满开口。   “就是就是,爸爸,阿紫对妈妈还是有很深很深的爱的。”安安适时补上一句,“顶多就是会对弟弟的胎教影响不大好。”   路子谦只觉头痛。   看来他有必要改变对女儿的教育方式了,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婚礼开始的时候,路少宜挽着叶开的手,缓缓走在红毯上已经,眼角眉间都洋溢着新嫁娘该有的欢喜,与之前见到的郁郁寡欢完全不一样。   萧潇好奇:“老公,你和你妹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这么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路子谦侧首,柔柔道:“我只是告诉她,叶开曾经在酒醉后与我说过,妻子是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所以他迟迟不敢结婚,只是因为不确定。”   萧潇了然,目光注视前方在牧师面前宣誓的那对新人,右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笑容恬谧。   因为确定,所以将她纳为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分离。   这的确是最好的情话,也适合叶开的性格。   闷骚。   在牧师宣布婚礼仪式结束之时,萧潇突然觉得肚子开始阵痛,顿时冷汗涔涔。她握紧了路子谦的手,低低唤了一声:“老公……”   路子谦耳力敏锐,在众人欢呼掌声中,听到了萧潇的唤声,低头皱眉问道:“怎么了?”   萧潇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神情却依然镇定:“我想,你儿子可能也想见做姑姑的新娘子。”   “啊?”路子谦一时没反应过来。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萧潇顿时无力了许多,虚弱开口:“老公……我想,我快生了……”   于是,再一次兵荒马乱。   在经历了十个小时的折腾后,路家双喜临门。   萧潇顺产,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六两,母子平安。   路子谦在接过护士塞进他怀里的那一团软软的小东西后,不知所措地该如何去哄他,最终还是苏明兰言传身教,帮着他摸索着顺利学会了抱小家伙。   老天垂怜,让这个小家伙,弥补了他们当年最大的遗憾。   在病房寂静无人的时候,一向冷静自持的路家大少,在自己老婆的病床前,落下了晶莹的泪水。   那是感激,更是深爱。 (全文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com)